因为机票是分开订的,座位订不到一块儿,盛厘坐在靠窗的位置,跟余驰隔了一个座位,一条走廊。她在车上睡够了,坐飞机不想睡,拿着iPad看电影。
最近,她又找到一部余驰小时候参演过的电影,戏份加起来有差不多五分钟,不过这部电影票房不好,看的人很少,她找得挺费劲。
邻座是个外国中年妇女,大概不认识她。
她摘了口罩,往余驰那边看了一眼。
余驰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脑袋歪向窗外,黑色鸭舌帽扣在脸上,看不见表情。
应该是在睡觉。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前,余驰才拿下脸上的帽子,隔壁的年轻姑娘一直偷偷看他。
盛厘一般都住在北京,这次回来她没带什么行李,只带了个包。
她戴了顶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再戴上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下飞机时,余驰也扣上帽子,不动声色地走在她身后,两人顺利走到停车场。
容桦看见盛厘身后的余驰,差点当初发火,她压着火:“盛厘,你这是疯了吧?就你们两个人一架飞机下来,要是被人拍到怎么写?”
“刘叔不是人吗?”盛厘瞥了眼余驰,“他是我助理,跟我一起怎么了?”
“你别装傻充楞。”容桦冷眼看她。
盛厘把早就编好的理由搬出来:“余驰高考成绩只比他们市状元少一分,反正也不麻烦,让他来北京看看学校。容姐,你不要这样用有色的眼睛去看我们,我们纯洁着呢。”
余驰嘴角抽了一下,讽刺的想,是挺纯洁的。
容桦看了眼余驰,大抵是顾了点他的面子,没再说什么。
上车后,容桦才说:“那这两天余驰你自己在北京转转,如果需要的话,给你安排个人陪你玩也可以。”
余驰坐在副驾驶上,对着窗外:“不用了,我自己转转。”
盛厘靠在后座上,琢磨了一下,摸出手机在微信上轰炸余驰。
盛厘:【这次是公费出差,酒店我帮你订好了。】
盛厘:【把你骗来北京,是姐姐的错,不要生气了好吗?】
盛厘:【其实你要是真不愿意,不然当时就不会跟我到机场。】
盛厘:【余小驰,理理姐姐?】
余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瞎聊骚,烦躁地回了一句:【再发我拉黑你。】
盛厘挑眉一笑,从容不迫地把手机放下。
她给余驰预定的酒店就在她家附近,先把余驰送回酒店,她才回家。
接下来两天,容桦陪着盛厘拍广告,盛厘没机会见余驰。
27号下午拍摄结束,容桦说:“今晚我约了景颐鸣在肴庄吃饭,何元任导演也在,你跟我一起过去。”
盛厘愣了一下,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激动,何元任是《花杀》的导演,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余驰。
盛厘借着去厕所的理由,给余驰打了个电话。
其实余驰来过北京,他接了几个剪辑的活,这两天除了吃饭,他没怎么离开过酒店。盛厘电话打来时,他刚把剪辑好的视频发给客户。
“你在酒店吗?”她在电话里问。
余驰靠回椅子上,淡声道:“在。”
盛厘试探问:“那我去接你,一起吃顿饭。”
余驰拉着鼠标的手一顿,垂着眼看键盘,“不用接我,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
肴庄是一家私房菜馆,距离酒店不算远,余驰坐地铁六点半不到,就已经到门口了。
盛厘和容桦反而被堵在了路上,直到七点,她们才到。车经过门口时,盛厘就看见了余驰,他穿了件白T恤,黑色运动裤,脚上是一双vans的黑色经典款,懒散地站在一个人工假山前。
容桦也看到了,她皱眉看盛厘:“你把余驰叫来的?”
盛厘装无辜:“明天早上就要走了,让他过来吃顿饭不过分吧。”
“你真是……”容桦瞪了她一眼,拉开车门下车。
正巧,景颐鸣和何元任也刚到,随行的还有一个合作编剧以及景颐鸣的助理,几个人就在门口碰上了。景颐鸣也是个拿过影帝的实力派演员,在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前,他的经纪人是容桦。两人和平解约,关系一直还不错。
盛厘跟他们打过招呼,转身面向余驰,不等她招手,余驰便看见她了。余驰看到容桦跟几个人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样子,尤其是何元任,是背对着他的。
他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过去,他本以为……就他跟盛厘,最多再加一个容桦。
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这是容姐新签的小孩?”景颐鸣抬眼看见余驰,转头跟容桦称赞,“这小孩长得真好。”
何元任回头,看到余驰的脸稍微愣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迟疑地问:“你是不是……余驰?”
