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转身,继续往公交车站走去。严烈也默不吭声地跟着。
到车站时,前一班公车刚刚驶走。
方灼看着汽车尾部亮着的数字,慢慢从拐角处消失,心中那股抓挠着的无力感再次满溢出来,酸涩地堵在胸腔。
为什么她就是那么的不走运?
为什么要来偷她的钱?偏偏还是这笔钱。
她告诫自己应该要接受这些不公平的事,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清楚地认知自己是个不被命运眷顾的人,接受、努力,然后改变。
可是今天垒下来的所有稻草,超过了她的负荷,仅仅只是那么一辆错过的公交车,都能叫她平息了一路的情绪再次变得不冷静。
在烦躁凝出实质,慢慢向下倾倒时,她的冲动有一刹那占据了她的理智。于是她对着靠近过来的严烈大声喝了句:“不要过来!”
严烈愣了下,将伸出的手揣进兜里,低下了头。
方灼更难过了。
她怎么会那么糟糕?
下一秒,严烈冲了过来,并着她的肩膀,也很大声地回了句:“不要!”
方灼抬头看他,严烈却只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沉默地站着。
严烈的手心很烫,烙在方灼的皮肤上,有种灼热的错觉。
方灼想起来,严烈以前对她玩笑着说过,他是自己的幸运星。
可惜的是,这次的幸运属性并没有运作,公车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来。
但严烈还是紧紧地抓着她,跟船锚一样,让她忽然有了方向。
中午的太阳猛烈起来,终于给早春的风里带了点温度。
严烈说:“不要凶我,也不可以对我生气。”
方灼注视着他。
严烈很认真地道:“你对我说的话,我会当真。”
方灼过了两秒,才闷声道:“可你也没信啊。”
严烈十分绝望地道:“因为我做不到啊。”
方灼静默稍许,握紧手指。掌心的刺痛无比真实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从那喜怒不定的不正常状态里恢复过来。
“我真倒霉。”方灼吸了吸鼻子,“人生怎么那么难啊?”
严烈说:“有哪里难?我觉得除了活着,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灼低声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所以才给他那么大的压力。我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是让他变成这样……我好狠啊,感觉一直在吸他的营养。”
“你到舅舅面前说。”严烈冷笑,“看他会不会打爆你的狗头。”
方灼哽住了。
第50章 一颗小太阳(反正这钱我们一定要给她找...)
魏熙等人守在宿舍楼背面的草地前进行严密检查。午休已经快要开始了,几个女生还排着队在附近晃荡,用手机不停地对着平平无奇的草地拍摄,同时不允许别的学生靠近,跟野蛮动物圈地盘一样不讲道理。
隔壁班的学生路过,目睹此情此景,直呼不公平。
“为什么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为什么宿管员不骂她们?”
“我们学校有昆虫观察课吗?不要这样说我绝对不相信!”
“不要胡乱嚷嚷了。”魏熙焦躁道,“有小偷从这里爬进去,撬开阳台的门,在我们宿舍行窃。我们一个室友丢失了大笔财物,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得多保留一点证据。你们没事就回去上课,别在这里破坏现场。”
几人惊讶问道:“谁啊?”
既然已经报警,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住。魏熙叹了口气,说:“是方灼。她舅舅治病的钱被偷走了,那小偷简直丧尽天良。”
边上的男生脱口而出:“啊!就上次那个断了……长得挺帅的叔叔吗?”
他硬生生将话题给拗了过来,魏熙瞪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
边上一直沉默的白鹭飞忽然开口问道:“怎么被偷的?”
“就放寝室里被偷的啊!”魏熙说,“她在外面摔了一下,估计钱掉出来被人看见了,然后就被人一路尾随到宿舍。”
众人听得直皱眉。
男生说:“怎么那么猥琐?”
“门卫没拦着吗?他怎么进来的?”
魏熙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觉得里面所有的凹陷都有脚印的可能,心不在焉地嘀咕了句:“我要是知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白鹭飞迟疑片刻,试探着道:“会不会是最近过来翻修宿舍楼的装修工人?”
他们学校隔壁原本是一片空地,后来被开发商买走规划成封闭小区,这两年一直在建。
而A中历史悠久,有几栋宿舍楼的设备已经老化,经常出现停水停电的情况,外墙看着也跟危楼似的,被家长多次投诉。
校方合计过后,跟对面的建设团队商量了下,让他们顺道将那栋颇有历史的楼房翻修一遍,这样后期还能改造成别的用途。
这些人基本是在上课时间来工作的,学生们平时不怎么碰见。
白鹭飞怕他们误会,大声抢白道:“我可不是什么偏见!我之前就看见有个男人经常在学校里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盯着过路的女生偷看,行为特别猥琐!刚刚我们班考试,我提前交卷出来,从教学楼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慌慌忙忙地跑出来。这个点不是他的工作时间,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摸进我们学校?”
