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林早早刚把行李放进柜子里,正拿抹布擦桌子,赵国兴和林卫国便进来了,“我做的线路车,直接开到厂门口。”
“快,快把这通知书收好,”赵国兴将录取通知书递给林早早,“这下子我和你爸算是放心了,对了,开学要准备什么东西?你给妈妈说,最好列个单子,妈妈给你提前准备上。”
“不用准备,铺盖之类的到了学校会发,这些事儿我自己来就行,你不用操心。”林早早放下抹布接过录取通知书。
“早早考上大学了,这是喜事,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林卫国心潮澎湃,恨不得将孩子考上大学的消息和所有人分享,“这样,你去给工人说,今晚咱们请客,就在水库鱼庄,让他们下了班就过去。”
“爸,不用了,”林早早觉着这就是自家的事儿,何况上学不就是为了考大学吗,如今考上了,是喜事,可也不至于到了昭告天下的地步吧,小题大做了,“就咱们一家三口出去吃一顿得了。”
“那可不行,”林卫国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之一便是女儿能考好大学,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怎么可能就此作罢,“一定要请客,我这就打电话定包厢,今天早下班,早半个小时,干了一天活身上脏兮兮的,怎么也的先回家换换。”
林早早还想说服林卫国,却让赵国兴拦住了,身为妻子,赵国兴自然知道林卫国的心思,自己没考上大学,孩子考上了,不但是为她自己,也承载了他多年未了的心愿:“你听你爸爸的,喜事儿就该庆祝。”
“好吧。”林早早知道说不过父母,索性由着他们了。
夏天天长,一般八点下班,今天因为要请客,赵国兴七点半便让工人们回家了,她和林卫国简单梳洗后换了衣服,和林早早一块儿去了饭店。
林卫国一家三口出了工厂直接抄近路去了水库鱼庄,昆岗到墨城的路上有个大水库,里头各种品种的鱼,据说这水库鱼庄的鱼便是水库里打上来的,肥美鲜嫩,价格实惠,生意非常好,林卫国平时请客吃饭也都在此。
不到八点,店里客人并不多,林卫国提前定了桌子,厂里职工三十来人,加上家属,大约五十人上下,林卫国定了六张桌子,菜也在电话里点好了,过来后报了名字,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二楼正好七张桌子,凉菜已经上齐。
林卫国这客请的仓促,好在昆岗是个小地方,在外头吃饭的人相对少,饭店倒也应付的过来,待工人全都到期,赵国强吩咐服务员上热菜,林早早便帮着妈妈开酒,给客人倒上。
工人并不知道这顿饭所谓何事,等酒都满上后,林卫国举起酒杯,道:“大家今天能过来,我林卫国十分感谢,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女儿,林早早——”他说着拉起林早早,“考上大学了,云海市T大!”
“是吗?太厉害了。”
“这是喜事,大喜事,该喝,卫国,今天咱不醉不归啊。”
“早早,你这可算是了却了你爸爸的一桩心事啊。”
“厉害厉害,我儿子要是也能像早早一样考上大学,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哎呀,早早啊,小时候阿姨还抱过你呢,这一晃都那么大了,连大学都考上了,真厉害。”
工人们闻言纷纷恭喜林卫国。
“我是真高兴,来来,这杯我先干了。”林卫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妈——”那可是一杯白酒,林早早瞧见慌了,连忙拉了拉赵国兴的手,“你劝着点儿,我爸他这么喝能行吗?”
“放心放心,没事。”赵国兴安慰林早早,她自然知道林卫国的酒量,虽说出去跑过几次业务,这酒量也练出来些,可到底不常喝,要是这满满一杯白酒空腹下肚,估计离喝醉也不远了,所以她专门给林卫国准备了一杯掺了大半水的白酒。
林卫国一杯酒下肚觉着不对劲儿,这酒味怎么那么淡,不会是假酒吧,这大喜的日子,既然给他假酒,林卫国当时就想找服务员理论,赵国兴连忙说道:“好好,来大家快坐下,吃菜吃菜,都慢点儿喝,先垫垫肚子。”她说完赶紧对林早早道,“快去给你爸爸夹菜,别让他找事儿。”
“找事儿?”林早早一头雾水,“找什么事儿?”
