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骆背光坐着,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温暖的昏暗里。
他似乎是思考了什么,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执拗道:“那也不行。”
他这个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又喜欢摆事实讲道理,这种类似偏执但信仰什么的话几乎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明栖有一瞬间觉得,他是因为她才畏惧生死的。
空气又一阵沉默,明栖又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胃处。
“再揉揉。”
“还疼?”
明栖摇了摇头:“好点了,不过就是怕你没有事情做。”
闻骆还是把手伸了过来,动作依旧是刚刚那般熟练又温柔。
明栖靠着靠枕,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看他。
房间窗子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一角,吹进来一些冷风,卷着薄纱窗帘微微荡漾,勾的窗帘在房间内的光线不断变化。
那点明亮时而落在闻骆身上,时而消失,在他背上只剩一片黑暗。
晦明变化里,闻骆表情依旧温和,像是在瞬息万变的时间里成为了永恒。
明栖看着,突然胸中汹出千万种酸涩来。
这是她在漫长的青春时光中,有且只有的爱慕的男生,他们之间明明经历过很多不愉快的岁月,可还能有朝一日,同床共寝,呼吸同一片空气,感受同一处风景,想他所想念他所念。
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
明栖缓缓坐起身子,腹部一弓,闻骆只好收回手,偏头看她。
在他略带疑惑的目光中,明栖往前蹭了蹭,盯着他的眼睛,揽上他的脖颈,然后,微微抬身,吻下去。
她今天用了草莓味的牙膏,唇齿间都是甜的,像是一块软糖,等着人品鉴。
“七七。”闻骆喉咙动了动,唤她。
“别动!”明栖试探着伸出小舌,想靠着自己的努力将这个吻加深,可又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
来来回回的试探着,舌头在他唇上轻轻的舔舐着,无辜又单纯,带着说不上来的撩人意味。
闻骆想随着她的节奏变化,可是她一直在原地踏步,让人迫不及待做点什么。
再也忍不下去,闻骆大掌扣在她的腰间,往后一用力,就稳稳的将人压在身下。
大床遭受了两人的重量,不断下陷,宛如置身于一片无尽的深渊,明栖跟着闻骆下陷。
疾风暴雨的吻倾泻而下,她张着嘴巴,和他唇齿缠绵,呼吸着属于他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明栖要喘不过气来,闻骆才给人放开。
两人平躺在床上,看着窗帘扬起的弧度,一时间谁也没有先说话。
恍惚间,闻骆先开口:“懂了。”
明栖晕乎乎的:“懂什么?”
闻骆偏头看她:“原来七七喜欢这样的早安吻啊。”
明栖:“?”
闻骆对照着在卫生间的那个,总结道:“那我以后注意。”
明栖:“……”
“怎么又开始不说话了?”闻骆问。
明栖闷闷道:“你要我说什么?”
闻骆:“你昨晚可说好多话呢。”
昨晚,说了好多话。
捕捉到着这两条信息,明栖感觉自己呼吸瞬间均匀了,赶紧问:“我说什么了?”
闻骆:“你自己回想一下?”
明栖就记着问他关于盛时烟的事情,其余的全都想不出来,尴尬地笑了笑,试探着问:“说我喜欢你了?”
闻骆也偏头看她,一双桃花眼深邃好看,随着笑意一点点勾深:“还有呢?”
“还有?”
天那,她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嗯,”闻骆点了点头:“还有。”
明栖悄悄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道:“记不住了。”
闻骆丝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将手臂横过来,撑在她的上方,问道:“用我帮你回忆一下么。”
他离得那样近,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明栖还处于大脑供血不足的阶段,傻傻地点了点头。
不过刚点完头,脑子突然清醒了,想要拒绝,就见闻骆捞起旁边的手机。
究竟有什么话还要看着手机才能想起来,难道昨天晚上她说出了一个一万字论文,分点论述逻辑清晰,还得用手机记个大纲不成。
明栖纳罕地看着他,心里咯噔一声:“等等!”
她隐约感觉不妙。
然而,晚了。
闻骆已经打开录音文件,将手机搁在旁边木桌上,淡淡道:“开始了。”
明栖:“……”
闻骆悠哉悠哉说下去:“怕你不承认,专门录的。”
明栖:“我说你是狗你还不承认。”
闻骆乘了这个称呼,顺带还做了跟称呼一致的行为,挑了挑眉,淡淡的问道:“原来你是喜欢狗型男友啊。”
明栖:“???”
算你狠。
录音最开始那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了,缓缓出现两人的声音。
最开始那句明显是闻狗的:“七七,你说你喜欢谁?”
然后,明栖听到自己的声音:“闻骆哥哥。”
明栖:“……”
这也要套路她?
接下来还是闻骆的声音:“闻骆那么差,你喜欢他什么?”
明栖懵了下,旋即就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喝断片儿在套路自己呢。
“闻骆哥哥成绩好,工作能力强,长得怪好看的,人又好,你回去改造八百年也不配。”
自己的声音穿过电波传来,令人感觉有些陌生。
更陌生的是内容——他居然当着闻骆的面夸闻骆!
明栖现在恨不得立马钻进地面,反正人生也就一次,社死之后不会再好过了。
她刚低下头,就看到闻骆嘴角那么淡淡的、愉悦的笑容。
公主是可以任人欺辱的吗?
公主是要向邪恶势力反抗的!
被这王八蛋的笑容欺负到了,明栖像是突然被注满能量,“蹭”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闻骆的身前,抢过手机按了息屏。
“你,”明栖气炸了,用手指指着他:“你不要脸!”
闻骆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你还说你喜欢我很多年了。”
明栖:“……”
闻骆:“刚好,我们扯平了。”
可这些对于明栖来说,是打算烂在肚子里,就算有一天死掉也不会说出来的秘密,居然酒后吐真言了。
“因为闻骆喜欢她,她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一下”的高傲形象轰然坍塌,她有点不能接受,瘫软地坐回床沿,肩膀微微缩着,眼神有些虚焦。
“看什么呢?”
闻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啊,”明栖回神,淡淡道:“我在看墙上的画。”
整间宅子古色古香,主卧窗棂也采用徽派风格,透过侧面的一格窗户,能看到不远处清可鉴人的湖面,湖岸游客熙攘,热闹畅快。
这格窗子偏扁长,横在墙壁中间,不好装饰,因为上当挂了一副长画,丹青写意,和窗棂相得益彰。
“好看么。”闻骆问。
毫不夸张的讲,这是明栖第一次观察这幅挂,虽然看不出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但从小的艺术熏陶让她能编出个一二。
“好看,”明栖点了点头:“色彩合宜,笔锋有力,像是清代画家刘清涟之作。”
“是么,”闻骆笑了声:“那我有空多送几副给你。”
明栖:“???”
闻骆指了指墙上那幅画:“我没事瞎画的。”
明栖:“……”
人不可能一次踏进两条河流,但是能在一个人身上社死N次。
明栖感觉小丑就是她自己,干脆翻个身,将人埋进被子里。
隐隐约约之中,她好像听到闻骆去了衣帽间的声音,楼下又佣人打电话,似乎是司机小刘来了。
明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朝她喊到:“你干嘛去?”
闻骆淡淡瞥了她一眼:“去见陈爱华先生。”
明栖愣了下:“他约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