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瑞拿过来一看,16只装,公蟹母蟹各8只,价值888元!
二瑞眼睛一亮,心里一激动,就难得殷勤和客气了一次:“不华哥,下次我兑换好了,给你留两只哈!”
二瑞兑换的16只大闸蟹送到时,瓜少却出了一个长差,不在上海。
年初,抗肿瘤BU人事变动,华西区空出一个主管岗位。华西区的销售经理自己是空降兵,上任之后,略有些水土不服,场面hold不太住,工作起来,加倍吃力。现在有机会,自然也不愿提拔手下这群不怎么贴心和听话的代表,一定要找外援,用自己从前信得过的心腹。那个心腹现在还在老东家干着,听闻有机会进A司,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岗,可销售经理还是坚持等他,听不进去任何建议,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留给下面的人。
往上爬的路被人掐断,再努力,都得不到应有的评价和回报,公司对于储备主管培养的承诺成了空心汤圆,下面原本眼巴巴盯着此次升职机会的代表们认清现实,心一点点的凉透,开始混日子磨洋工。
华西区销售经理顶着各方压力,终于等到外援心腹到岗,带着他客户还没拜访全,管辖区域都没混熟,原先的老代表们却开始纷纷离职。不过一个季度,整个华西区的业绩暴跌,指标眼看完成无望,团队人心涣散,经理回天无力,只能与心腹黯然离去。他人是走了,留下的摊子却无人愿意接手,最后只能上海总部派人过去救火善后,而瓜少此行,就是为了去收拾烂摊子。
瓜少临危受命,被调去华西区常驻,预计至少三个月以后才能回来。而就在他出发前一周,公司刚刚宣布调整内部组织架构,自下月起,抗肿瘤事业部与心血管事业部合并,更名为抗肿瘤心血管事业部,费奇手下人员骤增,队伍壮大不少。
随着整合的推动,各团队人员的变化也备受关注,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瓜少被派往华西区,连新入职的小助理二瑞都看出,情况有点不妙,形势对他很不利,等他华西区的烂摊子收拾好回来,上海也已物是人非,他团队被打散再编,就是资源,一年已过去大半,哪还有什么像样的留给他?
第15章
二瑞刚入职没多久,就被这一波架构调整给冲击得有点懵,还有点担心外地常驻的瓜少,即便再傻再咸鱼,也晓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句话,遂打电话给他,他正在医院跟医生开会,没接,直到深夜才给她回电。谈及上海一连串的人事变动,他因为疲劳,嗓音略低沉,语调却很平淡:“这几年医疗体制不断改革,为了跟上医药市场,我们药企也一直跟着调整业务板块,不止我们,其他家也都频繁变动,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哦,这样啊。”
电话里听见鼾声,像是小正经,他随口问:“小正经呢,睡了吗?”
今天二瑞休假,一天带小正经出出进进跑了好几趟,还去了菜场买牛肉,路上就喂它吃了几片,小正经高兴极了,开心一整天。晚上回到家,吃了点狗粮,喝了点水,早早跑去自己的地盘睡觉。躺在卧室地毯上,小正经回想这一天,感觉今天一天过得好快呀,眼睛一睁,一天开始了。眼睛一闭,一天结束了。唉,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想着想着,小正经睡着了,眼下两腿伸向天花板,正姿态奔放地仰面躺着打鼾,二瑞从床上伸脚踹踹它:“喂,喂。小声点,吵死啦!”
小正经被踹醒,停止了打鼾,半睁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二瑞,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二瑞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小正经,就觉得它犯迷糊的时候特别特别的可爱,眼神单纯得不得了,像个小婴儿,完全不像白天那么调皮狡猾讨人嫌。
人和狗互相看着看着,二瑞被它眼神暖到,便弯下腰去,把它嘴边口水擦擦干净,另拿了自己一件厚毛衣给它盖在身上,一边轻轻帮它挠脑袋,一边为它唱它最喜欢听的一首摇篮曲:“正经正经小正经,我亲爱的一本小正经,你开心不开心?”
