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顿了顿,嗓音微压,磁沉低哑的声线顺着电流传进她的耳朵里。
“漾漾,是我。”
即使猜到是他,可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余漾还是无法假装镇定。
她抓紧了手里的课本,轻声问:“找我有事吗?”
深冬的夜晚寂静又安宁,有风,有雪,还有鞋子踩在积雪上窸窣的声响。
此时的江燃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他微仰着脑袋,看向五楼那扇暖光亮起的窗户,沉黑的眼底有缱绻的温柔流动。
他的视线牢牢地锁着那抹亮光,固执又深情。
他说,“漾漾,我很想你。”
江燃不知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直白又不加掩饰的话。
余漾抿唇,脑子莫名空白了一瞬,心跳有些重,咚咚的响。
她很快回过神,冷静克制的语气下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可是我一点也不想你。”
女孩说得认真,软糯清淡的声音传来,严肃又一本正经。
江燃笑了笑,心脏却在这一刻变软。
他轻声说着:“没关系。”
余漾本可以直接挂断电话,或许像之前那样,说他是神经病。
可这一秒,她却本能地握紧手机,什么也没做。
这个冬天很冷,听唐莺说,江燃最近一直在医院和公司奔波,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
他忙到没时间来学校,甚至缺席了期末考试。
这段时间一直很辛苦。
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听见附近传来的声音。
像宿舍外传来的,又像手机里传来的。
余漾心口一紧,试探般小声问:“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不疾不徐,磁沉含笑的声音:“离你最近的地方。”
余漾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却因为刚才蹲得太久,脑袋有点晕。
她快步走到阳台边,视线看向窗外,不过两秒,便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看到那抹颀长高达的身影。
纷纷扬扬的霜雪落满那人的肩膀,连头发也白了。
江燃定定地伫立在原地,要不是他手里拿着手机,余漾差点以为那是尊雕塑。
那人像是有所感应,两人的视线隔着很远的距离相撞。
余漾眸光微动,看见那张熟悉冷峻的面庞,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她不想让江燃看见她。
偏偏就是这么凑巧。
原来这人说的,离她最近的地方,是女生宿舍楼下。
唐莺不是说他很忙吗?怎么有时间出现在这里。
余漾皱着眉心,莹白的小脸紧绷,耳边传来江燃的声音,温沉含笑,低低唤她:“漾漾。”
余漾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不能慌。
“你在那,站了多久。”
“两个小时。”
余漾咬了下嘴唇,眉头拧得更深,心里不知名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发酵。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还很生气。
气自己的倔强,不肯退让。
也气江燃的固执,坚持。
他在这里站了快两个小时,就不怕感冒生病吗?
余漾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你这人,真的很奇怪。”
女孩的语气无奈又生气。
江燃静静听着,心脏仿佛被揉了一下,笑了:“嗯。”
漆黑静谧的夜,昏黄的街灯清浅,温柔地笼罩着那抹瘦削颀长的身影。
余漾听见他固执又深情地说着刚才那句。
“漾漾,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增加了两千多字~!
第40章
他的声音很低, 但沉稳有力,字字清晰。
尽管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余漾仿佛能看那人此时的神情, 仿佛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不疾不徐地穿进她心口。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地下落,没有停的意思,落在玻璃窗上,生出一团白雾。
余漾握紧手机, 隔着窗户, 看向雪地里那道孤独沉默的身影,小声道:“江燃, 你回去吧。”
江燃轻呼出一口气,白雾萦绕:“待会就走。”
余漾张了张嘴, 很想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那两个多小时,执拗地不肯走。
就为了离她近一点吗?
余漾没再说话, 也没有挂断电话, 她就定定地站在窗边, 想知道江燃口中的“待会走”,究竟是什么时候。
约摸过了十分钟, 那道瘦高挺拔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动都没动。
余漾又气又恼, 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外面那么大的雪,他一点也不怕冷吗?
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余漾神情纠结地耷拉着脑袋,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小人, 一个催促她下楼见江燃一面, 一个劝她不要理会, 既然当初撂下话,不会回头,就坚持到底。
心里的天秤已经微微有了倾斜的迹象,余漾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语速有些急,“我、我不管你了!”
喜欢站就站吧,生病感冒也不关她的事!
说完,余漾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转身回了宿舍,将手机丢在桌上,埋头继续收拾行李。
她将用过的书全都收纳在一个纸箱里,还有平时记录的一些笔记,分明别类地归纳好。
余漾试图让自己忙起来,不要再想江燃,更不要心软。
他们就是两条相交的直线,有了一个交点后,便再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余漾肯定地点点头,动作却已经慌乱。
此时的江燃听到余漾的声音后,说了句“我不会让你为难。”
他的语气有种莫名的卑微,却发现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江燃垂眸,盯着漆黑的屏幕愣了许久,唇角牵动,泛着几分苦涩。
所以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江老爷子逝世后,一切琐事都交给了助理。
江燃亲眼看着那块白布盖住了老人的脸,浮浮沉沉的心脏慢慢归于平静,而周围的亲戚痛哭流涕,前所未见的难过。
属于江昌国的时代终于落幕。
那一刻,江燃被心底一股强烈的力量驱使,很想见余漾一面。
哪怕她仍旧讨厌他,他也愿意站在不被她发现的地方,偷偷看一眼也好。
江燃心里是这么想的,意志全凭本能驱使,当他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余漾的宿舍楼下。
雪天路滑,一点也不好走。
司机送他过来耗费了不少功夫,车停在A大门口,江燃没让助理跟着,他最近抽烟很凶,来之前只简单地换了外套,周身还有挥散不去的淡淡烟草味。
他知道余漾不喜欢烟味,所以从校门口走到女生宿舍,试图让风吹淡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江燃只穿了件大衣,里面是单薄的衬衫西服,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灌入脖颈,冷意渗透进四肢百骸。
助理已经打了无数通电话催促,江燃却固执地不肯走。
他还是贪心的,所以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夜幕降临,女生宿舍楼只零星亮着几盏灯,不少学生已经回家了。
江燃站在路灯下,幽幽的光芒温柔地倾泻在他身上,罩着一层阴影,地面上的积雪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没过多久,助理再次打来电话。
“江总,江经理带人去了医院,动静闹得不小,您看怎么办...?”
江昌国一死,即使留下的那份遗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江毅却一点也不买账,冉芳龄更不是个善茬。
江燃静静听着,眉眼低垂,清冷俊逸的面庞似乎也融进冰凉的霜雪中。
他吩咐完助理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事情,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浅的脚步声,是鞋子踩在雪地上窸窣的声响。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下。
江燃拿着手机不经意地回头,下一秒,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目光也慢慢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