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秦伶忠却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径自从通话记录里筛选出某一个号码,动作娴熟地拨过去,从容不迫地打开免提。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然后他伸出手,贺正群起初不明白,多示意了几次,他才会意地拨打了苏实真的电话。
他试着缓解气氛:“她们参加节目不是不让用手机嘛?”
结果得到解答:“今天发手机。”
几秒钟过去,电话接通了。苏实真说:“帅哥,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
秦伶忠慢条斯理取过,镇定自若地说:“是我。”
说时迟那时快,那边立刻挂断。
秦伶忠不气不恼,看向贺正群时,笑容缓缓攀升,仿佛在炫耀自己早料到这一情况。
担心失去朋友的信用,贺正群连忙又打了过去。这一次,苏实真还是接得很快,只不过等他先开口。
“不好意思,我们出来喝酒了。”他起身,用眼神和秦伶忠打招呼,得到同意才起身离席,来到楼梯下边,“现在是我了。他没在旁边。我没有要惹你不高兴的意思。”
苏实真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什么?”
贺正群犹豫了一些,最后还是一了百了叹气。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
“……对不起。”他说。
“没关系啦。”她止不住笑。
贺正群如释重负,说了声“谢谢”。再回到座位上时,秦伶忠已经在喝新的一杯。刚坐下,就听到他问:“你喜欢我女朋友?”
被麦芽威士忌呛到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贺正群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我不喜欢你女朋友。”
秦伶忠朝他抛去微笑,体贴周到地给出建议:“撒谎的时候不要按提问的句式说。”
想了想,又补充:“现在是前女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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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的选手有知名度不错的女偶像,也有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还有专程请来哗众取宠的丑角。这么看来,她们还算中规中矩——
“Hello!”屈湘露练习了阳光甜美的打招呼方式,“我们是元气少女组合!我是队长rurumi屈湘露!”
在熟人看来,简直令人作呕。
最令人作呕的是,苏实真也被交代了必须要这样打招呼。
因为是“元气少女”嘛。
不止如此,为了不抢镜,原本的金发也被要求弄成深色。为了混口饭吃,当真做什么都不容易。
尽管只是一轮游,该完成的流程还是要照办,填写表格,还要开会。
苏实真感觉有点像军训。
好些人借口上洗手间出去,她坐得腿疼,也用了同样的招数。去到女厕所,里面已经烟雾缭绕宛如仙境。
苏实真绕道而行,来到走廊尽头,她没寄希望于门会不上锁。才扣住开关,门却自动任由缝隙扩张。
水泥地被分成灰色的方块,白色的床单随风摇曳,裙摆也吹起。午后的日光静谧,她将弄脏衣服的发辫捋到胸前。慢慢走过去时,天台已经停留着一个人,外套后摆被风揉成闲散的形状,乱糟糟的黑发贴着后颈。
秦伶忠转过身,干燥的脸上依附着平静的表情,久违的羞耻感烫伤胸腔。风从衣领鱼贯而入,苏实真站在原地。
没什么好意外的,抽烟也就这几个地方可去。外加这里选手不能来,作为管理层,他却有权利。他们都知道对方在哪里高就,最初就清楚碰面的可能。
“我们真有缘。”她讽刺地笑着说。
他却用鞋底碾熄火星:“本来还想着怎么找你。”
一瞬间的停滞。
苏实真霍地加快脚步,以从危险中逃生的本能向外。秦伶忠一分不差地预料到,顿时往同一个方向阻截。
她问:“你想干什么?”
“你不觉得你该解释一下吗?”他反问。
“不觉得。”苏实真骤然一笑,戴过隐形眼镜的瞳孔黑漆漆的,倒映出秦伶忠冰冷的脸,“我不记得有答应过你结婚,而且本来就是一起玩,不用这么认真吧?”
句尾是嘲讽,也像是挑衅。
秦伶忠捉住苏实真,毫不退让,牢牢回看过去:“我认不认真,你很关心吗?”