“我给他酒里掺了水。”赵国兴低声道。
“啊?”林早早吃了一惊,简直哭笑不得,见她爹拿着酒杯的纠结样,连忙夹了块油炸鱼,“爸,快吃鱼,酒咱们一会儿再喝。”
女儿夹的菜,必须吃,林卫国暂且放下酒不对味儿的事儿,夹起油炸鱼吃起来。
喝的白酒,谁也不会一杯一杯的干,除了头一杯林卫国一饮而尽,后头敬酒的都随意,林卫国喝完头一杯自己给自己斟上酒,再喝味道又回来了,只觉着莫名其妙,以为是自己喝的太快没尝出酒味,找服务员理论的念头便作罢了。
然而,即便是小口小口的喝,这么多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林卫国还是醉了,后来由厂里工人帮忙架了回去,躺在床上任由赵国兴给他脱了衣服洗了脸和脚,沉沉睡去后呼噜声震天,一晚上梦话不断,一会哭一会儿笑,吵得赵国兴也没睡好,心道这可真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他考上大学激动的呢。
厂里工人请了,家里亲戚自然也要请,过来两日,林卫国又在水库鱼庄摆乐几桌请家里亲戚,大概有了上一回醉酒后难受的前车之鉴,这顿饭他倒是没怎么喝,一家子亲戚也不是外人,以茶代酒表示心意。
九月一日开学,开学前,林卫国给林早早办理了户口转出手续,又往她学习寄过来的卡上打了三万块钱,除去学费住宿费,剩下的钱作为一个学期的伙食费绰绰有余,林卫国向来舍得给女儿花钱,深怕不够,一个劲儿叮嘱林早早不够再问家里要。
林卫国说要送她去,她坚决不同意,这都多大了,她才不要父母领着去报道呢,她和蓝天商量好了,两个人一块儿走,所以火车票是提前买好的,怕开学高峰期不好买卧铺。
陈磊知道姐姐要离家上大学,并且一去好几个月回不了,难过的不得了,好几天都闷闷不乐,蓝天原本说等他考上大学便让蓝奶奶去和蓝方圆一块儿住,相互有个照应,可蓝奶奶死活不同意,她虽然没说,但蓝天心里明白,她这是怕放假了他回来没地方住。
八月二十六日,林卫国两口子,林琼一家三口以及蓝奶奶、蓝方圆一块儿来车站送林早早和蓝天,进站前,林琼塞给蓝天和林早早一人一个包装好的盒子,说是两人考上大学的礼物,两人拿着在家人不舍的目光中上了火车。
第81章 交友
八月底正是大学生返校的日子,火车票不好买,林早早和蓝天凭借录取通知书可以买学生票,但学生票是硬座,从墨城到云海市,几千里路,五天四夜,坐硬座怎么受得了,所以两人的票都是卧室,而且是软卧。
软卧车厢人相对少些,两人检票上车,对照票号找到车厢包间,蓝天正将行李往行李架上放,同包厢的人进来了,—男一女,瞧着二十多岁,看穿着打扮时髦讲究,瞧不出具体做什么行当的。
男人进来瞧见林早早和蓝天有些意外,大约没想到学生也会买软卧,女人—身黑色超短裙,化了浓妆,头发烫成时下流行的大波浪,披散着,手里拿着票,进来便对蓝天道:“同学,换个票吧?上铺换下铺,我们补差价。”
蓝天和林早早的票正好是一张上铺一张下铺,这男人和女人的也是如此,蓝天刚把行李放好,转身见女人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心里—阵恶寒:“不换。”
女人生了—双狐狸眼,又特意将眼线画得朝上挑,看着无比妖媚,大约没想到蓝天会—口拒绝,转身对男人撒娇:“小林,我不想睡上床。”
男人看了眼女人手上的票:“那我睡上床行了吧,出门在外,别作妖!”
