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的事你别操心,团队会帮你处理好,早点休息晚安。】
萧曼如和爱比利传媒办事能力牢靠,但倪苏却并未因而真正放心。
她没告诉萧曼如自己的身世,她想,以倪梦和萧曼如的关系,倪梦肯定不可能主动告知死对头真相。
有关这件事,若避开她和倪梦的母女关系,她想不到爱比利和萧曼如还能用别的什么方式澄清。总不能让他们公开出来,内涵倪梦有“国际影后”的心魔,是她过分偏执才毁了这份合约吧?
虽然到如今,倪苏已然不想再公开身世,不想因此而和那一家三口再有牵扯,但她也不想为倪梦背这骂名。
她看着萧曼如发给自己的信息,内心权衡着,要不要趁此机会把身世告诉萧曼如,也好让他们在处理这件事时有更的选择。
但若真拿这个来澄清,可以预见,她紧接着又得面临另一波新的狂潮。
譬如,既然是亲母女,一开始也能愉快的合作,那为什么拿奖后还是决裂了?譬如,原来于意欢突然抑郁,竟是因为这件事情,她和于意欢究竟谁更无辜?譬如,她被换回来了,于意欢也一直留在这边,那原来的养父母们又如何自处呢?
一旦身世被公开,势必又会引起更多乱七八糟的讨论,而届时牵扯的人就不止倪梦一个人这么简单了。于安、于意欢,乃至于曾秀兰那一家子吸血虫都将是绕不开的人。
所以,倪苏既想说,同时也犹豫。
她好不容易才彻底斩断这些,迎来了难得的一段平和时期,她不想又被打回原形。
正在倪苏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之时,掌心的手机再度嗡鸣,垂目发现——是她的实习男友打来了电话。
思绪瞬时暂停,看着屏幕上“路乘风”三个字,她没有迟疑立即摁下接听键。
路乘风肯定也听说热搜的事了,他根本不问她在做什么也不道晚安,而是直接对她说:“倪苏,我明天就要走了,到海边一起走走好吗?”
倪苏脑中那些纷乱的想法,突然就寻到了一个出口。
她想起自己被伤得最深的那两个晚上,路乘风都在自己身边给予温暖和勇气,连今夜他也都在,仿佛命中注定。
“好,等着我。”倪苏便立刻停止了思考,如同青春期早恋的少女般,蹑手蹑脚避开摄像飞奔向那个男孩。
路乘风这次没直接去海边,他关掉一路的摄像,然后就等在餐厅的入口处。
倪苏才刚从房间下来,便一眼看见了他。
路灯之下,路乘风含笑看她,然后朝她伸出手问:“可以吗?”
倪苏垂目抿唇轻笑,没有说话,但直接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路乘风紧紧握住,拉着她一路飞奔到海岸线。
在这离别前夜,他们踩着沁凉的海水并肩漫步,暧昧、甜蜜却又有些不舍的哀伤。
这样静默别离的时刻,其实气氛很容易会变得有些尴尬,但倪苏握住男人的手,居然很自然地就问出口:“路乘风,你觉得我应该告诉萧老师我的真实身世吗?”
