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厅里只余封窈跟明叔几人面面相觑。
“我先回去换衣服。”封窈也开口告辞。
原本计划干几天就让自己被炒掉,她带的换洗衣物不多,这一场意外,让本就不富裕的行李更是雪上加霜。这条裙子是没法再穿了,封窈翻翻捡捡,给陈玉芳发了个短信,请她送点衣物过来。
拿着干净衣服走进浴室,脱下裙子。唉,打工不易,才上了一天班,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心累……
夏日炎热,她里面穿的是超薄单层的bra,手忙着解扣子,大脑闲着没事干,贱嗖嗖地主动开始播放最新的尴尬画面。
那家伙的鼻梁真高挺啊,还挺硬……
啊啊啊疯了吗感慨这个!
不行,不能想,谁想谁尴尬。封窈甩了甩头,别想了,把尴尬留给别人。
随手丢开那片轻薄的布料,她无意间低头,不由得一怔,轻嘶出声——
只见纤细的腰侧,赫然浮着几根手指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狗少爷竟下如此黑手!
……这能算工伤吗?
……
虽然很想以工伤为由请上两个月的假,翌日,封窈还是乖乖准点去书房上班了。
总不能脱了给他验伤吧。
一整天宗衍都没露面,而且不仅是这天,接下来连着好几天,他都是只见邮件不见人。
钱富贵:【这发展不科学啊!你们难道不是应该就加不加班斗智斗勇三百回合,然后他蓦然发现,呵,女人,不加班的你好特别好不做作,胸再给我埋一下?】
封窈算了算时差,话不多说,一大波美食图发了过去,烧烤火锅炒菜甜品应有尽有,活色生香。
钱富贵:【淦!深夜放毒人干事??】
钱富贵:【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
封窈反手又是一波。小样,治不了宗少爷,我还治不了你?
“呀,窈窈来了?我刚做了糟卤鸭舌,等着我给你拿啊。”
封窈抬起头,冲朱婶甜甜一笑:“谢谢朱婶。”
朱婶对自己无意的那一推很自责,加上封窈愿意哄人的时候嘴巴特甜,几天的功夫,她对封窈亲近了不少。
忙活完,朱婶在桌边坐下,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瞎操心,少爷不肯做复健,谁劝都没用。”
那肯定还是轮椅太舒服了,封窈啃着香喷喷的鸭舌,在心里吐槽。
“他怎么出的车祸?”不会是酒驾啊飙车这种自作孽吧。
朱婶的脸上闪过阴霾。“车子失控了,在山路上,冲到了护栏下面。我家老林——就是司机,当场就没了,屈助理成了植物人,少爷……唉。”
封窈放下鸭舌,“……请节哀。”
见朱婶情绪低落,她把话题转回来,“那他爸妈呢,劝也不听吗?”
不听就揍到听啊,一看就是骂都舍不得骂一句,惯的。
“少爷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哼!”朱婶素来和善的脸上露出厌憎,“宗庆山眼里只有那两个私生野种,怕是巴不得少爷早点消失,好给他们腾位置呢。”
……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豪门秘辛。
封窈的手指动了动,努力忽略那个刺耳的词,“这也太那个了吧。”
“可不是嘛?瞎眼的混账!”朱婶啐了一口,又叹气,“少爷待在这里也好,起码能过两天清净日子。”
可不是嘛,封窈跟着叹气。她不也是一样,在这山里躲清静,能躲一天是一天吗。
……
一晃就到了周末。
陈玉芳差人送来的东西到了,封窈下楼从陆伯手中接过一个大箱。正说话间,有辆银色的轿车在石砖道上停下,从车里走下来一个高个子男人。
在这里待了一周,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客上门,封窈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男人面容轮廓很深,五官又有东方人的特征,像是混血。
今天是休息日,跟宗衍有关的都属于工作,不关她事。封窈回房放好东西,打算去游个泳。
那个超大的绝美泳池,她从第一天就垂涎不已,只是苦于没带泳衣,好在陈玉芳不负她特意的叮嘱,泳衣今天终于拿到了。
经过走廊拐角时,耳朵无意间捕捉到了一道模糊的说话声。封窈不由自主地顿步。
俄语?
“……宗衍这里……不是起疑了……他又不知道我们联手……会签的,他很需要……你只需确保……”
她越听越不对劲,不料有个帮佣抱着床单从另一侧经过,看见她,扬声打招呼,“封小姐!”
哦豁完蛋。
走廊太短,封窈躲无可躲。眨眼间,便见一个人转过拐角,跟她对上了面。
是方才在外面看见的那个混血男人。
封窈神色如常,偏头好奇地打量他一眼,主动招呼,“嗨~你是?”
男人目光打了个转,将她身上的度假裙人字拖收入眼底,盯着她妍丽的脸,突然道:“Утебяналицегрязь.”
封窈茫然与他对视了几秒。
然后故作羞涩地躲开视线,捋了捋头发:“这是哪国话,是夸我漂亮的意思吗?”
宗清:“……”
正常人,尤其是漂亮女人,乍然一听“你脸上有脏东西”,下意识会有反应。他正是要试她一下,哪知这女人还挺会自顾自强行理解?
他暗哂自己疑心过重,现在的宗衍身边也只有这种蠢花瓶了。
“是的,美女你好,请问洗手间怎么走?”
