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微胸口在敲打着,她的余光只能看到女儿的裙摆和小鞋子。
她今天穿了一条新的连衣裙,来之前,还特意在公司楼下弄了头发,如果不是正脸,岁岁大概率不会认出她来。
但是别人都在围观,只有她一个人藏着脸,多少都有些突兀。
台上的主持人:“秦总,妈妈是在和宝贝躲猫猫吗?”
言微在一瞬间下了决定,后膝推开椅子,提脚往相反的方向走。
有人在看她,探究的眼神。
言微顾不上,她目不斜视,半途拐了个弯,往会场外走。
丁澄拿着话筒说:“秦总,您形容一下,岁岁妈妈长什么样,大家帮忙一起找找。”
秦怀鹤朝那个往外走的单薄背影看了一眼,轻哂,“就是最漂亮的那个。”
众人在起哄。
主持人:“听听,最漂亮的那个,要是我,我可藏不住了。”
言微脚下不停,心脏在胸胸腔里狂奔。
她在卫生间磨蹭了好一会儿,心跳声稍稍平息,才回到原位。
苏允礼再与她说话,她总有一些分神,索性找个借口提前离场。
亨川年会过后,马上进入春节假期,当晚,岁岁直接被接回了秦家,她要在秦家过年,至少要呆一个星期。
没有岁岁和保姆,言微和言成明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年,她去拜祭了母亲,剩下的时间就是跟林棠,汪达,还有另外几个朋友,开车去了一趟短途旅行。
汪达发现根本就追不动她,两人太熟了,即便他说告白的话,她也无动于衷,好像他说的都是玩笑话,根本就不用听进耳朵里。
他试图来个身体接触,张开怀抱,“言微,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试一下吗?说不准我抱一下,牵个小手,你就心跳加速了呢。”
言微一个眼刀,“不可以。”
返程路上,汪达又开始磨她,“这样吧,就一天,我们就试一天,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以后再也不追你了,我追别人去。”
言微不上当,“一天也不行。”
汪达退步,“半天。”
林棠忍不住笑,“真没见过这么追人的,你也是个奇葩。”
汪达不搭理她,兀自往下说:“你这样是在耽误我你知道吗,你总得让我试一下,好歹能死心,要不然我总以为,咱俩是有机会的,是你的心没觉醒。”
林棠:“言微,你就给他一个机会,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汪达:“林棠,等会儿先送你回家,我要和言微约会。”
言微:“我不约。”
“……”
林棠:“她惦记着岁岁,你这个时候约,你比得上她女儿吗?”
汪达磨牙,“行,我送她回家。”
汪达把车停在外头,非要把她送到小区里。
“不送也行,”他突然伸出手,抓上言微,“你给我拉拉手。”
言微掀起眼皮,淡淡看他。
“怎么样?”
“不怎么样。”
汪达舔嘴笑,“说实话,有什么感觉?”
言微看着他笑,也忍不住勾起唇线,“就是恶心想吐的感觉。”
“……这么严重?”
“嗯,有一种想砍掉这只手的冲动。”
汪达悻悻然松掉她的手,张开怀抱,“来,抱一下,明天我不追你了。”
言微绷不住笑,伸手推开他,“我女儿在家等我。”
“跟你女儿有什么关系?”
“我走了,慢点开车。”
进了家门,岁岁正在垫子里玩儿,阿姨在厨房里洗奶瓶。
她去洗了手,抱着岁岁亲了几口,阿姨从厨房走出来了。
“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
“先吃饭吧,岁岁爸爸刚走,你爸送他出门,可能顺便溜达去了。”
言微把岁岁放下,走到餐桌边看了看,饭菜还是温的。
这个时候还不算晚,她原以为过个年,秦怀鹤难得过来,至少要陪她爸喝几杯。
她在外面的时候一直惦记着,没料到是这么冷清的场景,心里有些发空。
“我给你热菜。”
“我自己来吧,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点回来的,岁岁爸爸叫人来做饭,还没放碗呢,接到电话,说他家老爷子在家里摔了一跤,他就走了。”
言微转过身,“是吗……”
“是啊,老人摔跤可不得了,有的一摔就起不来了。”
她一边吃饭一边思量,秦老爷子毕竟是岁岁的太爷爷,她理应问候一声的。
秦怀鹤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听吴姐说,你爷爷摔跤了,没什么事吧?”
