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神色和眉眼,同姜临记忆中那位初恋人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的人也和如今眼前的少女一样,美丽中带着倔强的傲气和野性。
虽然出身很普通家庭,对自己的事业毫无帮助,但她还是让自己深陷其中,几乎不可自拔。
姜临愣了一会,才听清楚半夏说得是什么。
“这个,这个当然可以。”他松了一大口气,“你母亲她现在在哪里?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来了这么久,他终于想起问了这句话。
桌子对面的女孩站起身来,从高处看着他,双眸冷得像是一块冰,含着霜雪,带着怒意,居高而下,好像盯着一只令她恶心的生物。
蹲在她肩头的那只黑色宠物,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才最终吸一口气,瞟了一眼桌上的价格表,从钱包里取出几张小额纸币,对着姜临的头脸丢在地上。
“这是一半的茶钱,你记住了吗?我们绝不再有半点瓜葛。哪怕在比赛,在演出,在将来的任何场合,请装作不认识我。你这样的人,哪怕沾到一点,我都觉得有损我的名誉,”
她不再搭理脸色铁青的姜临,仿佛一刻也不想要多待般地,快步走出这间茶室。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姜临怒而追了出来,“你要知道,我可是你的……的。”
这是在茶馆外面,他不敢把那个词说出来,只能压下怒火,“你妈妈呢,我要见她一面。”
半夏停下脚步,没有转身,“我母亲她,六年前就已经因病去世了。”
姜临此刻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她已经懒得回头再看。
六年前,母亲走完自己的人生,和你再无瓜葛。
我也一样。
半夏沿着西河的河堤走回酒店。
从酒店的窗户看下去,可以看见夜晚里黑色的河水长长蜿蜒在城市中。水面上盘错着高架桥。
桥上的路灯和汽车橘红的尾灯倒影在黑水中,照出一片色彩斑斓的黑。
屋子里没开灯,半夏的手按着玻璃窗,看着水面上那些莹莹浮动的光影发呆。
小莲蹲在她的肩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红色的车尾灯从高架上走过,水面上的光影摇摇变幻,就像一个虚幻的世界。
这让半夏想起了母亲病重的最后那几日。病房外总是有红灯在闪过。
无计可施的自己趴在妈妈的病床边,眼泪浸湿了床单,“如果没有把我生下来就好了。如果没有我,妈妈的人生或许会好很多。”
母亲插着输液管的手伸了过来,在自己的头上缓缓摸着,“诶,你可不能完全抹黑了妈妈的人生。妈妈一生中,虽然有很多事做错了。但最幸福的事,就是还有一个小半夏陪着妈妈。”
“虽然别人看起来,好像不太够。但每个人的人生,是自己体会的。有的人在爱情中找到快乐,有的人在事业中找到快乐。妈妈的快乐,就是我们半夏啦。”
“我要谢谢我们小夏,愿意来这个世间陪着妈妈。”
“妈妈走了以后,你一个人,一定也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窗前的半夏看着那光影变幻的世界,轻声道,“太傻了,太不值得。怎么就偏偏喜欢上这样的人渣。”
她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好想她。好想让她看看现在的我。”
透明玻璃朦胧倒影出她的轮廓,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男性的身影。
一双白皙而有力的胳膊从身后出现,圈住了她的腰,黑色的尾巴缠了上来,把她整个人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46章 比稿
半夏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缝之下,一点泪水滑过脸颊,挂在下巴尖上,最终还是落到了地上。
那滴泪像是掉在了小莲心尖,把最稚嫩的地方烫了一个洞,烧心烧肺地难受。
不想看见半夏哭。
在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化为了半人形,伸手把半夏用力揽进自己怀里。尾巴缠住了她的腰,低头去吻那道泪痕。
泪水有点涩,他吻得很虔诚,一点一点地把泪痕都吻掉,最后抱起半夏,把她放在床上、俯身轻轻地吻她湿润的眼角。
半夏就来不及再去想伤感的事,只觉得被他吻得有些痒,伸手想要推他。
手指被别人的手指交错着按了下去,压在滚烫的掌心里。半夏挣了一下,纹丝不动。这才体会到平日里软萌的小莲其实力气有多大。好在她也不想反抗,放松了身体躺平,任凭那人温柔地轻薄自己。
原来人在不能反抗的时候,肌肤会变得更加敏感。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激起一路的鸡皮疙瘩。
暗金色的双眸在黑暗中看着自己,雄性生物的身躯充满力量,脊背弓成一个漂亮的幅度,慢慢俯低,像是黑暗中盯着猎物的一只野兽。
他本来也就是一只野兽。
如果把这只漂亮的雄兽困于囿中,细细把玩,让他羞愤欲死,才是最有趣的事。半夏悄悄舔了舔嘴唇。
可是小莲今天难得主动,又这样热情,半夏决定今天要做一个温柔可人的女朋友。
屋子里小莲的味道太浓了。那种闻到鼻子里冷,进到肺腑中又甜得勾人的香气,让半夏心头开始发热,皮肤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她觉得自己快要化掉了,在融化了边境的世界里,整个人似乎浮在了半空中,只能感受到小莲巧妙的手指,炙热的唇舌。
在舞台上,半夏曾在音乐中体验过快乐的顶峰。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顶峰,同样令人神魂颠倒。
黑色的长直发披散,缎子似地散在白皙的肌肤上,她脖颈上都是汗,皮肤滑腻腻的,沾湿了头发。
半夏舒服地喟叹一声,那尾音软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奇怪,你怎么突然就会了?”