小正经挺开心,尾巴摇两摇,呲着牙,淌着口水,一脸傻相,片刻,重新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瓜少电话没有挂,走在深夜重庆街头,一边听她唱,一边笑。
上海抗肿瘤BU里面,人员和资源几经调整,转岗走掉几个,离职几个,又重新招了一些新人进来。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因为业绩优秀,从外地调来总部的销售经理,姓张,英文名叫大卫,挺年轻,却非常有眼色,一进上海总部办公室,马上就拜了山头,称犀利叔为前辈,又道自己一直将他视作人生道路上的偶像。犀利叔最吃这一套,很痛快地就认下了这个新小弟,处处以他的老大哥自居,时不时给予他指点,教他如何做人。
此次调整中,犀利叔分得利益蛋糕最大,销售团队得以扩充壮大。二瑞此次也被编入犀利叔的团队,不过她是暂时过渡,因为她是为瓜少招进的助理,等他结束华西区的常驻工作之后,还是会回他手下。
犀利叔在抗肿瘤BU里面差不多是一统江湖的状态,一时志得意满。这边调整一结束,他那边马上组织团队出去吃饭泡吧。酒吧里面,他手下一个销售主管紧紧挨着二瑞坐着,喝多了的时候,手黏在她的肩膀上,嘴巴贴着她的耳朵说:“二妹子你听我说,今后跟着咱们犀利叔好好干,大家一起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然后买房买车走上人生巅峰。至于文森特,他还太年轻,嫩了点,只有跟着我们犀利叔才会有前途,我们犀利叔在公司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叫一个刀枪不入。”
他的话听得大家嘎嘎乐,又引得几个马屁精主管和代表趁机向犀利叔表起了忠心。二瑞不出声,等这人自己把手拿开,他却迟迟不拿,她只能手动把这人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下来,放到他自己大腿上,然后坐远一些,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给瓜少打了那通电话以后,二瑞发觉丽莎对自己变得非常和善亲切,偶尔办公室里遇到,她会刻意停下脚步,笑眯眯问一句“工作还顺利吗?”“和大家相处得还好吧?工作中有什么困难没有?”诸如此类。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和面试时判若两人。二瑞纳闷,不知道瓜少怎么给她做的思想工作。
又过两周,二瑞突然被丽莎约饭,颇有些莫名所以,猜不出丽莎这是唱哪一出。二瑞自从入职以来,和丽莎就打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道,对这个人不是很了解,但不管是这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道,还是道听途说,都足够令她心惊胆战,直觉不可以跟这个人走得太近。
她上个月试用期结束,去人事办理转正手续。过去的时候,人事部有男人在哭赤呜拉的在丽莎办公室吵架,可能是为了预防万一,丽莎办公室门半开着,没有关上,门口有两个人事小姑娘站着,随时待命。
二瑞在人事坐等了一会儿,听出里面吵架的是后勤部门的一个修理工,他在室外作业时从梯-子上摔下来,很严重,内出血,骨头也断了几根,后来虽然治好,却留下后遗症一堆。公司给他的赔偿不是很满意,就三番两次来人事来谈判,要求增加赔偿金额。这次还是没谈拢,修理工气急,开始放狠话,说回去就打电话向瑞士全球总部申诉。
丽莎不慌不忙,冷冷淡淡跟他讲道理:“你现在的赔偿金额完全是依照国家法律法规来的,我不怕你申诉。在上海,我能帮你的地方我总归尽量帮你,你的生活护理费本来哪有那么高的标准?还不都是我帮你争取来的?真闹到全球总部,他们有整个法务团队来对付你,你要是能多要到一分钱,我随便你怎么样。到底怎么做,你自己选择。”
修理工发急:“你这是抢走我一只西瓜,再还给我一粒芝麻,反过来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我身体废了,下半辈子还能做什么工作,你倒是替我想想?你帮我争取来的那一万块高标准护理费,是够我下半辈子生活了,还是够干什么了?我们大家谁不知道,赔偿是你建议公司按最低标准来的。以前公司也发生过工伤事故,他伤残程度还没我重,赔的比却比我多,这合理吗?自从你来了公司以后,什么都是按最低标准来!为什么?公司赚钱赚到盘满钵满,外国人也不在乎这点钱,更不是从你口袋掏钱!你拼了命的压榨我们,最后也到不了你口袋里!”
