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漾仰头把一杯红酒干了,对栗则凛说:“我去下洗手间。”然后不等他应,尾随颜清出了宴会厅。
栗则凛目送她匆忙的身影到门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了握。他看着陆鉴之神色淡然地继续着和孟静及栗萧里的交谈,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才慢慢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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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漾带颜清去了休息室,先说:“你就拍好你的戏,我只当她是……陌生人。”
颜清敏感地捕捉到她那一停顿,就要说:“我可以……”
辞演毁约的话尚未开口就被打断,别漾异常坚定:“你不用!颜清,你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成为女主角。我不是小孩子,不会那么情绪化。孟静能挑中你,又争取到她,说明她是位很有眼光的导演。《满都海》一定会成功,你不应该放弃,除非你想退圈。”
像是风吹进了眼睛里,颜清的声音透出艰涩:“我不想让你难受。”
“如果我说,对于她存在于否全然无所谓,那就是撒谎了。”别漾垂眸沉吟片刻:“让我难受的,不是现在见不见她,是过去那些年,她对我的不闻不问。我不会混淆工作和生活。”
颜清懂,正因为懂更不忍心:“那我换摄影师,我不是非你不可。”
别漾笑,“你以什么理由换掉我?别说栗总那你无从解释,连栗则凛那,我都骗不过去。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于你而言这么重要的作品,我在这个时候退出,他们会怎么想?我不希望有人去探究这件事的根源。”
颜清还想说什么,她抢白:“栗则凛是她给我介绍的,我不照样和他玩得好好的。”
颜清愣住。
别漾申明:“她是她,你是你,栗则凛是栗则凛,我分得清。”
颜清看着她眼睛:“你喜欢上栗则凛了。”笃定的语气。
连栗则凛都没提过的问题,别漾心里也始终回避。此刻,她承认:“第一次见就喜欢了,昨天也喜欢,今天还喜欢。”
只是,偶尔静下来想到到明天的明天,可能会彼此都不喜欢了,还是会犹豫,要不要停止这份喜欢。所以,从沙漠分开后,除了因为栗萧里转发她微博的事,她没主动联系他,栗则凛也没有天天给她发信息或打电话。
别漾都以为,等几个月后颜清拍完满都海,她和栗则凛可能已经没了后续。
他却突然来了。
看她的眼神,比在腾格里时还热烈,而她见到他时,瞬间溢满胸臆的惊喜和愉悦,远比见到陆鉴之要多很多,确切地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颜清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她抱住别漾:“对不起。”
别漾回抱她,语气轻松:“换成谢谢我,会更顺耳。”
颜清抱她更紧,又小声说一遍:“对不起。”
别漾拍拍她的背:“真的没关系。”
栗则凛等了很久,只有颜清一个人回来,见她直奔陆鉴之去了,他几乎以为是别漾要找陆鉴之出去。
手机提示音适时响起。
他滑开,是别漾的微信,没文字,没语音,只有一个定位。
栗则凛心弦骤然一松,随即就笑了,嘲笑自己前一秒的胡思乱想。他边点开定位,边疾步走出宴会厅。
不远处的栗萧里和陆鉴之看似专注的交谈,实则都知道,他去找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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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则凛根据定位找到隔壁楼天台时,别漾侧身倚着护栏,指间夹着一根烟。
这是栗则凛第一次见她吸烟。带着尾戒的小拇指蜷着,细长的手腕微翘,动作娴熟优雅,闲适的姿态隐隐透出慵懒随意,烟雾缭绕中,微眯的双眸朦胧恍惚,远远看着,有种堕落的风情。
栗则凛沉眸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别漾对着他吐了个烟圈:“没给预判时间,还耗时八分钟之久,栗队,你这集合速度及格吗?”
栗则凛被呛得眯了下眼:“你是求助人,你说及就及,说不及就不及。”
别漾闹脾气似的不依不饶:“那我要是因为一次的不及格,不再求助了呢?”
她说这话时微仰着头,下颌、颈部线条纤长,弧度柔软迷人,栗则凛眼波微微一震,他上前一步靠她更近,倾身贴着她耳廓,低声:“给一次改过的机会,毕竟,像我这样的救助者不多见。”
别漾挑眼笑起来,眉梢细长,漂亮得不行。
栗则凛克制着吻她的冲动,直起身时把她用丝带侧编的头发轻轻拨了拨,“怎么吸上烟了?”
别漾把剩余的三分之一吸完,说:“和突然想见你一样,突然就想吸一根。”
栗则凛看着那双缀满月色星光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柔软的要命,他没再说什么,接过烟头,掐熄,手指一弹,丢到角落的垃圾桶里。
别漾靠着护栏,背对着满城灯火说:“如果相亲对象不是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用心吗?”