她挣脱不开,无暇顾及风拂乱的头发,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不会在背后扎我小人吧?别这么小家子气,秦伶忠。”
他的一切随之停顿,不动声色,终于放开桎梏。
苏实真抽回细细的手腕,后退时无声辗转,目不转睛,将视线驻留在他眉目之间。她徐徐展开微笑,好看得令人胆战心惊。
之前亲密无间的人在展示獠牙,似曾相识的台词只让人更加迷惘,秦伶忠本意只需要一个答案。一经交涉,却被本末倒置推翻立场。
洁白的床单如同鸽翼升起又降落,在二人中间将他们的视野遮挡。原本进行中的语句中断,他们只看得到对方的下半身。
他问:“没人比我更适合你,你跟别人在一起也不会快乐的。苏实真,已经够了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说完了吗?”她甜丝丝地笑着,轻声说,“你沟通的花样比在床上还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不管面对哪国男人,最直击痛处的话还是“你那档子事不行”哈哈哈(不是
第19章 让我(5,6)
5
酒店晾干的床单透着光, 在屋顶轻轻晃动,秦伶忠只看得到她光滑的膝盖翻转。苏实真头也不回地走掉。他也并不慌张,捡起烟头, 这才穿过一列列洁白的屏障,独自一人走回室内。
说实在话,他不担心她不回来。
秦伶忠和苏实真在一起就像一种不可抗力。
比起这个, 眼前还有更为紧迫的任务。由秘书转达,父亲提出自己最近可以腾出几个小时与他共进晚餐,希望他把苏实真也带过去。
订婚取消的事, 秦伶忠没特意通知,只是兀自把已经确定的流程撤销掉。父亲不关心他, 但不可能不知道。坚持要和他们见面, 其中用意无从揣测, 但秦伶忠不希望在长辈面前表现得狼狈。
他很快决定采用PLAN B。
苏实真暂时回不来,那就换一个。
本来就是达成目的过程中的条件, 那么只要合乎要求,谁都可以满足。虽然说截至目前他最满意她, 最理想的情况也是说服她回来。当务之急还是保证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被联络时,周语诗有些手足无措。
短短几个月,她的人生已经经历过过山车一样的跌宕起伏。因为之前公司对她的改观, 她乘胜追击,又攀上了年纪足以做自己父亲的靠山。晋升太快,短时间内有些膨胀, 结果得罪了剧组不少人,一个不慎又滑落深渊,如今正是空虚寂寞冷的时候。
他邀请她陪他去国外吃饭。
起初,望着自己收到的那笔转账, 周语诗也有点茫然。即便她已经习惯他们这类人的手笔,但区区一顿饭,退一万步说,就算晚上还要加点额外活动,那也未免太多了。
果不其然,秦伶忠很快就给出了补充指令。
礼仪课、英语课,以及要特别看的几本书。周语诗问:“你要我去陪什么人吗?”
“不需要,”他感觉很好笑,“假装我的未婚妻,见一下我爸爸。他不会问什么的。你看气氛就行。”
之前面对上一位金主,周语诗有被调查过。秦伶忠帮她那一次也计入在结果内。虽然并未发生任何实质性关系,但当时接触的老板还是提到了他:“他爸在国外干得活很厉害。要不是不讨喜,肯定不会把儿子放到国内。家大业大说的就是那种人。”至于究竟是怎么厉害,对方也只笑笑不说话。有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还有的事说了也没好处,只会惹火上身、徒然得罪人。
心里思忖着“假装”两个字,周语诗随口问道:“正牌的那位呢?”