路乘风是她身边知道所有真相的朋友,是最初指引她在这个圈子前行的人,是她的实习男友。
所以,倪苏毫无戒备地将自己所彷徨的事告知他。她认为和路乘风讨论或许能有答案,在漫步时咨询他的意见,是她在接到电话的瞬间就做出的决定。
回想起来,这该是除了刚被寻回求助倪梦进组做演员以外,她第一次在犹豫彷徨时,试着主动去征求另一个人的意见和帮助。
路乘风或许不知道,这于倪苏而言,是怎样重大的一个决定。
但他依旧给出自己最真诚的答案:“不必,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需要打上‘任何人女儿’这样的标签。”
他说:“你是柏林影后倪苏,是全能综艺女王倪苏,是最热CP的女主角倪苏。你不会希望在这个时候,外界的人都议论说,‘原来她是倪梦的亲生女儿’。”
“倪苏。”路乘风忽而驻足,在月光下垂目看向她,“倪梦老师重新进组了,她在找回她自己,你也会彻底放下。”
对上男人的眼睛,倪苏蓦地一怔。
是啊,或许她至今真的从来都没有彻底放下过。
被寻回前的十七年,她自强不息割舍了吸血虫父母,她那时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期盼任何空缈的亲情。可在被倪梦寻回后,她搜索到父母这些年如何宠爱于意欢,最后做出回家并进入娱乐圈的决定,其实都因为内心深处仍渴盼也能拥有一对关爱自己的父母。
倪苏和倪梦的母女关系,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通过演艺事业建立,所以当她发现连维系那点可怜亲情的纽带都是假的,才会如此受伤。
她能够决绝地割舍,内心深处却对此耿耿于怀,所以当她和倪梦解约的事被爆出,她不愿为了母亲背这黑锅。
她不再渴盼母亲的爱,却因此对母亲有了恨。
此时此刻,路乘风紧紧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倪苏,相信萧曼如老师,然后走属于你自己的路。”
霎时间,那些横亘在心上的阴霾,被这柔柔地海风和细语一点点吹散。
倪苏豁然开朗,和萧曼如签约的是倪苏,而非倪梦受伤的女儿。
萧曼如最知道她这个艺人,是因何才与倪梦解约,她绝对不可能怀疑自己的目的。既然萧曼如说团队可以解决,那自己就应该信任她。
如果真的决定了要彻底和倪梦了断,那就更不应该去纠结,到底应不应该公开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这件事。
她该彻底放下、无视,顺其自然地走自己的路。
倪苏扬唇,忽然主动环住路乘风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她听见男人的心脏有力的鼓动,像阵前的战鼓声般,给人勇气令人安心。
“路乘风,”倪苏紧紧抱着他道,“好像有个人可以展露自己的脆弱彷徨,可以信任和依靠的感觉也挺好的。”
路乘风第一次见到少女这样,完全放下戒备和坚强的模样。她脸贴在他心口,像柔软的糖浸入,而被她这样眷恋地拥着,他感到自己连理智都在急速减退。
他喉结微动,环住女孩的后脑回应她说:“我很荣幸,能成为那个被你依靠的人。”
倪苏轻轻一笑,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特别高兴的话语。
她靠在他怀中,仰起头,乌黑明眸看着他:“所以,路乘风,我们正式在一起吧!”
既然决定要彻底放下,那么,她也不该再惧怕和逃避亲密关系。她和眼前这个男人约会是有感觉的,既然要试,就更正式更深入。
“什么?”路乘风却反而有些反应不及,甚至些许不敢相信,“倪苏,你真的决定了吗?”
