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今晚月亮很好,我在画月亮呢。”电话那端,传来一声轻轻的,放下画笔的声音,停顿许久之后,董凡伊忽然说,“妙妙,像你说的,我想我确实是喜欢你哥哥的。”
这么多年了,沈思妙时不时就要打趣一下傅展行和董凡伊,每每这时,两人一个神色淡淡,一个无奈带笑,似是谁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而今,终于听到一方承认,沈思妙却没有喜悦,只剩揪心。
“凡伊姐……”
“我这种情况,也不敢奢望以后,”董凡伊轻轻说道,“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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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洗手间呛了沈思妙这事,裴奚若一点都不心虚。
她自认为,还是很讲道理的——人家巴掌都挥到了眼前,她总要打回去吧。
要是这所谓的小姑子去找傅展行告状,那就更好不过了,最好傅展行一怒之下,把她给休了。
傅展行啊……
一想到傅展行,裴奚若就牙痒痒,对这桩婚事的不满越发浓重。
要不是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诱导她签下合约,她现在,还是只单身美丽小蝴蝶呢。
想到这里,裴奚若的报复心忽然蹭蹭蹭地涨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很嗲地给他发消息:「傅先生,到家了吗~」
他没回,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刚才在酒吧,碰到你表妹了,她好过分,居然骂我是狐狸精。你要给我评评理。」
宫斗剧里的皇帝,不是最讨厌嫔妃叽叽喳喳吗,她今天就要做个长舌妇,报那三亿之仇。
墙边的古老座钟指向深夜十一点,傅展行坐在窗边,视线落在那串修好的佛珠上。
下午从平城登机时,它的线忽然断了,深棕色木珠四散砸落,滚了一地。
这种事,有人会将它当作不祥预兆。
不过,傅展行不信神佛。
佛珠的线断了,不过是因为它年岁太久而已。
但不知怎的,见那木珠掉落时,他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了个更扯的想法——佛珠断了,他的封印要解开了。
稍一追溯,才想起这个说法来自于谁。
当时,他让她收起想象力。
其实,她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明明相处时三句话都聊不到一块儿,倒意外的是个“知己”。
傅展行似是自嘲般地勾了下唇角,收回思绪,将它戴上手腕。
而后,他摆开棋盘,一人执了黑白两方,就这么下了起来。
以前,为静心修身,傅展行试过很多种办法。现在倒都成了习惯,哪怕心不浮气不躁,闲时,也会坐下自弈一局。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接连亮起,同时进了很多条消息。
第一条来自二伯母:「阿行,你看,婚礼的事,要告诉你妈吗?我知道你基本不跟她往来,但怎么说,也是人生大事呀。」
他眼皮轻垂,许久才回复:「不用」
第二条,是裴奚若发来的。
他这位名义上的太太,着实多变,前脚无缘无故闹离婚,后脚又忽然换上了副甜腻语气,要他评理。
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来一往地发消息,效率太低,傅展行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
接通后,他不作废话,只问,“哪个表妹?”
“就是那个叫沈思妙的呀,”裴奚若找了个安静之处,绕着长发道,“傅展行,你之前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可是现在,你表妹都踩到你合作伙伴的头上了欸。”
嗓音还是嗲嗲的,一副要他为她做主的模样。
寂静夜色中,她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像是神话传说中的海妖,腻得吓人。
这样的态度,傅展行曾见识过——在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如此矫揉造作,后来才略微恢复正常。
只是不知道,最近为什么又突然发作。
他掀了掀眼皮,“裴小姐是因为表妹的胡言乱语,才想跟我离婚?”
“哎,不是啦,我那只是一时冲动。”裴奚若假装无事发生,她可赔不起这钱,“傅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哦?”
