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是一片蔚蓝大海,远处是蓝天白云和阳光普照,白花花的海浪涌上金黄沙滩,沙滩上堆出一个双层蛋糕,上面有七彩贝壳点缀,星星蜡烛亮着火光,还有只红螃蟹在一旁想偷吃上一口。
一大一小两个短发人儿手牵手站在蛋糕旁边,随风飘起的花花裙摆鲜活又夺目,母女脸上的笑容也是,脸颊红彤彤的可爱极了。
画工虽稚嫩,但看得出作画者当时满满的用心。
指腹轻轻抚过那带有微微凹凸感的蜡笔颜料,雷伍夸赞:“她画得真好,你有送她学过画画吗?”
“没有,以前在岛上的幼儿园偶尔课堂上会画画,来了这边也是。”
许飞燕坐到他旁边,目光也落在画上:“不过偶尔我带她去书店买书时,她能在那儿看绘本看上一个下午。”
“那回头给她报个班试试看?说不定是个天才小画家。”
“还是先看看她兴趣,不过寒假确实可以给她安排点兴趣班,我还想送她去学轮滑,街舞好像也不错。”
雷伍笑:“哦?是要十三年后 C 位出道吗?”
“不是啦,主要希望她能多活动活动,或许性格能外向一些。”
许飞燕白他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有关注选秀节目呢,pick 哪位小姑娘呀?”
怕吵到朵朵,雷伍压着嗓子笑得肩膀一颤颤,把许飞燕揽进怀里:“pick 我抱住的这位大姑娘。”
没人再提起在厨房被突然中断的旖旎,像这样搂搂抱抱也挺开心。
“我想等会到网上挑个画框给它裱起来,今天太忙,还没抽出时间刷淘宝。”
许飞燕拿起蜡笔画,将边角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纹抚平,小心翼翼的程度,比她对待自己眼睑下那道细纹还要上心。
雷伍:“可以啊。”
许飞燕抬眸看看置物架:“唔,还得重新买个相框。”
雷伍微怔,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过去,置物架第三层的正中央恰好空出了一个位置。
那个破碎的相框被收起来了。
月初许飞燕搬家那会,他在蔡景尧面前发过了誓,说的是无论许飞燕愿不愿意接受他,他都会帮他好好照顾他们母女。
结果晚上就做了那样一个梦。
而昨晚的危急关头,仿佛也是蔡景尧在冥冥之中保护了许飞燕。
说他迷信也好,雷伍觉得如今能和许飞燕走到一块,他应该同蔡景尧再说一声。
之后蔡景尧要在梦里打他骂他,他也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嗯,挑个结实的好看的。”雷伍揉了把许飞燕的发顶,站起身:“我走了,你也赶紧去睡觉,昨晚睡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他走到玄关时看了一眼那两张拿来堵门的餐椅,斟酌了一会,问:“换门的事你同房东说了吗?”
许飞燕“啊”了一声后道:“恰好下午房东来电话了,问我昨晚被爆窃的事,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说有个相熟老街坊给她妈妈打电话了……我就顺势提起了换门的事,她说没问题,还说她那边付钱,这两天去门窗店订好样式,就会有师傅上门量尺寸什么的。”
雷伍很捧场地夸赞:“哇,这个房东人好好哦。”
突然想起什么,许飞燕问:“欸,你小的时候在这住时,房东一家应该也在这的,她说过她们住这房子很多年了,你们认识吗?”