他的声音低而沉,像是从深谷幽潭里传来,“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有需要就让吴姐带岁岁去看看太爷爷。”
“嗯。”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言微本来已经打好腹稿,想问他这几天都是在谁家里过的,但此刻,这个死一般的沉默,她张不开口。
“我先挂了。”
秦怀鹤突然出声:“言微,你上班的时候需要隐瞒婚育过的身份,现在自己做老板,也有这个顾忌吗?”
言微:“……没有。”
“岁岁影响你交朋友了?”
言微把碗放到水槽里,“不影响,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觉得不太好,毕竟以后我们都在同一个行业里,我不想被别人私下议论。”
秦怀鹤冷冷哼了声,“因为我这个前夫的身份,你被别人说三道四了?”
言微打开水龙头,水压太大,冲到碗底,水光四溅,她的衣摆都给弄湿了。
她在腰腹处掸掸,有些无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低调一点好。”
他一声低嗤,“是该低调一点,低调一点才不影响你谈恋爱,上一回你说的,除了我,别人都能追,包括汪达那种二流子?”
言微手停滞在腰腹,“对。”
被水淋湿的地方,凉气渗入皮肤,冰凉凉的。
她恍惚明白过来,秦怀鹤看见汪达拉她的手,以为她和汪达谈恋爱了。
那头沉寂一会儿,他的嗓音更是低沉,“好,我再跟你确认一件事,你不会再结婚,是针对所有人,还是只针对我?”
她唇线动了下,“不只是你,是所有人。”
秦怀鹤冷笑,“那就好,我不想岁岁有个那样的后爹,你要是结婚,我就把她的抚养权拿回来。”
言微一口气堵在胸口,下意识去摸水槽里的碗,水痕冰,凉入指尖。
话到这里也该说完了,他却没有挂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闷声说:“我现在去找你,你出来。”
言微揉搓指腹,一手的油腻,“别来了,你爷爷……”
秦怀鹤冷声打断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不见,以后我不会再找你。”
她干咽口水,“嗯。”
话音方落,电话就挂断了。
言微心想,秦怀鹤没有什么立场去质问她,她也没有义务向他解释,他不过是她的前夫,因为岁岁,两人没办法,才走得近一些。
仅此而已。
但她一夜不得安眠,翻来覆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凌晨四点,她放弃了睡眠,做好睁眼到天明的打算。
屏幕的微弱的光映着岁岁的小脸蛋,她两只胳膊做投降状,搁在脑袋两侧,呼吸平稳,沉静像一个小天使。
她脸上的确有秦怀鹤的影子,笑起来的时候,狡黠的样子尤其像,以至于有时候言微会失神,有一些念头难以抑制地闪过脑子。
岁岁长大了,会不会也像秦怀鹤那般气她。
秦怀鹤替她挡酒,说“使唤不动她”,压她的脑袋,叫她“猪八戒她妈”,在亨川年会形容她是“最漂亮那个”,那些话她都记得,犹言在耳。
这一次之后,秦怀鹤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吧……
果然,那之后,秦怀鹤很长时间没有再上过言家,偶尔,他会让人过来接岁岁和言成明过去他那边。
一两次之后,言成明看出来了什么,不愿意去了。
没多久,秦怀鹤又去了美国。
转眼大半年过去,言微的公司延嘉成立一周年,发展迅猛,员工已经超过了七十人,公司业务分为两大板块,一个做网播,一个做营销策划,线上线下联动。
湾城微微看房成为一个大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