“不是有那个说法吗?婚前恐惧症,我只是突然犯病了。”裴奚若作娇羞状。
他提醒,“我们只是演戏,不用这么投入。”
“没办法,我比较敬业。”
傅展行轻哂了下,倒没有再和她继续掰扯,“裴小姐,不早了。”
“等等!”裴奚若生怕他挂了电话,连忙拿起恶毒表嫂剧本,连声线也下意识恢复了原貌,“那你表妹欺负我的事,就这么算了?不应该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来给我磕头道歉吗?”
“她还口口声声说是我勾/引的你呢,你再不昭告天下爱我爱到发狂,这个锅我就背大了!”她使劲地作。
反正结婚以后,她就要变成笼中鸟了,不如发挥本领,让他也没安生日子过。
本以为傅展行多少会有点不耐烦吧,可她一通逼逼完,那端男人却只丢下三个字:“知道了。”
裴奚若一愣,头皮忽然有点发炸。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他不会真要照着她说的去做吧??
第15章 不行
#15
一来真的,裴奚若立马就怂了。
她对这桩婚事,一向秉持能保密就保密的态度,从没主动向外界说过。
毕竟,傅家那么有名,她和他的事要真传遍全国,只怕离婚后,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一大群人在背后议论:“喏…那个就是傅展行前妻。”
她不要做傅展行前妻。
她希望自己永远是裴奚若。
“傅先生,你这话一定是在开玩笑。”她干笑两声,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
“那要看裴小姐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裴奚若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不将她呛回去就不舒服似的。
怕他胜负心太强,真将婚事高调抖落,裴奚若决定认怂,“我当然是开玩笑了,你看今天也这么晚了,不如我们忘了这个话题行吗?”
说完,自己也有点心虚——明明是她起的头,却也是她先求的和,似乎确实不讲道理。
他会答应吗?
裴奚若心中一阵忐忑,忽然急中生智,很有内涵地说道,“当然,你要是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当然你要是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
傅展行:“……”
电话那端,沉寂了片刻。
裴奚若眨了眨眼,“傅先生?”
人呢?被她的黄/腔吓跑了吗?
好在下一秒,男人开了口,声线很稳,看不出被吓过的样子。
“可以。”
裴奚若忽然想笑。
他是故意避开了“行不行”的字眼吗?
这和尚,有点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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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八月尾声将至。
往常这个时节,裴奚若都在世界各地飞。半是工作需要——画家么,灵感用多了总有枯竭的时候,需要接触新鲜事物。半是为了避暑,夏天,她偏爱往挪威、瑞士、俄罗斯这些地方跑。
可今年,却被婚事给绊在了原地。
不能往外跑,她干脆在家宅了起来,每天妆也不化,穿居家服,在画室一待就是大半天。傍晚时分,才会和简星然出门游泳。
就这么规律地过了二十来天,便到了傅氏一年一度,中秋家宴的日子。
裴奚若作为新成员,自然收到了邀请,傅展行提前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会路过申城,将她捎回去。
这就属于“必须配合”的情况了。裴奚若扔下铅笔,将扎着的头发放下,换掉白T和卷边牛仔裤,上车时,一下就从朴素的人民艺术家,成了眼角眉梢都飞着媚意的狐狸精。
“走吧傅先生。”她刚完成一件很满意的作品,估计可以卖高价,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
傅展行倒是因为这过于轻快的语气而朝她看了眼,以为她又有什么花招。
他不知道,裴奚若吃了上次的败仗,这回并不敢轻易挑衅,接下去一路,都本本分分,安静如鸡。
两人到达傅家老宅时,天色尚早。
先是拜会了傅老爷子,老人家已经八十二高龄,精神却依旧健朗,说起话来,虽算不上声如洪钟,却也绝对不虚。
爷孙俩感情应该不错,聊了快有二十分钟,话题早已从她身上,不知跑向了哪里。
裴奚若早就觉得无聊,碍于礼貌才没打哈欠。
她一会儿看看傅老爷子,一会儿看看傅展行,时不时露出微笑,表示自己虽然一言不发,但也百分百认真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