丽莎有被刺激到,嗓音一下子尖锐起来:“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去申诉!我这里只有一句话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修理工讨钱的事情没过多久,公司组织架构调整,心血管BU某部门经理趁机开一个曾经站错队的老员工,这员工入职多年,合同是无限期,对于赔偿不满意,不愿签字,于是经理就日常给他穿小鞋,各种为难使绊子,逐渐使其边缘化。奈何这员工是底层销售出身,心理素质强大,又有律师朋友指点,心态很稳,面皮很厚,部门里面处境再差,都不主动离职,根本不上当。
经理去找丽莎讨主意,丽莎二话不说马上出狠招,第二天就叫人把老员工电脑收走,不给他任何工作做。到这里,老员工还是没有屈服,每天准时出勤,空位子都坐足八小时,不仅如此,竟然还有心情喝喝茶,看看书。不仅享受了生活,顺便还消磨了时间。他一脸坦然闲坐,没事人似的,尴尬的反而是周围同事,以及那个要把他搞走的经理。
老员工道高一尺,丽莎却是魔高一丈,继电脑之后,把他桌椅都给搬走,放到一间资料室的门前去了。丽莎这招大概是跟日本人学的,不过日本大多是窗边族,把你位子给搬到角落靠窗的位置上,让你不妨碍其他人工作就好了,但丽莎这招迎宾族的杀伤力更狠。每天坐在资料室门口迎来送往,接受大家检阅的目光,等闲人,谁顶得住?
资料室门口坐了两三天,此人原来一个很熟的经销商到访,正好路过这边,大概听到一些什么风声,人家一开始没敢上前来打招呼,就远远站着,彼此尴尬一笑。曾经被自己呼来喝去、管得战战兢兢的经销商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和尴尬的处境,老员工终于受不了了,心理开始一点点崩溃,坚持不下去了,都没熬到下班时间,就已同意公司所有条件,半小时内办完所有离职手续,当天签字走人了。
在为公司排忧解难方面,丽莎可谓战绩赫赫。可是一般员工对她,谁不忌惮三分?所以对她的约饭,二瑞挺不情愿。
丽莎和二瑞约在一家法国餐厅吃饭,距离公司不远,就在地铁站口口头。丽莎自己开车,选这里是为了二瑞吃完饭回家方便。这样的辣手人物,如果她想,也能体贴入微。从这一点来说,和瓜少倒是一类人,他俩能够走到一起,倒不令人意外。
法国餐厅环境颇不错,餐桌上布置有玫瑰与烛台,比起同事,其实更适合情侣用餐。丽莎看出二瑞有点拘谨,笑道:“本来想早点约你出来吃饭的,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季度是招聘季,紧接着又是组织架构调整,我们整个人事部从早到晚都忙得手脚不停,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二瑞客气一番,又问:“为什么要约我吃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上两周我去文森特那里,协助他招聘,一起工作了几天。”说到这里,丽莎莞尔一笑,长眉细目透着狐狸精一样的风情,“他让我有空时找你谈谈心,你刚入职,马上又碰到人事变动,怕你不适应。不过不用他说,我也肯定要照顾的呀。对了,你现在对新工作上手了吗?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嗯嗯。”姑且胡乱答应着。
丽莎又亲热揽她肩膀:“要是有人欺负你,也直接跟我说,有姐姐在呢。”
哇哦,二瑞几乎瞪落眼乌珠,瓜少威武。
第16章
丽萨无端端肉麻,二瑞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搞得浑身不自在,哪敢去麻烦人家天山双煞,连忙说不要紧,同时抓紧机会撇清自己:“你也太客气了,我和我老板,也就一个小区里的邻居而已,刚巧我妈又做过他三年班主任,他帮我找工作,是因为我妈出面拜托,他无法推脱,再说又是举手之劳。至于我自己,说实话,对他并不是特别了解,因为从小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知道他当年是我们市的高考探花,长得帅,家里还挺有钱。”
丽莎一面听,一面笑,然后温柔嗔她:“别瞎说八说,他明明当你是自己妹妹的。”
服务生过来,丽莎接过菜单,递到二瑞手上,亲热道:“喏,咱们先点起来,这家餐厅的菜品都很不错,我和文森特一直来的,他喜欢这里的青口意面,你一定要试试看,不比法国本土做得差。你要是喜欢的话,咱们下周再约。”
听她说话这语气,二瑞就知道她肯定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便悄悄将椅子拉开一些,坐远一点。之前因为面试时被刻意刁难的事情,二瑞就感觉这种人得罪不起。这样七情上面的人,她以前在学校里混女生小团伙时也颇见识过几个。这种人怎么说呢,热得快,冷得也快,很容易就头脑发热和感情用事,她觉得你好就处处护着你,但一旦觉得你不好,那她会在各种场合想着法子的恶心你。时间久了,会让你周围不明真相的人都觉得你必然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
凭混女生小团伙的丰富经验,二瑞总结出,和这种人正确的相处之道,就是保持距离。
饭菜点好,两个女人之间的话也说尽,聊无可聊,气氛渐渐尴尬,只能找话来说,话题就这样不知不觉回到她们共同的熟人,瓜少身上。
二瑞说:“老板过去都两三个月了,不知道那边的工作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丽莎说:“哪有那么快,那边人手上两周才刚刚招齐,团队正在磨合当中,等重新拉回流失的客户,一切回归正轨,至少还得两个月。”
“要这么久?”
