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哂,伸手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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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平城国际机场,约是正午时分。
受够了伦敦笼在雾里的天气,本以为迎接自己的,起码是个四月艳阳天。
哪知,却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是灰青色的,格外近。压在人心头,是怎么也化不开的一种烦闷。
裴奚若仅剩的一点期待感也没了,下飞机时,神色都蔫了几分。
沈鸣尽职尽责,关切道,“裴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奚若望着前面那男人的背影,呵呵道,“没有啊。我舒服极了。”那要笑不笑的模样、凉飕飕的声线一听就是反话。
沈鸣无语凝噎。
这位裴小姐,看来是记恨上傅总了,偏偏傅总更不会低头——毕竟,两人不是情人间闹别扭,而是一种难逢敌手的较量。
就这,还怎么住一起啊?
沈鸣想到两人互呛的画面,顿时一阵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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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程很长,等裴奚若悠悠转醒,窗外已是一片山色。
满山枫林笼罩在雨雾中,叶子还是黄绿色,偶尔夹杂一小片赤褐色,极为幽静。
“这是去哪儿?”她觉得眼前景色有些眼熟,一时却说不上来。
“裴小姐,是去明山墅。”沈鸣答道。
明山墅?
啊,是傅展行的那幢别墅?
名字还挺好听的。
裴奚若眨了几下眼,终于完全恢复清醒,沈鸣的话,也在此时飘进耳中,“裴小姐,傅总去公司了,让我送您回家休息。”
行吧。
她这次,也算做好了持久战的打算,不急于一时。
何况经历这么长时间的飞行,她早就累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精神和他battle。
就等晚上,她养好精蓄好锐,再兴风作浪不迟。
计划很美好,可裴奚若压根没想到,这晚,傅展行根本没回来。
傍晚时分,她坐在廊檐下,一边剥荔枝,一边往外望,怎么也望不到傅展行的身影。
住家阿姨看见了,连忙解释,“太太,傅总有时应酬晚了,不回这边的。您别等他了。”
听到“太太”这个词,裴奚若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连手里的荔枝也不香了——沈鸣知道两人的塑料关系,一直沿用婚前的习惯,称她“裴小姐”,还能让人接受。
这句“太太”,却像是一下把她叫老了十岁。
裴奚若刚想纠正,忽的灵光一现,顺势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下次告诉他,我今晚一直坐这里在等他。等到了深夜才回去睡觉。”
住家阿姨笑笑,表示自己懂。
裴奚若便心安理得地回到了别墅内,蜷上客厅的沙发。
下午那会儿,她早就把这里逛了个遍。
一楼是客厅、餐厅、茶室、观景室,二楼是卧房、书房,三楼除了一间大书房外,还有覆着360度玻璃的观景台,裴奚若粗粗一扫,看见了架天文望远镜。
一圈逛下来,傅展行住在这里的日常,可谓一目了然。无非是下棋、品茶、观星,佛得可以,没有一个是她感兴趣的。
倒是客厅配了最先进的影音设备。住家阿姨说傅展行平日不怎么用,倒是刚好解了她的无聊。
裴奚若挑了部最近很火的,集撒糖、狗血、伦理为一体的泰剧,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她对影视剧的品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艺术水平成反比——文艺类型的不喜欢,越刺激的才越好。除了恐怖片不敢看之外,可谓涉猎极广。
傅展行回来时,便看到她躺在沙发上睡熟。
电视没关,正上演着捉/奸情节。
一个穿艳红色裙装,脸上敷三层粉,睫毛画成蜘蛛腿的女人正用魔性泰语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勾/引Kai哥!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衣服!”
随即,是清脆的一声“啪”!
她捂着脸摔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Kai!你居然打我!”