余驰脚步一顿,也愣住了。他站在几步开外,看了看何元任,轻点了下头:“是。何导演,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花杀》电影里余驰只有一分多钟的戏份,但却是拍了一个多星期,何元任是个要求极高的导演,电影剪辑时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对余驰的脸自然印象深刻。⑨拾光
何况,两人缘分不仅于此。
余驰不到十一岁就跟着一群大人在剧组混群演了,他那时候年纪小,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只是不想看江东闵的脸色吃饭、拿钱,也不想被人骂吃白饭,养他没用,凭着一股倔劲儿,觉得自己也可以养活自己。
何元任选中他的时候,他还没满十三。
他的戏份拍完后,何元任直夸他有天赋,是天生的演员,还说:“我认识个金牌经纪人,最近想签两个小孩,一男一女。我回头问问她,要是有人想跟你签约,你跟你爸妈说先别急。入这行的新人,经纪人和经济公司特别重要。”
当时姜南带了个小演员在剧组拿到一个客串,戏份比余驰还少。他当时也在场,看到了余驰的表现,还很巧的,听到了何元任夸余驰的话。
何元任啊,国内一线大导演,拿过那么多个奖项,连他都夸的人,那绝对是个潜力股。
姜南坚持认为余驰将来一定能爆红,从那天起,就开始围着余驰转,想方设法说服他,想把他签下来。余驰虽然年纪小,但早熟且叛逆,面对姜南各种威逼利诱都无动于衷,耐心等何元任的通知。
直到《花杀》拍完,何元任才遗憾地告诉他,那个金牌经纪人觉得他年纪太小了,她想要的十七八岁的,至少也得十五岁,十三岁太小了。
余驰那时候正处于非常渴望长大的时期,也非常渴望脱离江东闵和余曼岐的生活,不需要依仗他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被金牌经纪人嫌弃年纪小,对他打击很大,何元任说要再给他介绍经济公司时,余驰说:“我快开学了,等我再长大一点吧,你不是说有电影学院吗?我以后考电影学院。”
何元任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想法还挺成熟,等等也行,以后参加艺考也好。”
但没等到他长大,姜南就用三十万,跟江东闵和余曼岐把他买了。江东闵和余曼岐以监护人的身份,给没满十四周岁的余驰签了十年合约,把他卖给了一个刚刚成立,什么都没有的星晴娱乐传媒。
后来,余驰才知道,那个觉得他年纪太小的金牌经纪人,没多久就签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一个十五岁的男孩。
女孩叫盛厘,星途一片坦荡。
男孩叫路星程,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不良新闻上娱乐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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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年一直没在荧幕上看到过你,电视剧综艺啊什么都没有。”何元任也想起了往事,他还奇怪余驰怎么跟容桦认识了,“容桦,余驰真是你新签的小孩?”
容桦隐约想起点什么,她看了眼余驰。
余驰很想扭头走人,但被盛厘踩住了脚,他低头冷眼瞪她。
盛厘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踩了人家的脚,还一哒一哒地点着脚尖,把他的黑色鞋面踩出一片灰。始作俑者还抬头冲他笑了笑,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你看,何导演这么多年都还记得你,说明你真的很有天赋。”
余驰面无表情地把脚从她鞋底下抽出来。
容桦说:“先进包厢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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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包厢落座后,何元任看向座位挨着的盛厘和余驰,越看越觉得容桦眼光好,他转头问容桦:“当初我说让你签余驰,你嫌他年纪小,这怎么又兜回来了?”
盛厘愣了一下,吃惊地看向容桦:“什么签余驰?”
她转头看余驰,发现余驰神色平静地靠在椅子上,显然跟她不是一个频道。
再看看容桦,显然也是知情的。
容桦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余驰的身份,她怎么也没料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余驰不是我签的艺人,他……在剧组勤工俭学,给盛厘当临时助理的。”
“当助理?”何元任显然震惊了,“你没签经纪公司?”
“暂时当助理,暑假就结束了。”余驰顿了顿,看向何元任,自嘲地笑了笑,“经纪公司签了,星晴娱乐传媒,可能你们没听说过,合约还剩下六年。”
盛厘猛地转头看余驰,脑子忽然一闪,突然想起去年,有一次容桦骂路星宇时,说过后悔签他了,早知道当初听何导的,签那个小孩。之后盛厘问过容桦,容桦说:“我签路星宇前,何元任给我介绍过一个小孩说很不错,才十三岁不到,我嫌年龄太小了,没要。后来挑了路星宇,谁知道看走了眼,挑了这么个祸害。”
饭局还没结束,容桦接了个电话就急着走了,家里老人出了点事儿。
一个小时后,盛厘送走何元任和景影帝,转头看余驰:“上车,坐后排。”
余驰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紧跟着,盛厘坐到了他旁边,挨他很近。
司机把车开出去,车速不快,车窗外的光景忽明忽暗地掠过两人身上,。余驰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敞着,手搭在大腿上懒洋洋地垂着。
盛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跟星晴娱乐还有六年的合约?”
“嗯。”余驰嗓音有点哑,脑袋垂向她,很低地在她头顶上笑了一声,“姐姐,你是在考虑帮我赎身吗?”
第13章 暗号
两人靠得太近,盛厘穿着一条牛仔短裤,白皙修长的腿贴着余驰的运动裤,少年高大挺拔的身形懒洋洋地笼下来,空气被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占领。
盛厘心跳得很快,身体莫名地有些发软,她抬头紧紧盯着他看,嘴唇跟他下巴的距离,仰个头就能亲到。
她声音也很低,几乎是气音:“是啊,赎回来不就是我的了吗?”
盛厘刚在包厢里听余驰说起星晴娱乐传媒时,确实动了这个念头。这家公司连容桦这种在业内混迹近二十年的人都没听说过。
她试着用手机百度了一下。
幸好,这家公司虽然小,但好歹还知道弄个百度百科。
公司注册在杭州,法人代表叫姜南,至于其他的信息,看了等于没看。比如旗下的艺人,盛厘一个也不认识,最红的一个演过一部网剧的男三号。那部网剧收视挺扑街,盛厘都不知道这部剧。
微博上搜索也是一样,那几个艺人的微博画风,更像是网红,还是混得不怎么样的那种网红。
余驰这种颜值气质top级,还有表演天赋的人,被丢在这种公司十年,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过,余驰大概率不会接受。
“你想得倒挺美。”余驰声音还是低沉沙哑,他不着痕迹地转头看窗外,随意搭着的手也挪了一下,仿佛有些不自在,“而且,也没这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