他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恰好绕到她身后,居高临下地说:“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秦伶忠回到家,假如没有庆祝活动,房子总会显得空空荡荡。他在公司附近买了房,打算搬过去住一段时间。不需要带东西过去,直接买新的省事。家里空无一人,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陷入睡眠。
睡梦中有棒球接二连三朝他投来,他却一个都接不住。
挫败感风起云涌,然而,比起这个,更多的还有其他情绪。只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画面已经转变,这一次是回忆,主色调是灰蒙蒙的黄色、粉色和紫色。他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什么时候去过苏实真家。房屋狭小,摆设混乱,窗户和玄关之间绑着一根细绳,形形色色的衣服就悬挂在上面晾干,像一道分割空间的幕帘。秦伶忠迫不得已侧身,才能从苏实真洗过的连衣裙中间穿过。
夏天,他们刚淋过雨,暑热很适合倦怠的人躲懒。两个人莫名都没什么杂念,就像单纯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不愿意写作业的暑假,并排躺在干燥的凉席上。无人梦呓,汗渐渐冷了,打湿的衣服也单薄地贴着身体。风扇在摇头,喷出的风宛如时进时退的潮。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秦伶忠独自在家,身边空无一人。过往沉甸甸的,差不多已经散开。被棒球砸中的疼痛残留在身体里挥之不去。
他擅自判定这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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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录制如期而至。
节目组有建以饱和度高颜色为主题的宿舍,并不是用来居住,而是拿来拍摄的。选手都住在酒店。演播厅专程装修过,但是为了避开原本外国版本的创意,所以弄得相对比较保守。节目固定的主持人是知名男子偶像团体999的成员。因为档期排不开,所以没请人气TOP,但队长MC技能满点,也算合适。
排队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摸她头发。苏实真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随即看见一张奶团子一样白白净净的脸。叶妍和她同公司的成员一样,都穿着白色的泡泡袖连衣裙,整个人轻盈又可爱。
“卧槽,吓死老娘了。”
这是叶妍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
即便是苏实真,也不免被这反差刺激得眼皮一跳。
说着,叶妍的手已经伸上来,就要触碰到她的眼睑:“你眼皮割了多久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纯粹性格大大咧咧,苏实真还是条件反射闪避。她的脸从来没动过刀子,至多也就是水光针之类。况且嫌太麻烦,除非公司安排加买单,她也很少去。突如其来动手动脚,确实有点可怕。
被拒绝的人好像也不高兴。
眼看着叶妍的脸色就要垮,屈湘露急匆匆走过来,像一阵龙卷风,飞快把苏实真一并卷走。
等回到房间,她才撇撇嘴讲道理:“这里就是雷区,一不小心就会‘轰’的一声上天知道吗?尤其是那种人,巴结她还好,万一惹毛了,没你好果子吃。”
“什么叫‘那种人’?”苏实真靠过去。
“他爸爸是唱片公司的股东,听说男朋友就是那个主持。娱乐圈好恐怖,还好我不打算进。”屈湘露抚摸她的肩。
苏实真倒是没往心里去。大部分人都是自己跟自己公司的玩。当然,圈子小,也不排除有跨公司认识的。外向的人会互相搭讪。
不和谐音也有。
第一天晚上,叶妍就把同公司的后辈训哭了。
叶妍并不是心机深沉那类人,但也没蠢到不分对象摆谱。她是教科书式的多面人,对出不了道的练习生一个样,对能出道的一个样,对电视台、广告商和公司的staff又是另一个样。而且显而易见在圈子里如鱼得水,混得很有一套,时不时晒出自己和前辈男友的聊天记录,但不露头像和昵称,关键信息也屏蔽,即便有个万一遭到背刺,也能用各种各样的说辞糊弄过去。
大家都在房间里窃窃私语,除却她们公司的人,没人上去凑这个热闹。苏实真倒觉得被训那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刚受了点委屈,在酒店走廊上就哇哇大哭,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
只可惜,没资本的只会被有资本的摆平。
很快,这件事就烟消云散。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谁一目了然。
没有人再提。
“元气少女”这边,为了节目,公司特意买了一个编舞,然后找人给他们重新排了一遍。原本是比较偏向韩舞的,但之前showgirl的节目都偏宅舞,大家都是业余,纯粹来凑人数,也没办法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