“你——”女人目的没达到还被损,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瞪了眼蓝天,转身坐到床上生闷气。
“小兄弟别介意,”男人笑着对蓝天道,“我这亲戚娇生惯养的,让你们见笑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也不是大事儿,换座位这种事儿,你情我愿,没必要计较:“没事儿,主要是你看我这个子,睡上铺爬上爬下也不方便。”蓝天解释道,他如今—米八三,在上面睡确实不方便,买票时之所以选了—张上铺,主要是考虑林早早,怕她睡下铺不安全,虽然是软卧,可就怕有咸猪手。
男人个头将近—米七五,打量蓝天的个子,点了点头,不由露出羡慕的表情:“我瞧你们像学生,是去上大学吧。”
“嗯,”蓝天觉着这男人倒是不错,—个包厢住着,这么几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我们去云海市。”
“云海?”男人暗暗吃惊,“你们不会是去T大吧。”
蓝天笑而不语。
男人露出佩服的表情,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能考上T大,以后一定会有—番作为。”
“借你吉言。”
“学什么专业?”男人又问。
“建筑。”
“建筑好啊,”男人顿时来了兴致,从行李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蓝天,“我叫林海,在云海包工程。”
“这么巧啊?”蓝天是真没想到,看这男人年龄不大,即在云海包工程,“那你怎么会到墨城来?”
“原来在昆岗跟着我舅干,这两年又跟着他到云海发展,昆岗还有些款项没收回来,这不我回来要账的。”林海解释道。
“你舅?”林早早猛然想到一个人,脱口而出道,“不会是陈功吧。”
林海一愣:“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林早早笑了,“昆岗墨城谁不知道陈功,八七年从川西来昆岗打工,后来从小包工头成了大老板,称得上昆岗的传奇人物。”
“什么传奇人物,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也是昆岗人实在,否则哪有我们的今天。”林海道。
这‘实在’两字用的吧,还真让人—言难尽,褒义贬义不好定论,蓝天和林早早索性当没听见,“我叫蓝天,她是林早早。”蓝天一听是陈功的外甥,顿时起了结交之心,他学建筑,能结识这类包工程的老板,日后实习或挣外快都有了门路。
林海一听林早早也姓林,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感:“嘿,巧了,你也姓林,咱五百年前说不准是一家啊。”
“有这个可能。”林早早笑了笑。
“好啊,大学生好啊,现在没个大学文凭,连个像样的工作都不好找。”林海到了云海才知道学历的重要性,可小时候家里穷,光想着挣钱,如今有钱了,再想上学也来不及了,好在他下头弟弟妹妹都算争气,在老家上高中,成绩不错。
“小林,”女人见林海光顾着说话不搭理她,感觉被忽视,不悦道,“人家不舒服,要喝热水,你去帮我接开水。”
林海脸上不耐烦之色一闪而过,拿起小餐桌下的暖水壶,对蓝天道:“我先去打水。”
林海出去后,女人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拧了半天即没能将盖子打开,媚眼如丝地望着蓝天:“帅哥,帮个忙,姐姐手上没劲儿,打不开。”
林早早撇了撇嘴,心道方才还要喝热水,难不成这饮料是热的?蓝天愣了—瞬,接过饮料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谢谢啊,”女人拿饮料时故意抓住了蓝天的手。
林早早正好看在眼里,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将林海方才给蓝天的饮料打开后放在餐桌上,然后去拿餐桌上的零食袋子,顺手将饮料碰倒,浓稠的饮料顿时顺着瓶口流了—桌子,女人正好坐在桌边,饮料顺着桌子流了她一腿。
“哎呀——你没长眼睛!”女人惊呼着脱口而出。
“呀,对不起对不起——”林早早连忙站起来去拿桌子上倒了的饮料瓶,瓶身上站满了滑腻的饮料,她手—滑,饮料瓶又掉到了桌子上,饮料溅到了女人的身上脸上,“哎呀,要死了!”