封窈笑眯眯,随便乱给他指了个方向。你脸才脏。
糊弄过关,她转头去找朱婶。一问才知,原来客人来得不巧,正是宗衍的喂鱼时间。大少爷把人晾着,慢悠悠喂完了锦鲤,才摆驾会客室。
想起方才听到那人打电话的内容,封窈眉心微蹙。犹豫一瞬,她拿过帮佣手里的茶盘,“我去送吧。”
第8章 拉拉扯扯眉来眼去……
会客厅连着一片开阔的露台,对面山谷幽深,偶有鸟儿脆鸣,清风穿堂而过,带来无限惬意。
这座秀丽宏大的山庄,是宗衍的外公孟英光为妻子曲明月修建的度假别院,命名为伴月山庄。后来作为结婚礼物给了长女孟子怡,孟子怡去世后,由宗衍继承。
有人真是生来命好,即便成了废人一个,也能躲到这样安宁奢华的世外桃源里,逍遥度日。
宗清手指敲打着栏杆,听见脚步声和轮椅的响动,他连忙转过身,扯开笑容迎上前去,“七哥!”
虽然同为宗姓,可是同宗不同命。曾祖宗昌茂为人风流,子女众多,龙争虎斗之后,成功掌权的是三子宗宏深,也就是宗衍的祖父。
宗清的祖父是宗宏深的异母弟弟,关系并不亲近。作为旁支,宗清每月固定能从家族信托中领到一笔钱,只要不挥霍无度,可保一生衣食无忧,比普通人要强上一些。
但生来姓宗,为什么要跟普通人比?
他只比宗衍小两个月,读书时设法跟宗衍去了一个学校,鞍前马后地跟随这位好命的从兄,借机在老爷子宗宏深面前露过几回脸。
可惜这张颇受女人欢迎的脸拖了后腿,思想传统的老爷子不喜混血,对他不咸不淡。好在宗衍对本支旁支态度没什么差别,或者说这位脾气乖戾的太子爷对谁都不买帐——谁让人家有任性的本钱呢?
搭上了宗衍,宗清在旁支子弟中也算混得颇为不错了。
不过一个人的好命是有额度的,用完了,老天爷就要收回去了。那场不明不白的车祸过去这么久,宗衍最大的倚仗宗老爷子就像是忘了这个孙子,显而易见,一个废人,已经不值得他再倾注精力了。
宗清心道,人往高处走,可不能怪他另谋出路。
一个高壮的男人推着轮椅在主位停下,随即退到右后方站定。站姿看似自然放松,但宗清很清楚,如果他敢有什么危险的举动,这个退役特种兵一定会瞬时暴起,把他压趴在地。
“七哥这也太小心了吧,连我都防啊?”宗清在对面落座,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
宗衍抬手随意一挥,保镖旋即退到了门口。“对付你,用不着他。”
宗清在心里喷笑,瘸着腿口气还不小,高高在上惯了,果然很难认清现实。
闲扯寒暄了两句,宗清拿出一份文件来,切入主题,“这就是我说的那块地。”
确切来讲,是一块待开采的金矿,储量在千万盎司级别,其价值不言而喻。
宗清的生母是个俄裔模特,离婚后再嫁给了一个俄罗斯商人,背景不是特别干净,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能掌握一些隐秘渠道的情报消息。
矿产是有限资源,开采潜力大的矿可遇而不可求,自然非常抢手。金矿的资料宗清早前已经提供过,同时也明言了背后之人急需资金,考虑的时间不多,必须早做决断。
会让他过来一趟,说明宗衍十分心动了。
心动是自然的——宗家有不少矿产生意,但能将规模这么大的金矿收入囊中,绝对是大功一件。对于处于低谷中的宗衍来说,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挽回老爷子青眼的机会吗?
一只珠颈斑鸠落在露台护栏上,叫声圆润婉转。宗衍修长的手指翻着文件,语气漫不经心,“你怎么不直接拿去给祖父?”
这个问题宗清早有准备。
“七哥,这话我只跟你说。”宗清一脸推心置腹,“老爷子瞧不上我,因为我是混血,他从来没拿正眼瞧过我。是男人总有三分血性,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是给对我好的兄弟。如果你不要,那这事我就不沾了,反正我不拿热脸贴老爷子的冷屁股。”
“是么,”宗衍掀起眼皮瞥了宗清一眼,“我对你好?”
宗清放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面上闪过一抹恍惚。
顿了一下,他笑着道,“你忘了?小时候,宗洋他们骂我是小杂种,我跟他们打架,没打赢,被群殴打哭了。你说我是蠢货,一对多还上,不是找打吗?后来你把宗洋几个叫过来,让我们单挑,嗤,我比他们高大半个头,单挑谁是我的对手?打的他们回家找妈,后来就不敢欺负我了。”
“哦,没印象。”宗衍的指节在扶手上轻叩,眸光凌冽,带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深意,“你确定,这个矿没有问题?”
宗清打起全部精神。
“毛子的作风你知道的,哪有100%没问题的?”他当然不能一口打包票,那就太可疑了,“我只能提供我知道的情况,具体如何,还是得以七哥你的调查为准。”
他提早把资料给了宗衍,就是给他时间去查。这样的大宗交易,不可能不做严格的调查。
只要查了,就不会不心动。
细想一想,像这样一个躲在山里的废人,手中还握有足够的资源能吃下这么大的买卖,命运待人何其不公?宗清觑着宗衍的表情,打算再推一把。
“我那个继父说,至少还有Lycroft家族和莱城池家都相当感兴趣,若是被抢了先,怕是很难办。不过当然还是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