“……”
这一通吱哇乱叫,聒噪到了极点。傅展行关掉电视,朝裴奚若看了眼,对她的品味不敢苟同。
这一眼,倒让他视线短暂一停。
她睡姿实在称不上雅观,只能说很放松,极为舒展地躺在沙发里,细腰,长腿,姣好身材显露无疑。
那双狐狸眼闭着,不再媚意乱飞,倒是难得人畜无害。
忽然想到半年多前的某天,二伯叫他到书房那日。
谈完正事,说起联姻。在几张照片中,傅展行一眼看到裴奚若。
她穿了条白色长裙,手中还像模像样地捧了本书,好似很温柔娴静。妆容遮住了她的狐狸眼,特定的角度,减淡了她的妖艳之气。
当时,他也被照片蒙蔽过去。
但又隐隐觉出某种不同,似要跃出照片而来。
家世条件相同,二伯已有了偏向,拿起照片道,“我觉得裴家这位很适合你。”他没有反驳。
谁都说,温柔文静的更适合他。
只有他才知道,自己会被什么类型吸引。
第24章 妖娆
#24
意识昏沉间, 裴奚若做了个怪梦。
梦见自己成了一只蛇妖,被冷血无情的和尚镇压在佛塔下面。
她奋力挣扎,痛苦地扭动。周遭雨水漫天, 烘托出阴沉朦胧的气氛。
和尚一身白衣,捻着手中佛珠, 站在不远处。他面无表情, 声音浮在雨雾中。
“裴奚若。起来去睡。”
起来去睡?
她低头一看, 自己果然蜷躺在地上, 怀里紧紧抱着只枕头。枕头上,一头小猪双目圆瞪,对她愤怒地龇牙。
裴奚若被这猪吓了一大跳, 瞬间清醒过来。
入耳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夜色很静。室内灯光大亮,飘着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
梦里的那个和尚, 此刻没穿白衣, 被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得肩宽腿长,就站在她眼前。
佛珠好好地戴在他腕间, 没变成让她头痛欲裂的大杀器。
怎么会做这种梦?
而且结局也太悲惨了吧?
裴奚若正匪夷所思,忽地想起现在正是反击的好时刻。她立即露出笑意, 冲他眨眨眼,“傅先生,刚才你叫我吗?”
傅展行“嗯”了声:“裴小姐,上楼去睡吧。”
“好呀。”她很配合地站起来, 一边跟他上楼, 一边左顾右盼,“傅先生,我今晚睡哪?”
这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三夜。前两晚, 都以“房客”的身份住客卧。说来也快,转眼间,就过了半年。
傅展行道,“老地方。”
“这怎么行呢,”恰好两人走至二楼,裴奚若紧紧迈了两步与他并排,略带娇羞暗示道,“我们不是夫妻嘛。”
说着,还很形象地将两根食指贴在一起,弯了弯。
她保持这动作,抬眼看他,眼中的甜腻媚色像蛛网,铺天盖地朝他飞来。
傅展行想起方才瞬间的心动,眉心微攒。
她身上,有一种狡黠的韧性,时时激发他的好胜心,逐渐成了一种吸引力。而不是这种故意扮出来的造作情态。
他道,“裴奚若,你又玩什么?”
男人虽然没明说,可语气已经冷下去半分。裴奚若心中偷笑,面上一本正经道,“傅展行,你千方百计把我从国外带回来,不就是要我履行合约义务吗?”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做你的傅太太呀,”她绕了绕发丝,受梦中蛇妖的启发,倚靠在墙上,扭得极尽风情,“等我洗好澡,就来爬你的床噢。”
这话比起调/情,更像威胁。
傅展行没搭理,径自回了房间。
等裴奚若美滋滋地洗完澡,预备再去烦他一轮时,却惊讶地发现,他房门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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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鸣最近,觉得世界非常诡异。
转眼傅总已经和裴小姐同居一周了,跟他当初预料的不同,这两人非但没有一言不合互相抬杠,反而相敬如宾十分和谐。
不过也难说。
有时候,平静海面之下汹涌的暗潮,反而比海啸的杀伤力更大。
这天早晨,傅展行从家中出门时,裴奚若照例在门口,演了一出十八相送。
“傅总,裴小姐她……”沈鸣欲言又止。
刚才他替傅总关上车门,回头看了眼,发现裴奚若还靠着廊柱,正用手帕抹眼泪。真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