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最熟悉的那张脸。
彼时的江燃还是少年模样，只是面色沉郁，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衬得五官轮廓愈发立体。
他的目光空洞无神，淡的不沾染任何情绪，样子有点病态。
余漾皱眉，动作慢下来，心脏像缠了一根线，一寸寸收紧。
她从散乱的材料里抽出属于江燃的那份资料表，指尖都在颤抖。
白纸黑字写着
江燃
24岁，中途休学
2次自杀未遂，有严重的心境障碍
精神状况：深度抑郁【母亲有精神病史，遗传概率14％】
治疗次数：3【病人不配合】
......
每一条记录后面都有余沁手写的备注。
余漾愣住，手指颤个不停，整个人被巨大的震惊包围。
她现在才知道，江燃是姑姑接收的病人。
映在瞳孔中的苍白少年变得模糊不清，余漾伸出指尖，眼眶红了一瞬，轻轻触碰照片上他的眉眼。
鼻尖涌起一阵酸涩，眼泪毫无预兆夺眶而出，“啪嗒”一声打湿在A4纸上。
余漾从未觉得如此难过，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啪嗒啪嗒砸在手背，温热又潮湿。
余漾用袖子小心翼翼擦掉纸上的泪痕，悲伤，难过汹涌而至，她努力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单薄脆弱的肩膀在哭泣中颤抖。
余漾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被最亲的人抛弃，被叶家的人欺负，被网络暴力都没哭，她面对那些直白纯粹的恶意都没有哭，却看着他的病史泪流满面。
照片中的少年仿佛是另一个江燃。
她从未想过，遇到他之前，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余漾以为的那个张扬，桀骜，满身傲气的少年，原来这么多年，一直卑微地活在泥沼中。
在拒绝她之前，江燃对她好，原来并不是她的错觉。
他是喜欢她的。
只是他的勇气太少，才会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一躲再躲。
余漾哭到最后只剩细微哽咽的气音，嘴里重复着江燃的名字。
她捂着窒闷的胸口，原来“心痛”这个词是真实存在的。
良久之后，余漾抹掉脸上的泪痕，将那份文件完整地放回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江燃。
她想当面问他，他说的那些话还算不算数。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喜欢上他，而且更勇敢。
作者有话说：
我错了QAQ，接吻在下一章呜呜呜呜！
再相信我一次，我行的！
第42章
余沁正在厨房炸土豆丸子, 见余漾回来，回头扬声道：“妹妹，放我书房桌上就好了。”
“待会下来尝尝我炸的丸子, 味道还不错~”
小姑娘没回应，几分钟后已经穿好外套和鞋子，正准备出门，余沁回头，见她火急火燎的样子, 觉得奇怪：“妹妹去哪啊？待会还要吃午饭呢。”
“姑姑不用管我, 我有事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女孩的声音清脆又匆忙, 很快余沁便听到关门的声音。
这孩子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余沁轻笑, 忍不住摇了摇头。
从苏家出来，余漾发了条消息给唐莺, 问江燃现在在哪。
她怕江燃很忙, 打电话会打扰到他。
唐莺也是个直爽性子, 没有多问，直接给她发了条地图定位。
“这个时间点, 我哥应该还在开会，你这会过去还能监督他吃午饭哦~”
“谢谢学姐, 我知道了。”
余漾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刚一上车，司机大叔看她眼眶又红又肿，俨然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小姑娘怎么了, 被人欺负啦？”
大叔的语气低沉又温和, 余漾眨了眨眼睛, 小巧秀挺的鼻尖通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刚才出来的太着急，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
眼睛有点肿，鼻子也红彤彤的。
余漾吸了吸鼻子，将车窗降了一点，任冷风吹进来，吹散脸颊的热气。
雪天路滑不好走，余漾到江燃所在的办公大楼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午后白日，周围高楼耸立，这一带都是高新技术开发区，很多写字楼，眼前这栋就是江氏的办公大楼。
司机将车停在临时停车处，看看余漾，又看看窗外的高楼，以为这小姑娘是这的员工，但又不太像，毕竟出入这里的人可都是一群社会精英。
下车以后，余漾约摸着现在是午饭时间，于是拨出那串熟悉的号码。
余漾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屏息凝神，从未觉得如此紧张过。
他那天去学校找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忐忑？
余漾脑子里胡思乱想，直到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男人熟悉磁沉的声音。
“漾漾？”
余漾抿唇，握紧手机：“...江燃。”
听到他的声音，余漾的眼眶倏地一下红了，克制了一路的情绪忽然有崩塌的迹象。
女孩软糯清淡的声音传来，带了分不易察觉的鼻音，江燃从一堆纷杂的文件中抬头，紧绷冷峻的脸稍有缓和。
余漾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酸涩的鼻尖，将温热潮湿的泪水憋回去。
她的声音很小，有点哑：“你吃午饭了吗？”
闻言，江燃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那份餐盒。
还是刚才秘书送进来时的样子，里面的饭早就凉了，但他没什么胃口。
江燃笔尖微顿，勾唇笑了：“嗯，吃过了。”
小姑娘“唔”了一声，松口气：“吃过就好，要不然胃会受不了的。”
听着余漾温温软软的嘱咐，江燃的心情很微妙，像回到最初的时候。
男人唇角的笑痕愈深，看着那个一口未动的饭盒，竟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余漾眨了眨温热的眼眶，抹掉眼尾溢出的水光：“你现在是不是很忙呀？”
她仰头看着眼前的办公大楼，巍峨耸立。
尽管是下雪天，一楼出入的员工依旧西装革履，女士则穿着简洁干练的职业装，毛呢大衣下穿着细长的高跟鞋。
江燃是不是也是这样？提前进入社会，成为其中一抹剪影。
这是与她完全不同的世界。
江燃放下笔，起身走向落地窗，缓声道：“不忙。”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迎着光，清隽白皙的面庞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眉骨硬朗，下颚瘦削。
有那么一瞬间，办公室里的其他几名老员工，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江老爷子的影子。
余漾本来想说，“现在方不方便见你”，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直接盖过了她的声音。
江燃听得眉心一拧：“你在哪？”
余漾“啊”了声，雪地靴踩着霜雪冰冻的地面，抿唇轻笑，“离你最近的地方呀~”
女孩的声音温柔含笑，江燃甚至能想象到，她笑眼弯弯的模样。
他心口一窒，没有犹豫，拿过椅子上的外套径直离开总裁办。
身后那名一直跟在江燃身边的助理，察觉到江总的不对劲，连忙道：“江总，下午一点还有和项目部的会议，您千万不能缺席。”
“我知道。”
撂下这句话，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余漾疑惑地看了眼手机，明明显示还在通话中呀。
“....江燃？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江燃抿唇，心脏很重地跳了一下，咚咚的响。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线压得很低，有种沙沙的质感：“在原地等我，别乱走。”
余漾听得睁大眼睛，有点惊讶：“我还没告诉你我在哪呢，你真的猜到啦？”
江燃眉梢轻挑，唇角勾着笑，“谁让咱俩心有灵犀呢。”
这人一开口，柔软懒散的语气，反倒是余漾愣了一下，莫名有些鼻酸。
她想到江燃之前对他说的话，现在也同样对他说了一遍。
“江燃，我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