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闻时礼醉态明显, 脚步踉荡地几步到她面前停下, 时盏闻见浓重的酒味和烟草味,与此同时感受到闻靳深握自己的那只手逐渐收紧。
这种情况下的他, 占有欲最重。
不安在心中渐渐成型,时盏刚想说点什么,闻时礼就用手指轻佻地勾勾她左边耳垂, 徐徐低笑道:“小千岁,你怎么脸这么红阿?是见到我, 还是被他在厕所办了阿?”
耳垂凉凉的, 是男人的指尖温度, 伴随着令人羞赧的话语, 令时盏身子轻轻一颤。
她冷声嘲道:“你以为谁都像你?”
下一瞬。
凉意消失。
时盏听见耳边传来“啪”地响一声, 转脸看去, 原来是闻靳深沉着脸, 抬手用力挥打掉男人轻浮不堪的手,并且冷漠一句:“自重点,小叔, 她是我的。”
男人哂笑一声:“你的?我记得你们已经——”
“和好了。”闻靳深生生打断没说完的话,宣示主权般举起拉着她的那只手放在唇边,在小叔深沉的视线里,落下一记浅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时盏注意到,闻时礼那双阴鸷深测的眸底酒意瞬间消去几分,却又在下一秒卷起濛濛的烟雨,醉态更显,他也笑得更为浮浪:“那又如何?”
就在这时,一个喝得晕头转向的年轻男子捂着肚子,急匆匆往这边跑来,只顾埋头跑也没看路,眼看着就要活生生撞在时盏身上。
两个男人同时做出反应,方式却截然相反。
闻靳深一把搂住时盏腰身,将她紧紧地护在身前的怀里,被护好的时盏刚一抬头,就看见闻时礼懒懒地抬起长腿,再用力地一脚踹在那年轻男子肚子上,将人踹出去老远,重重地撞在酒吧满面涂鸦过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
周围人直接看傻,也包括时盏。
一阵唏嘘声响起,混在外面内场里震耳的澎湃音乐声里。
被踹那人哎哟一声后,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然后强撑着身体坐起,看着踹自己的闻时礼,抬手指着鼻子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阿!”
“......”时盏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请佛祖保佑这个年轻人。
可能佛祖没空,管不到尘世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如时盏预想中那般,闻时礼先是凉凉一笑,然后慢条斯理一边摘颈上那条黑绸领带,一边斯文说:“那对不住,我得让你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有病’。”
酒保已经撤掉那块“维修中”的标语,过来洗手间的人渐渐多起来。
为避免出现纷争,时盏轻轻一句:“靳深。”
闻靳深微微叹息一声,松开她,过去握住男人一只手臂:“小叔,你冷静点。”
“抱歉阿,”闻时礼勾唇,神色难虞,“现在没办法冷静。”
闻靳深手上没松,嘴上拿出专业上那一套来尽量劝,“控制住情绪,转移你的注意力,最好的方法是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也不知哪句刺到闻时礼,他陡然甩开闻靳深的手,扬声:“老子说了没办法冷静,你他妈是不是聋?”
闻靳深面色也沉下来:“怎么就没办法冷静?”
——突然冷场。
几秒后,时盏视线正笃地撞进一汪深海里,闻时礼盯着她,几乎是咆哮般一字一顿地低吼。
“老!子!没!办!法!冷!静!”
时盏喉间不住一紧,心跳咚咚。
闻时礼一旦真的发怒,方寸百里都得寸草不生,荒烟四起,就连跟着他从男洗手间出来的那名女子,见状不对也早已溜之大吉。
真的,这男人是她所遇人中,发火时最吓人的那位。
并且,没有之一。
以她的性格,真的鲜少有人能波动她的情绪,更别说引起深层的恐惧,偏偏闻时礼能准确无比地做到。他有这么个能耐。
她也挺服气他的,别人都不行。
地上被踹的男子见到这样光景,气势瞬间痿去大半,动作缓慢地降低存在感起身,想要逃离进男洗手间,却在半途又重重遭了一脚,面朝墙撞上去。
“哎哟!痛痛痛!”
闻时礼摘下领带,缠绕在双手分明的指骨间,中间留一截长度,他利落到没有任何犹豫的,用领带作缚,从那男子头上套下,圈住脖颈,再用力收紧。
“呜——”男子喉咙里发出濒死声,被勒得面部和脖子上青筋暴烈而出,出于求生欲,双手还在不停地扯着勒紧自己的那根领带。
闻时礼勒着他,抬起一只长腿,重重地踩在男子一侧肩膀上,将男子身体踩得匍匐在他昂贵的西装裤旁:“骂老子‘有病’?我确实有病,还病得不行,体会到没有?”