明明不久之前,这个人还只会手足无措地把自己红成一条煮熟的大虾。
“我……也有手机的。”明明很性感的声音,听起来却莫名带着种局促和羞涩。
有手机,能上网,只要有心,自然可以学习到很多奇怪的知识。
躺在身后的人,把她圈在自己的怀中。脸埋在她的脖颈间,闻着她的气味缓解自己无处释放的欲望。
“我做得好不好?”他的声音透着点紧张。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半夏真诚地表扬他。
自己浑身到现在还是软的,软得一动也不想动,完全陷在贤者时间里。
小莲很技巧地让她体会到了快乐,体验感超棒,没有痛苦和不适。
但他似乎顾虑着什么,宁可自己得不到纾解憋着,也不肯走到真正的最后一步。没有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成负数。
虽然半夏在这事上没有经验,但是好歹也还是知道正常的情侣之间,不仅仅像他们这样“交流”。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小莲这样说。
“又是再给你点时间。”半夏笑起来,撑起身想要使坏,“当然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依我一件事。”
“什么事?”
半夏就趴在他的肩头,凑近他耳边小小声说,“自己……尾巴给我看。”
中间那个字特意说得很浮,可以听成摸,玩或是摆弄,小莲的耳朵一下红透了,想要逃跑。
被半夏捉住了,附在耳边各种诱哄,最终还是埋着脸,做出让自己羞愤欲绝的事情来。
满屋子那股小莲特有的香味越发浓郁,久久不曾消散。
荒唐过后,残醉未消,半夏打开床头小灯,披衣起身。
床榻上的人背对着自己睡着了。
半夏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时候偷偷看一眼,他是不会知道的。
一点暖灯之下,趴在床上陷入沉睡人,白玉似的肌肤,显眼的黑色鳞片,那些挂在晃眼的汗滴都在灯光下一清二楚。
要轻轻一个小动作,就可以知道小莲的模样。
半夏在束灯光下站了许久,伸出的手终究收了回去。
算了,既然他都坚持了那么久。就再等他一点时间。
到时候一定要掰着他的脸,细细看他快乐时是什么模样。
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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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的小萧收到了赤莲发给他的demo,虽然只是一段歌曲的小样,但编配得十分精巧,足见创作人的用心。
在公司的比稿会议上,他满怀激动地推荐了赤莲所做的demo。
“别的先不说,我们就看这词曲的意境就非常贴合我们这次专辑的音乐概念‘怪物’。”
会议厅内,响起一截短短的歌曲旋律,【我拨开浓雾/找到那只恐怖的怪物/……我无法让世人喜欢上怪物/但哪怕只是怪物/也曾深渊底下歌唱/也渴望拥有阳光/拥有活在世间的权利。】
歌声暂停之后,小萧一拍手,“怎么样样?这作词,这曲调,还有配器,无一不完美贴合怪物这个主题。更绝妙的是伴奏里的那一段人声音轨,空灵又清越,像有一位雪山之巅的女神轻声为我吟唱。”
“我强烈建议,优先录用这一首。”
会议室内的几位音乐制作人,彼此交换了一下意见,纷纷点头。总监柏耀明转着手里的签字笔,就准备敲定下第一首录用歌曲。
“不行,不行。”这个时候,坐在会议桌前方,本来只是旁听的公司副总发话了,“这什么怪物啊,浓雾啊,没人爱听的。要我看根本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最近韩国女团的一张专辑叫什么UU的不是很火吗。我们照着她们的风格,搞一个差不多的,保证在国内立刻就红了。”
RES算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公司,内部招揽了不少有实力的知名音乐人。但公司的老板和投资方却是搞互联网出生的,老板唯一重视地只有收益和流量。可以说是外行领导内行。
这也算是国内大部分音乐公司的通病。
对于真正的创作人来说,最厌恶的便是这样不做自己的东西,只跟着市场热度毫无原则地模仿。萧心中极为恼怒,因为对方是上级的上级,只能忍着气解释,“李总,我们做一张专辑首先要定下的是音乐的概念,后面的所有工作,约稿,编曲,包括MV拍摄都围绕着这个概念进行。这一次,我们项目组筹备了很长时间才定了怪物的概念,也找了这么多音乐人,约好的demo,您这一来等于直接推翻了基础,我们后面的工作就没办法展开了啊。”
“哎呀,你这个年轻人呢,不要整天什么概念啊,原创啊,整得那么神神叨叨。”李总挥挥手,“你们要牢记我们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公司带来收益。什么样的歌来钱快,市场好,我们就做什么歌才对。”
小萧还要站起来据理力争,但身边的柏耀明拉了他一把。
“那我们约得这些DEMO都怎么办?都退稿吗?”他平静地提出问题。
“也不用嘛,有几首我觉得有些让他们改一改还是可以用的。比如小萧刚刚推的那首DEMO,把它改一改,加几句最近流行戏腔啦,混点古风歌词啦,不就行了嘛。”
气红了脸的小萧从会议厅提前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