丽莎笑着叹气:“是文森特过去一年风头太劲,挡了别人的路,所以才在这个时候被人架空,踢到外地去。”
“那个看不惯和设法架空不华哥的人……”二瑞眼睛霎一霎,“是犀利叔?”
丽莎笑起来:“连你都知道了?”
上海总部抗肿瘤BU的三名经理,如按资格和年龄以降序进行排列的话,首先是犀利叔,他进公司已有二十余年,属于元老级别的员工,因为性格尖酸刻薄,被人称作犀利叔,但其犀利的一面只对平级同事和下属展示,面对上司,他说出来的话,令人如沐春风,如饮甘泉,是以他服务过的几任上司对他评价都不错。
上一任总经理是美国人,财务出身的犀利叔曾花了无数个夜晚,为他赋诗一首,在年会上带领下属深情朗诵,这首诗大意是说:我们的加西亚,你是一位伟大的、充满人格魅力的、同时深谙中国管理智慧的、浪漫和理性兼具的管理天才,啊!
法国总经理费奇上任后,犀利叔和别人打招呼,开口都是法式口音:“啊喽!”和费奇本人说话,嘴巴里更像含了一块滚烫的食物。要不是犀利叔的扁平黄面孔,凭他亲切的口音,费奇会以为他是自己失散在中国的亲兄弟。
犀利叔业务水平麻麻,但在拍马屁这一领域却是天赋异禀,已经达到了孤独求败的境界,把每一任上司的大腿都抱得铁紧。不过他也有个致命弱点,就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他管理团队,喜欢搞逆我者亡那一套。且财务出身,把钱看得太重,在外,随意更换代理商,在内喜欢干些克扣代表营销费的事儿,三五不时捅个篓子,经常被人家投个诉,在行业里名声狼藉,但因为会站队,擅抱腿,一直有人罩着,多少年来,坐在销售经理的椅子上稳如泰山。
其次是市场部的产品经理安娜,安娜年纪四十许,婚姻状况不明,三年前顶着瑞士某一流医疗器械公司的市场部经理名头空降而来,和费奇几乎同一时间到任,与费奇关系颇为密切。据传她到A司来,是费奇钦点,市场部经理非她不可。
安娜家境不错,有诸多高级爱好,高尔夫啦,骑马啦,鉴赏音乐剧啦,等等。朋友圈也非常高大上,今天和某总经理喝茶,明天与某董事长吃饭,出现在她合照里的朋友,哪怕是全职妇女,身上珠宝首饰都论斤称。真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
在来上海前,安娜一直在瑞士工作生活,却讲一口英伦腔英语,且一句话里面中英文掺半,性格倨傲,很看不起老资格犀利叔,说他是low货,level太低,无一丝sense,半点不懂business,他能够做到manager,实属nonsense。
犀利叔喜爱内斗,多年来一直身体力行地参与公司一切内斗,大大小小斗争参与成千上百场,一直赢多输少,对于安娜,老板私下里的good friend,犀利叔牙痒痒,却又no idea,虽然也尝试挖了很多小坑给她跳,却不敢太过分,所以除了恶心恶心人,始终不能动摇人家半分,乃么只能劝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费奇离任,早晚得给她点colour see see。
然后就是最年轻的销售经理瓜少了。
丽莎说:“他进公司第一年做医药代表,除去新人培训那几个月,之后大时间都在全国各地跑,每天基本上都是在见医生,或者去见医生的路上,所以最初的一年我们和他都不怎么熟悉,他真正崭露头角,是进公司第二年的事情了。”
瓜少进公司第二年,事业部有个销售经理,即他的前任,工作太卖命,半夜在家里和部门员工开视频会,结果猝死在自家书房。当时出事时,这个经理已经为一个非专利药业务的谈判项目筹备策划了半年,还有几天就要进入谈判阶段。这次项目合作方是一家仿制药公司,A司拟将旗下一批过专利期抗肿瘤药出售给对方,如果谈判成功,A司可借助仿制药公司的渠道,以低价杀入市场,夺回更多阵地。长远来看,这个合作项目对于A司来说,意义非同一般。所以不单单抗肿瘤事业部,整间公司上上下下都非常关注这个合作项目。可这个经理猝死后,他用的电脑与资料都落入家属手里,用作谈判的筹码。