正收紧手上力道时,一只手再次握住手臂,他不耐地吼:“别他妈烦——”
转脸,话头止住。
他看见时盏清冷的脸孔。
闻时礼变脸比天还快,带出几丝浮浪笑意:“怎么?”
“松手。”时盏眼风儿扫了扫他手上的黑色领带,“你别这样,真的很不好。”
镜片下,闻时礼的黑眸凌冽寒芒,却又渗出一丝无奈:“你不喜欢我这样?”
时盏如实说:“我不喜欢。”
“还是说,”他定定看着她,“无论我怎样,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喜欢?”
时盏不明白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加之身体疲倦,只是叹了口气:“你能放开他?他又没做错什么。”
闻时礼醉态收敛几分,他颇认真地道:“怎么没有?他撞到你了。”
“......”时盏偏了偏头,“这不是没撞到吗?”
闻时礼踩着男子肩膀的那只脚,力道加重,也不管那痛得呜哇乱叫的男子,懒洋洋地冷哼一句。
“差点儿也不行,差点儿他也该死。”
时盏心里瞬间变得很复杂,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闻时礼呢?上次在医院也是,他明明是个对凡事都缺乏尊重的人,却抓一个又一个对她有过负面话语的人来,要他们道歉,要他们下跪磕头,要他们学会尊重她。
这就是最最最最最矛盾的一点。
他要别人都尊重她,可他本身却从不尊重任何人。
何必呢?
时盏强忍着疲倦,拍拍他的手臂:“松开吧,真的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闻时礼不依不饶,“他——”
“闻时礼。”
时盏冷冷一声,“我现在非常累,我不想再待在这里,吵得要死,我只想回家睡觉,你能别烦吗?”
闻时礼神情一怔,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看她。
就在所以人都以为,闻时礼会冲她发火的时候,他却倏地松手收回领带,一面慢慢地将黑色领带往自己手腕上缠,一面轻笑一声:“谁让我听你话呢。算了吧。”
见他松手,时盏心中暗松一口气,也松开他的手臂。
她不知道——
在她的手指一寸一寸离开时,他都是一直看着的,眼底沉沉的,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时盏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说:“你遇到事还是冷静点吧,别比我还冲动。”
笑容在男人唇角如雨丝抽开,他弯唇:“我的小千岁被别人抢走了,还要我冷静,天底下哪有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呢?”
“感情这种事。”她头一回试着和别人讲道理,“本来就是不讲理的。”
闻靳深低头垂眸,不再看她,一心往腕骨上缠领带,很低地回她一句:“嗯,所以我不会被你选择,也是不讲道理的。”
也没所谓。
反正也没被谁坚定地选择过。
......
为避免被追着八卦,时盏让闻靳深在0°外面等自己,自己回去和大家说一声后出来。
闻靳深一出酒吧,就摸出烟来抽,心里委实烦躁得不行,他想到小叔看时盏的每一个眼神,对待时盏的每一个举动,皆和小叔平时行事风格完全背离时,他就知道——
大事不妙。
时盏回卡座时,发现一道出来的闻时礼就坐在旁边卡座,离得非常近,近到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丝笑容。
他那一卡里全是一众花花绿绿的女人,而他本人,又恢复玩世不恭地风流模样,笑容英俊得扎眼,就像是永远快乐,以前也从没受过任何伤。
“那个。”时盏自罚下三杯酒后,对大家说,“我真的有些累了,你们玩开心,我就先回去了。”
大家也知道时盏近日辛苦得很,也没有多留,只让她路上小心。
时盏注意到温橘并不在座位上,问其他人,也都说不知道,于是只好说:“那待会儿等橘子回来,你们帮我说一声,我先走了。”
“好的时导,你去吧!”
......
在出酒吧的那段路上,时盏想着温橘在外一直紧跟着她的,想着还是发微信说一下比较好。
时盏:【我先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家。】
时盏:【你不用再帮我收拾,结束后你回去睡一觉,明早收拾自己东西回家就行。】
发完消息。
时盏正准备放手机回包里,温橘突然秒回。
温橘:【我真是日了狗了。】
时盏:【?】
温橘:【我想去舞池蹦跶两下。】
温橘:【结果被一个酒保当成服务员,让我去房间送酒。】
温橘:【我现在眼睛瞎了。真的。】
温橘:【真的好恶心。】
时盏:【......】
时盏:【你说重点。】
温橘:【我想着送一下也没事儿。我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