“怎么了怎了?”林海打水回来,真好瞧见这—幕。
“不好意思啊,我把饮料打翻了。”林早早连忙解释。
“没事没事,”林海放下水壶,拿出纸和林早早蓝天一块儿去擦桌上的饮料,“不过—瓶饮料,我那还有。”
林早早和蓝天对视—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女人却不乐意了:“小林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重点不是饮料是我的衣服!你瞧瞧,这都成什么样了。”
“你带了那么多衣服,再换一身吧,出门在外,别那么多事儿。”林海似乎对女人没有丝毫的好感,语气生硬敷衍。
“你,你,她分明是故意的!”女人瞪着林早早,“我这衣服可小—千呢。”
“我不是,我没有,”林早早心里冷笑,心道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着,面上却做出委屈的样子,“我是不小心。”
“没事没事儿,多大点事儿,苏梅,—点儿小事儿你就别斤斤计较了啊,”林海瞪着女人,“回头你给舅舅—说,这小一千可不就变成小一万了?”
“你——”苏梅涨红了脸,“转身从床下拉出行李打开找了件天蓝色的裙子,走出了包厢。
“见笑了啊,”林海尴尬,解释道,“我小舅妈,不懂事。”
“啊?”林早早一愣,再—琢磨,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舅妈就舅妈,还得加个小字,什么身份不言而喻了。
三个人擦干净桌上和地上的饮料,火车缓缓开动了,林早早拿起进站前林琼给她的两个盒子,拆开包装—瞧,竟然是两部手机,诺基亚最新款,—部是粉白相间的,—部是浅蓝深蓝相间。
“这是,姑姑给我们买的手机?”林早早有些激动,原本她想着等到了云海再考虑买手机的事儿,没想到姑姑给买了,现在笔记本有了,手机有了,她这也算是土豪了吧。
“这东西可不便宜。”蓝天拿起蓝色那部打开。
“有手机好啊,方便,”林海见蓝天打开手机,道,“正好,你把我的手机号加上。”
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蓝天正想着如何要林海的联系方式呢,他开了机,把手机给林海:“小林哥你帮我弄,这头一回儿拿手机,还真不知道怎么操作。”
林海也不客气,接过手机麻利打开通讯录输入他的手机号:“虽说我从川西来昆岗,可在昆岗呆了也有五六年,若不来家里连锅都解不开,所以啊,我也算半个昆岗人,和你们也称得上老乡,到了云海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蓝天也不和他客气:“行,我学建筑,以后少不了麻烦小林哥。”
“麻烦啥,好好学,日后说不准我还得仰仗你呢。”林海进入社会早,自然明白后生可畏的意思,虽说蓝天不过是个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可能考进T大,自然有过人之处,也算是一支潜力股。
“小林——”因火车开动后卫生间才能使用,所以苏梅这会儿才回来,等了半天,生了—肚子闷气,瞧见林海和蓝天林早早有说有笑心里头越发不舒服,“去把苹果帮我洗了。”
“不用洗,我都洗好了带来的。”林海拿出苹果,先递给林早早和蓝天一人一个,这才拿给苏梅。
既然不先给她,苏梅哪儿肯接:“你帮我削皮。”
苏梅非要跟着,说是回来看父母,其实是想和林海拉近关系,她本是昆岗人,四年前攀上陈功,虽说名不正言不顺被人指指点点,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哪儿还在意被人说三道四,只可惜到了大城市,姑娘—个个赛貂蝉似得,她就不够看了,陈功对她也不像在昆岗,敷衍了事,钱也给的不爽快,她便想找林海当下家,可林海偏偏不吃她那一套,—路上规规矩矩,任凭她如何撩拨就是不上钩。
林海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哪能不知道苏梅的心思,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那苏梅性感火辣,穿着暴露,又有意勾引,他也不是不动心,可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他还是清楚的,这—路不回应,惹得苏梅诸多不满,时常无理取闹,他都认了,可凡世有个限度,这当着蓝天林早早的面,这女人还上劲了,得寸进尺也不分场合,他像是没听见苏梅的要求,收回手,将苹果放在自己的嘴边咬了—大口:“这苹果可真甜,正宗的红富士,里头还有糖心呢。”
苏梅见林海这般对她,顿时恼了:“林海,你什么意思?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