拉门的手骤停,雷伍咳了两声,否认道:“我都多久没回来凤阳楼了,小时候的事哪还能记得清……好了我走啦。”
他怕再多说要露馅,揽住许飞燕的腰又偷了个吻,急匆匆下了楼。
许飞燕咕哝着“早上不还知道人阿姨姓陈吗”,关门上锁,用餐椅堵住门,仔细检查了窗锁和阳台门锁。
她没有直接回卧室,给自己泡了杯鸭屎香凤凰单丛茶的一种,盘腿坐在沙发上。
现在她才开始仔细看雷伍白天发给她的资料。
一看才知道雷伍那些不见踪影的下午都去了哪里,咖啡店面包店甜点店……在小红书和大众点评首页上经常能刷到的那些店,他都去过并做了记录。
许飞燕平日不怎么留意网红店,有好多店名她都感到陌生,但文档里把一家家记录得详细,还配上了相片,每家店的受众定位和卖点特色雷伍也总结得很精准。
目前市内的甜汤店多数是传统古早的经营模式,本地年轻人们如果想吃甜汤,多数会选择外卖,不会专门去实体店吃一次,所以堂食的主要受众是老街坊和外地游客。
而年轻人们会选择堂食拍照打卡的,多数是奶茶店和咖啡店,店铺名气大的话,不止本地人和游客,连周边邻近城市的人还会专门驱车一小时来水山市探店。
去年某知名连锁奶茶店开首家水山市分店时的空前盛况许飞燕还记得,那天周末她正好进市区和哥嫂一家去吃饭,看着奶茶店门口排成蛇形的人龙,许飞燕目瞪口呆。
还心想着要不要试着夏天在海滩上卖卖奶茶,指不定生意比饭市还好。
……甜汤店吗?
其实许飞燕没有告诉雷伍,今天白天她总忍不住开始想象那小店的模样,它是两层楼还是三层楼高,它的门面装修是复古传统还是时髦潮流,它作为卖点的甜汤是哪一款……
每每跳出一个新想法,她就兴奋得想跟雷伍分享。
现在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索性盘腿坐到地上,从茶几下拿出朵朵的蜡笔和画纸,喝了口茶,开始将脑子里的图画画出来。
笔画声窸窸窣窣,像树叶被春风吹拂过的声音。
*
唐苑淇低头喝茶,眉毛却挑起,一双杏眸滴溜溜转。
往左看看许飞燕,宛如十七八岁的恋爱少女般满脸娇媚;再看看雷伍,笑得见牙不见眼,跟个地主家娶到媳妇的傻儿子一样。
就是这地主家也没剩几个钱了。
唐苑淇放下茶杯,坐姿慵懒:“你们可别比我还早派帖啊。”
许飞燕差点被茶水呛到,瞪大眼急忙摆手:“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有可能——”
眼见傻儿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逝,唐苑淇会意,赶紧嘻嘻哈哈地打断许飞燕的否认:“哎呀我说笑的!等过段时间我的喜帖做好了拿给你们呀。”
点心送上来之前他们谈了谈胡伟谅解书的事。
许飞燕按开手机短信,放到餐桌上推到唐苑淇面前:“胡军的阿姨……就是曹双玉昨天她打过好些电话给我,我没接,她后面就发了信息,一直道歉什么的,说胡伟知错了……”
雷伍小翻了个白眼:“blablabla——嘶!”
许飞燕在桌下掐了他大腿一把,面不改色继续把曹双玉与胡伟的事告诉唐苑淇,包括胡伟常年赌博,也许还有家暴的事。
唐苑淇边看着曹双玉的短信边说:“嗯……我说句实话啊,虽然胡伟三年以下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有悔罪加退赃,无论有没有你的谅解书,是有一定几率会被判缓刑的,具体怎么判还是得看法官,而且还有一点是,我觉得法庭外调解的可能性也挺大。至于曹双玉和他的婚姻,除非曹双玉愿意找律师帮她,不然她想以获取谅解书的方式去和那男人谈离婚……”
她没说完,只是勾起嘴角笑着摇头,表示这个想法实在太天真。
“我知道她这个想法很天真,而且这样情况下的道歉也不见得有多真诚。”
许飞燕不自觉的又想去撕手皮,忽然雷伍伸手过来,把她十指指尖都拢进他的手掌中,直接阻止了她无意识的自虐行为。
她定了定神,抬眸看向唐苑淇:“但这确实是曹双玉觉得唯一能拿来和胡伟谈判的筹码,难得她有了想要挣脱的勇气,我就想尽量帮帮她,别让她连一丁点希望都抓不到。”
唐苑淇轻笑一声,淡声问:“你那么上心干嘛?是那个胡军拜托你帮忙的?”