倪苏没有再重复,而是直接松开他佯装要转身离开:“如果你觉得太快了,那我收回。”
但在她尚未完全转过身时,路乘风便拉住她的手,重重往怀中一带。
倪苏撞进男人怀里,而后,眼前的月光被细碎的头发遮挡,男人汹涌如潮的吻落了下来。
是不再忍耐的强势,是终于得偿所愿的占有,是珍而重之的缠绵。
倪苏感觉自己像海岸的礁石,在浪潮的翻卷之下,软成沙,融入水。
月光海岸,她再无心关注其他任何,眼前只能看见这个少年。
*
这一晚,倪苏再回到房间时已过零点。
她决定相信萧曼如之后,便没再关注网络的动向。
当然,在她正式陷入恋爱的第一天,她也无心再去关注别人如何骂自己。毕竟,她的男朋友,明天就将离开这档综艺,而他们再见面也不知要何时。
这一晚,最后在倪苏和路乘风互道十次晚安后终于结束。
倪苏所有的情绪都被离别所占据。
直到翌日,路乘风为了拥抱倪苏,不惜拥抱了在座所有嘉宾后离开,萧曼如主动找到了她。
“倪苏,你和倪梦解约的事解决了,你看见了吗?”萧曼如问她。
倪苏诚实摇头:“没看,我决定完全信任萧老师。”
萧曼如却拍拍她的肩说:“虽然你这样说我很欣慰,但我还是建议你亲自去看看后续。”
倪苏狐疑看她一眼,这才再次主动搜索此事,然后,她在事件反转的热搜里看到了“倪梦的身影”。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约的事因倪梦而起,没想到,这件事最终也由她来解决落幕。
倪梦是在拍戏收工后得知此事的,彼时,热搜已爆,想要息事宁人已不可能。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如趁此机会公开她和倪苏的母女关系,将欠她的一并还上。
但这个想法只闪现了一瞬便被打消,因为倪梦清楚的知道,如今再公布女儿的身世恐怕只会帮倒忙了。
从《春列》到《野蛮生长》再到这档综艺爆红,倪苏一步步已经站得太高,而且又是这样的风口浪尖,大众未必还会因为这个身世而同情她。相反,甚至会否认她的成就,更笃定地将她打上“六亲不认”的负面标签。
于是,在倪梦接到“老对头”萧曼如的电话,找她商议如何解决这个热搜之时,她心中便有了决断。
倪梦最后亲自写了很长的一份声明发出:
“@倪梦v:首先声明,是我的个人原因才导致和倪苏解约,并且,也是我主动引荐老朋友萧曼如去签倪苏。
然后再细细告诉大家我们解约的原因。
熟悉我的朋友应该都知道,我14岁便入行,至今已出道整整三十年。在过去的时光里也算是有一点微小的成就,18岁拿下第一尊影后奖杯,33岁实现国内三金满贯的梦想。而后十年困局,无论我是无缝进组拼命保持演戏手感,或是暂定脚步沉淀雕琢,我的演技却都始终无法进步。
我努力了整整十年,但始终无法触碰到那梦寐以求的国际影后奖杯。
所有人都知道国内三金影后倪梦,有多想拿一个国际影后,这几乎成为了我这十年的个人标签。
事实的确如此。我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甚至走火入魔,认为寄情别人让别人替我拿到,或许我就解脱了。
于是我遇见了倪苏,选择倪苏。
这个女孩天赋卓绝、灵气四溢,她演戏的状态常常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投入且游刃有余。
她天生就是要吃这碗饭的人,所以我毛遂自荐,赢得了和她签约的机会。
人人都说我们是强强联手,我们也那样觉得。
我对倪苏寄以厚望,所以为她挑的剧本都复杂而极富挑战。我签她的目标就是国际影后,因此我认为不行的剧本直接一刀切断,电视剧更是不入我眼,我对倪苏隐瞒了所有我认为不行的剧本。
但一个锋芒毕露的演员,导演也为之青睐。
倪苏最终还是知晓了《金色人设》和《野蛮生长》这两个剧本,她很喜欢这两个剧本的故事内核,而我对他们嗤之以鼻。
我们的目标是国际影后,怎么能为一部青春片浪费时间?
我极力为她争取张正祥导演的《一天》,但恩师知我功利,因为我连见倪苏一面也不肯。
这是我们摩擦的开始。
不过,最终我们各让一步达成了磨合和妥协。《野蛮生长》是倪苏自主选择的剧本,现在看来,万幸她有自己的坚持。
更幸运地,我和倪苏进入了微妙的平衡,而我们的第一战就抵达了我曾梦寐的巅峰。
所有人都在恭喜我得偿所愿,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会高兴会解脱,但直到倪苏在我眼前捧起奖杯,我才陡然明白——
不会,只要站在上面的人不是我自己,我都不会解脱。
我并不为倪苏的获奖而开心,甚至,我嫉妒她的才华和气运。于是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就到了尽头。
是我的心魔和执念伤害了她,所以我主动放她离开,并引荐了更适合她的人。
对不起倪苏,这句话我欠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