“没有这种假设。”栗则凛双手搭在护栏上,和她错着一个身位的距离面对面站着:“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我们有缘。”
“你不像是迷信的人。”
“释迦牟尼说:只有很深很深的缘份,才能在一条路上走了又走,同一个地方去了又去,同一个人见了又见。”栗则凛偏头,视线落在她线条柔和的侧脸上:“就算没有相亲这层关系,向晨依旧会走丢,你去沙漠的行程不会变,那陷车求援就是必然,我们怎么都会再见。”
有点道理,别漾没再找茬。
栗则凛问:“突然说这些,是还在介意我以救狗为名放你鸽子?虽然那是事实我无从解释,但我还是想替自己辩解一句,我当时对高速路上的你念念不忘,不知道别漾就是你。”
“那个时候就看上我了?栗队可真有眼光。”别漾带着笑意调侃了句,才回答他:“我没那么小气。”
远处高楼的霓虹灯变幻,映得她眼睛闪着星光似的,栗则凛看着她说:“是我小气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栗则凛已站到她前面,手伸过来。
别漾以为他要扶自己身后的栏杆,他手却滑进外套里,掌心贴在她后腰上。
微凉的肌肤,细嫩无比,栗则凛收着力气,深怕过于用力留下痕迹:“还说不冷?”
别漾不自觉深呼吸,赖他:“等你久了,冻的。”
“既然是我的责任……”栗则凛控制着力道,在她腰窝上一按。
别漾心脏莫名发麻,站不稳似的轻倚着他:“干嘛?”声音很低,毫无底气。
栗则凛低头,贴着她微红的耳朵说完后半句:“我负责暖。”
别漾轻轻地呼吸,安静了片刻,“栗则凛,如果我说我会因为某个人排斥你,你怎么说?”
她今晚的假设有点多,情绪明显不对。
栗则凛脸色微变,一瞬间想到的居然是陆鉴之:“那就是你不对。”
“嗯?”别漾歪着头,示意他继续。
“你要相处的人是我,为什么要看别人?”他拉起她的手贴在她胸口:“你拒绝我的原因只能有一个,就是这里确确实实不喜欢。”
风吹来,额头的碎发拂在脸上,别漾往他怀里蹭了下。
像在表达喜欢。
栗则凛低着嗓子问:“这是给我的暗示吗?”
别漾用手指戳他胸口:“你都抱到了,还想要什么暗示?”
栗则凛把她肩膀往怀里拢,抱住,半晌:“有一说一,我吃醋了,虽然还没有立场。”
别漾想了想,想到此时还贴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因为我的裙子?你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吧?”
栗则凛喉结滚了滚,终是问:“你和陆鉴之认识?”
别漾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题,怔忡了片刻,随后忽然笑了:“女人的第六感虽然很没道理,但很准,所以当女人问你什么,你一定不要撒慌,因为女人都爱揣着答案问问题。但栗队你现在……”她嘴角挑着笑,“怎么也学会明知故问了?”
栗则凛腮线绷紧。
不管他们在不在一起,别漾都不希望有这样的误会,她解释:“他看着我长大,是叔叔辈的。”别漾抱住他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最好别直呼他名字。”
栗则凛被她一抱,心定,“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嘴还硬着。
别漾怼他:“那有一天你儿子喊栗总大名也行?”
栗则凛一噎。
别漾又从他怀里钻出来:“当然,你随我称呼他的机率不大。”
人在他怀里,还能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栗则凛抬起她下巴,低头,堵住那张叭叭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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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十点零八分,开机仪式准时开始。
根据行规,烧香拜佛敬天地,再由领导和主创团队揭开摄像机上的红布,然后合影和航拍,仪式完成后,正式开工。
这天一般戏不多,刚开了机,大家一时还进入不了工作状态。下午,只有两场配角的戏,陆寻和贺霄去补拍定妆照,以及和颜清的合体海报。
别漾一直在忙,直到收工后主创团队聚餐,她推了没去,才有时间和栗则凛单独吃个饭。
栗则凛选了家西餐厅。
别漾记起两个人第一次吃面的事:“你那天是特意让老板把菜藏起来的吗?”
栗则凛给她把牛肉切成小块:“吃几块,一会散步回去,胖不到你。”等她叉了一块放到嘴边才说:“我只说你的饭量可能小,交代他多放菜,少放面,免得浪费,谁知道他把菜都压到底下是几个意思。”
别漾细嚼慢咽了一块牛肉:“你怎么那么懂女人?”
栗则凛说:“通过我爸对我妈的吐槽,对女人执着一生的减肥事业略知一二。”
别漾失笑。
栗则凛转而和她聊起拍摄的事,说在片场看那么多人为一个镜头反复拍很多遍,觉得辛苦又枯燥,以后看到烂剧,也不批评了。
别漾发现他回避了关于父母的话题,大大方方地说:“我没那么敏感,栗队不用小心翼翼。”
栗则凛以为她会提及父母的事,但她没有。不过,这并不妨碍晚餐的气氛,他们有很多话题可聊。
之后两人散步回酒店,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栗则凛说:“我明早回去了。”
剧组没什么可玩的,他更是闲不住的人,别漾没留。
栗则凛说:“车钥匙在手里吗?大G的。”
“在工作室,怎么了?”
“你交代个人,等我回去取。”
“干嘛?”
“睹物思人。”
别漾瞪他一眼,想到牧马人改装后的酷,她心血来潮:“你帮我改装下吧,具体怎么改我不懂,你看着办。”
栗则凛就是这个意思:“你不用懂,只要知道改过后更安全更好看,就够了。”
别漾还提要求:“最主要是和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