“猜测农民工,不大好吧?”魏熙将信将疑地问,“你说的是哪个?”
“这跟农民工有什么关系?我怀疑他又不是因为他的职业,我是真的看见他了。”白鹭飞激动中脑子转得飞快,有条有理地分析起来,“方灼丢东西的时间大家都在上课,说明小偷应该不是学生。能在学校里自由走动还不被怀疑的,只能是学校内部的员工,或者最近过来负责翻修的工人,对吧?”
魏熙思忖了下,说:“然后呢?”
白鹭飞:“宿舍楼背面一般没什么人来,里面那一块草坪地段,监控摄像头也照不到。对方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平时肯定观察过。我见过那个人在附近徘徊。”
这些并不能证明什么,甚至连前后的逻辑连接有点牵强,大部分都是主观臆测。
白鹭飞见他们不大认同,急道:“这边的监控拍不到,但那个人从校外进来,肯定要经过小卖部。你们不信的话就去问问那边的老板,在方灼丢东西的期间,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工装服的男人路过。或者干脆问问老板他们门口有没有监控。我冤枉他干什么?”
众人都有些动摇。
从常理的角度讲他们觉得挺有道理。
魏熙犹豫地说:“可是……就算看见他从宿舍楼这边过去了,我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还是等警察来采集一下脚印什么的,才能抓人定罪吧。”
“你们要是真等警察过来,那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白鹭飞说,“那可是钱啊!花钱有难度吗?钱花完了还有什么证据?上面刻方灼的名字了?能要得回来?”
魏熙说:“我们国家出警速度挺快的。”
刚这样说,主路上就出现了几道人影,值班老师陪同几位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过来。
老师低头小声说话,向他们介绍学校的安保情况,见到这边围着一群学生,板起脸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上课!”
魏熙等人留下说明案情,其余学生都被赶走。
白鹭飞和几个同学一起离开,路上盘算了一圈仍旧觉得不行。
等警方问完话,搜集好证据,再过去抓人,指不定人早就没了。
他们学校教学楼之前丢失了一批电脑显卡,金额比一万块钱大得多,也是取证完就没了后文。
反正在他的观念里,钱丢了就是丢了,寻回的概率极小。
可是,对方灼来说,一万块钱得多大啊,何况是治病的钱。这要是没了,她一辈子的人生阴影都不过如此。
白鹭飞停下脚步,还没开口,边上的男生已经搭住他的肩膀,了然道:“我懂你的兄弟,是不是想去英雄救美?”
白鹭飞听着苦笑了下,心说自己算哪门子英雄救美?他就算把钱拿回来了,估计方灼还是瞧不起他。
说不定他也是方灼的心理阴影之一。
男生看了眼手表,说:“离下午第一节上课还有45分钟,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们先去那边堵着他,45分钟肯定够警察问话了吧?”
白鹭飞欲言又止,最后捶了下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那群工人平时住在隔壁小区里临时搭建的宿舍里,几个学生决定从操场背面的小道翻墙过去。看看那个工人现在还在不在宿舍。
几人偷偷摸摸到了墙边,在那里碰见了同样准备翻墙的赵佳游等人。
两伙人面面相觑。
赵佳游率先反应过来,叫道:“靠!方灼是我们班的学生,关你们屁事?”
“白鹭飞还是目击证人呢,怎么就不关他的事了?”
“这会儿不怕被学校点名批评了吗?”
“这不是你们好学生才担心的事吗?严烈呢?怂哪儿去了?”
“不跟你们吵了!”赵佳游说,“快给爷爷搭把手,蛋糕这家伙太废了,根本拉不上去!”
沈慕思气道:“这你也能说我?我是因为大病初愈,刚回学校。你们两个人都拉不动我一个,难道不是你们的问题?”
一行人上回说话还是因为打架的事,新仇旧恨一大堆,平日见面都是脸红脖子粗,这回默契地握手言和了,互相协助翻过了围墙,跳进隔壁小区。
他们没走多久,就碰上了正在搬运材料的一个工人。
那中年男人拉着个小推车,见到几人,将安全帽往上顶了顶,意味深长地笑道:“大中午的逃课啊?那我可是得举报的。好好的学生居然不上课。”
赵佳游忙说:“不是,我们来找人。”
中年男人问:“找谁?”
赵佳游把事情简单说了。大叔听到一半,冷笑了下,直接打断道:“怎么?见着我们就觉得是小偷?瞧不起我们这些打工的?真了不起。”
赵佳游比手画脚地给他描述道:“不是,我们有同学亲眼看见了,半个小时前,那个人从宿舍楼的方向跑出来。刺头,个头这么高,皮肤黑黑的,眼间距很近……”
大叔哂笑道:“没听说过一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几人激动地上前:“你什么意思啊?我们是说真的!”
边上理智的同学拉了一把,压着嗓子道:“别大喊,小心把老师引过来。”
大叔调整了推车的方向,转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