这个销售经理能力优秀,业绩突出,他姓单,在公司被人称作单干侠,意思是说他不轻易相信人,也不喜配合别人,任何事情都是自己一把抓。关于项目的进展,单干侠对上司都会有所保留,项目小组成员更是只知道自己的part,而无一人能够全盘掌握。公司法务和单干侠家属谈判很不顺利,IT想尽办法也都拿不到全部资料。可此时距谈判没有多少时间了,所有人都焦头烂额,项目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恰好那几天费奇的助理和瓜少相约去打球,中场休息时,两个人随意聊起仿制药谈判这件事情,助理诉苦说费奇这几天因为谈判项目的事情有点上火,从早到晚发脾气,鸡蛋里面挑骨头,搞得大家战战兢兢,这时瓜少便以“今天天气不错哦”的随意口气说道:“哦,也许我可以拿出Plan B。”
瓜少刚进公司那会儿,最初是在单干侠的团队里,在新人培训期间,时间相对比较多,他专业对口,英语不错,医学文献查阅起来得心应手,单干侠在筹备前期,找他查找和翻译了不少资料。而瓜少做事有个习惯,就是再小的工作,都有始有终,不会完成任务就万事大吉丢之脑后。当时给单干侠的资料,他都留有备份,没事时会看一看,研究一下。
后来新人培训结束,他因为业务调整,转去了犀利叔的团队,开始和老代表一起跑外勤,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却还是一直关注单干侠的项目进度,偶尔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仍然会分享给单干侠。因此单干侠遇见他时,会和他聊一聊工作进展。基于此,他才有信心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天时间里把缺失的资料补齐,未完成的谈判方案做好。
而几个项目组另外成员纯粹是因为突遇变故,且顶着来自上面的巨大压力,内外夹攻,慌了,如果冷静下来,完全可以根据前期所收集的信息和准备的资料,已经既定的谈判方向,重新做一个谈判方案出来。
第二天早上,如瓜少所料,一到公司,就被费奇召到总经理办公室,和项目组开了个会,会议结束,费奇当即宣布,瓜少作为临时成员,当天加入项目组,全程参与谈判。
仿制药业务顺利谈成后没多久,瓜少便由医药代表直接升任销售部的经理。在A司所有产品线里面,肿瘤药最赚钱,但相对的,这个BU的竞争也最为激烈。一线五年以上老代表老专员一堆,意味着你不熬个七八年,根本没有晋升机会。即便晋升,也是由代表到主管,从地方到总部。这个过程,怎么着也得十年左右。公司很多管理人员,都是这样一点点熬上来的。可瓜少仅用了一年,就跳过主管,由代表直接升任经理,并因为一个仿制药的谈判,在公司内备受瞩目。他这样的升职方式和速度,令周围很多人忌惮和害怕,比如他的老上司犀利叔,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这次才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被踢去华西区。
不过丽莎最后又说:“凡事都有双面性,这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他人生过于顺遂,又太年轻,活得太自我,做事容易剑走偏锋,现在被派到那个只剩残兵弱将的团队里,他在带人走出办公室,去外面推销自己的产品之前,首先要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并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他们培训,提升他们的士气。为此他还要学管账,控制预算,和方方面面的人去沟通打交道。在上海总部,他不太会遇到这些琐碎的事情,因为有专门的团队帮他打理好。所以这次流放,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磨练他脾气,帮助他成长为真正领导者的机会。”
“费奇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有失偏颇吗?作为BU总经理,他这样安排公平吗?”