许飞燕摇摇头:“没有,不关胡军事,只是觉得都是女人,都是母亲,没必要为难对方。”
唐苑淇有些怔愣。
许飞燕的眼睛和那人真像,这烂好人的性格也像到不行,真不愧是一家人呐……
她把手机还回去,从铂金包里取了张早已准备好的名片,递给许飞燕:“这位律师主打离婚的,像曹双玉这样丈夫常年赌博的官司她接过许多,这方面的经验比我丰富,收费也适中,如果曹双玉愿意走出这一步,就让她直接联系名片上的电话吧。”
雷伍替许飞燕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笑着说:“谢啦。”
唐苑淇敲敲桌子:“谅解书的话,我想你的心里早有答案了。”
许飞燕也笑得眉眼弯弯:“嗯。”
点心上桌,一屉屉蒸笼热气腾腾,虾饺晶莹剔透,凤爪入味软烂,几人边饮茶边聊唐苑淇的闪婚和雷伍的开店计划。
唐苑淇对他们的甜汤店理念很感兴趣,想要注资入股,雷伍不同意,说第一家店必须是属于他和许飞燕的,不过之后如有分店计划的话,欢迎唐小姐慷慨解囊。
唐苑淇戏谑道,指不定到那时她没兴趣入股了呢。
雷伍耸耸肩,说那就可惜了,到时候肯定有别人看中商机来谈合作加盟。
这嘚瑟模样气得唐苑淇牙痒,硬要雷伍立下口头协议说有扩充加盟计划的时候,第一个伙伴位置必须留给她。
说起下午要去试婚纱,唐苑淇还翻出了设计师给的几款白纱图片让许飞燕给点意见。
许飞燕推搪着说自己眼光好差的,唐苑淇调侃道挑的再差也没有比雷伍这玩意差啦,雷伍气笑,说那份子钱就包 88.88 就好啦,也是四条八。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逗起嘴来,许飞燕却让精致漂亮的白纱吸引住了目光。
中午这顿饭许飞燕坚持要请唐苑淇,所以雷伍选的餐厅人均不超一百,也不与她争埋单,让她做一回东。
趁着许飞燕去结账,唐苑淇直勾勾盯着正拿餐盒打包吃剩餐食的雷伍,揶揄道:“你现在可真够勤俭持家的啊。”
雷伍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意:“谢谢你的夸奖,这可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唐苑淇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服务生让你买多一个打包盒你都不愿意,可一回头七八十万的房子眼皮不眨一下就买下来,你的骚操作那么多,我望尘莫及呐。”
雷伍将最后一只凤爪压在豉油皇炒面上方,透明打包盒被填得满满当当,一点儿空间都没浪费。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寻许飞燕的身影,她正拿着手机跟收银员说着什么——可能是在问对方代金券有没有限使用张数吧。
“这事她还不知道的啊,你别说漏嘴了。”雷伍垂首把打包盒放进袋子里,打了个结。
“知了知了,祝你早日能把飞燕的名字加到你家户口本上吧。”
恰好有电话进来,唐苑淇接起。
“……嗯刚吃完……行啊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补个妆就出来……好挂了……”
雷伍问:“马小三?”
唐苑淇点头,从包里又摸出一张纸片,轻轻一抛,纸片就落在雷伍面前:“你把这个给他,那边我都打点交代过了,确定好了就把小孩名字给这人就行。”
雷伍拿起纸片,半响后明白唐苑淇说的“他”指的是谁,也明白说的是哪一件事。
唐苑淇已经掏出口红和粉饼对着镜子补唇妆,盖上粉饼盒后提醒了一句:“别说我给的,就说是你的关系就好。”
雷伍收好纸片,笑叹一声:“唐律被传染了啊,也成了烂好人了。”
唐苑淇笑笑没再说话。
就以此为终点,画上个完整的句号吧。
第066章 套话
等许飞燕回来,三人往酒家门口走,门外停着辆没熄车的 S350,一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倚在车旁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