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公司全体下午茶,又不单是给她一个人的,哪里需要夸张到请客吃饭。
但转念想到实情,是感谢他破格录用自己。
沈暮清澈的双眸逐渐若有所思起来。
下午茶时间过后,美工部很快重归工作状态。
沈暮就在阅读剧本中,结束了上班的第一天。
下班回到家,喻涵累得一仰头,就葛优瘫在了沙发。
沈暮倒不觉得疲倦,反而有股带着新鲜感的劲头。
今天读完一半剧本,她对这份工作兴趣越发浓厚了,恨不得马上动笔将文字浮现的场景画下来。
沈暮做了桌晚餐。〔依誮〕
吃饭的时候,喻涵随口问她下午没讲的事,沈暮长话短说,粗略告诉了她。
喻涵吃惊得没咬住排骨,啪嗒掉回碗里。
她目瞪口呆:“苍了个天了,江总看上你了吗?”
沈暮心尖一颤,手里的筷子顿住。
“怎么可能。”
沈暮果断否认,轻嗔她一眼:“不要异想天开。”
喻涵完全不认可她的想法,“怎么不可能,我老婆……呸,我老公美成这样,温柔端庄贤惠可爱,江总怎么就不可能迷恋你了,男人见色起意,多正常。”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听得沈暮愈发心慌。
无缘无故有种意.淫的羞耻感。
和那人偶然撞见好多次,但真正有接触不过两回。
一回是在南大,他替秦老师载了她一程。
告别时候那一眼对视,她胆怯得就像是他归途中被惊起的那滩鸥鹭。
另一回在JC广场,因为他意外出现,她避开了宋晟祈,还阴差阳错共进了晚餐。
望不尽黑的长夜,朦胧幽邃,有几许残星。
他送她回家,互道晚安,她还是害怕接近,但无意中却和他更近了些。
到现在,事态不可捉摸,又像是顺理成章。
她本来就是个别人给予一点好,都能感动得不行,会在心里记很久的人。
或许正因为如此,对他,她才会有别样的感觉。
沈暮放空了会,心悸着回神。
忙往她碗里夹菜,想堵她的口,“快别说了,你讲得我真觉自己亵渎神明了。”
喻涵不以为然:“宝贝儿,对自己这张非卿不娶的迷人脸蛋自信一点!”
沈暮咬了咬筷子。
“人家只是看在秦老师的面子。”
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
“那他突然亲自接手小项目是为什么?”
“不是公司内部整顿吗?”
“那今天的豪华下午茶怎么解释?”
“肯定是巧合。”
操心的喻涵要气死了。
但她无法说更多,毕竟到目前为止,这仅仅只是她作为八卦骨干分子单方面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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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喻涵向来睡得早,所以吃过晚饭不久后,她们就各自回了房间。
沈暮洗完澡,才晚上8点多。
她穿着纯白的吊带睡裙,简单盘了个丸子头,坐到书桌,准备再看会儿那本未读完的剧本。
窗户微微敞开着,偶有温风吹进来,撩拨她鬓边几丝娇俏的碎发轻轻扬动。
屋子里静很安宁恬淡。
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和纸页翻过的轻响。
沈暮投入在剧本的故事中,纤睫虚虚敛着。
这时,一旁的手机嗡嗡嗡地振动起来。
像投掷石头砸破了明镜。
沈暮恍然留神,拿了支笔夹在看到的这一页,而后伸手取过手机。
是一通来电。
又是南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自从她回国,接到过不少,已经屡见不鲜。
沈暮并未多想,按下绿键放到耳边,目光还停留在剧本页上。
“喂,你好。”
她声音温和,说完便等着对方直抒来意。
但过了片刻,那端毫无动静。
沈暮思疑,低头看了眼屏幕,是接通的状态。
她又说了句:“你好?”
可能是怕她挂,这回对方终于出了声,只是虚薄的气音带着激动:“景澜……”
沈暮脑袋轰得一下,那双澄澈的眼睛骤然间失了焦距。
她如同一条被强行捞捕上岸的鱼儿,离了赖以生存的水,胸腔骤紧,难以呼吸。
沈暮下意识就要挂断通话。
那边似是早有预料,忙不迭在那之前请求她停止。
“别挂!”
“景澜,不要挂。”
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不能再熟悉的称呼。
也不用再说更多,不用自报名姓。
只第一声,她就听出了是谁。
沈暮握住手机的纤指渐渐捏紧。
她声线淡得没有起伏:“有事吗。”
“景澜,你哥……阿祈说那天在JC遇见你了,怎么回国了不跟爸爸说?”
沈暮深吸口气:“不要跟我说他。”
“好好好,爸爸不说。”
“景澜,你现在在哪,爸爸现在接你回家好不好?”
男人生怕惊动她,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
沈暮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心绪:“那是您的家,不是我的。”
“景澜,四年了,还在生爸爸的气吗?你在法国,爸爸每天都很担心你。”
沈暮搭在剧本上的手不由自主攥了起来。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虚伪,自以为深情地抒发假情意。
压在心底的情绪开始渐渐难抑。
沈暮咬唇,声音哑了下去:“你真的担心,就不会整整四年都不来法国找我,也不会在知道我回来后,过了这么多天才给我打电话。”
男人出了点声,却欲言又止。
重重长叹了口气,无奈说:“爸爸当时是真的没办法,现在公司都好起来了,爸爸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好吗?”
沈暮闭了闭眼:“您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景澜,听话,别闹脾气了。”
“你放心,你回来后,爸爸绝不会再让那臭小子欺负你。”
沈暮在他的再三保证中低垂下头。
指间的那页纸被捏得皱巴不堪。
她好想忍住,可最后还是经不住失控。
沉默半晌。
沈暮嘴唇轻轻颤动:“我不是怕他欺负我……”
她控制不住喉咙里的哽咽,一字一句压抑道:“我是怕他欺负我,你们却都不信我。”
“景澜……”
男人在她这几句话里,彻底失了声。
不等他再讲,在崩溃前,沈暮切断了通话,一径将号码拉进黑名单。
做完这件事后,沈暮呆呆坐在书桌前。
滚烫的眼泪像失线的珍珠,夺眶滴滴坠落下来,浸湿了白色睡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