“费奇的三年任期在今年中就已经结束了,至今还没有被调走,是因为肿瘤这个领域,一直是各家药企的重中之重,负责人的确定也是慎之又慎,颇费周折。费奇到任之前,这个岗位就空置了四五个月。作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人,费奇现在更关心的是总部接下来会把他调去哪里,职位和待遇又如何,而上海的工作,只要能够平稳过渡到他离职那天就行了。”丽莎嘴角弯起,笑二瑞天真,“而且,职场从来没有公平,要么出众,要么出局。当然讲究绝对公平的管理者也有,不过这样的人做销售,反而赚不到什么钱。”
二瑞仅是想象一下瓜少回上海后的局面,就代他感到头疼。
“今年以来,外部医改动作频繁,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几波。而在内部,过了专利期的老药销售额在不断下滑,新出的药则表现优秀,这样一来,就造成各个团队间的资源倾斜严重。”饭吃完,丽莎买完单,又把二瑞送到地铁口,分手时,安慰似的跟她说道,“另外还有费奇的离任,所以,组织架构的调整,明年必然还会有一波,笑到最后的人是谁,现在没有人知道。”
瓜少在重庆,从四月份一直呆到九月份才回来,回来后马上被派去瑞士全球总部参加了一个学术峰会,两周后再次返回上海,又接着休整两天。在两天时间里面,他回杭州看了一趟父母,然后开车去了海桐路找二瑞。
他过来的时候是黄昏,车子开进小区,见前面小竹林中一团烟雾升起,映着天边一片红色晚霞,远远看过去,还挺有意境。不过一段时间没来,这个拆迁小区里面,都有女青年搞焚稿断痴情一类的文艺活动了,他感觉挺诧异。
车子再往里开,经过小竹林时,他特地摇下车窗,伸头一瞧,原来是在烧纸元宝,火盆周围团坐了十来个老头老太,众人在浓烟之中吃糕啃芦稷,说说笑笑,很开心。
到老房子楼下,作孽叔门口正坐着,老远看到瓜少抱着只猫从车上走下,忙喊:“不华!不华!创口贴有伐?”
“怎么了?”
作孽叔把手伸给他看,一边诉苦:“洗手间和客厅的灯泡都坏了,娘额冬菜,晚上洗衣服,摔一跤。夜里小便,又摔了一跤,作孽!”
瓜少回身从车上找出一盒创口贴,还有一袋红豆面包,一起递给他。作孽叔一口牙齿都快掉光,最爱这种软甜好消化的面包,开心得眼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想也想死你了,面包要一起吃点再走伐?我去拿点番茄酱来?”
“不用了。”
“我昨天在联华超市偷了一瓶黄酒回来,要一起喝一杯伐?”
“不用了。”
瓜少拒绝,径直上了楼,二楼敞着门坐在客厅里折锡箔纸的老太太瞥见他跳跃着上楼的背影,忙问:“不华你这阵子去哪里啦?工作挺忙的哦?一趟洋留回来,工资加了伐?一万块有了伐?一万块总有的哦!女朋友什么时候带过来把我们瞧一瞧?听说是上海人?找了上海女朋友,你是蛮争气的!老家的爸妈肯定也很开心的哦?!”
到三楼,对面真珠家门半开着,听真珠在家里吼:“以后小便给我对准了尿!再敢尿到马桶边和地板上,我用你洗脸毛巾擦干净!”
她老公不敢出声,拿抹布去擦马桶边。小朋友正在吃点心,忙里偷闲为她爹呐喊助威:“加油奥利给!”
真珠回头又去吼小朋友:“说了你多少遍了,吃蛋卷一定要拿个袋子接着!撒一地屑屑头!”
小朋友忙把脸埋在马夹袋里,很小心地吃蛋卷。
接着,真珠再骂自家的狗子小迷糊:“追什么不行,非要去追蜜蜂!寻西!看看你的狗头,肿得比屁股还大!猪头三,丑死了!”
小迷糊钻到真珠怀里,眼泪汪汪地嘤嘤嘤,试图告诉她,对门小正经的脸比自己的还要肿,比自己还像猪头三。
昨天晚上,小迷糊和小正经结伴出去玩耍,草地上偶遇一只迷路蜜蜂,它俩没吃过这个,想捉一只尝尝看味道,谁想蜜蜂巢就在附近,等到它俩鬼哭狼嚎被人发现时,两只狗头已经肿得爹妈不认,跟抱枕一样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