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没什么变化的日常,可头顶却好像总有一个无形的钟,正无声无息地倒数着。
月初霖还是像过去一样,按时上下班,有时夜里在家加班,有时出一趟短途差旅。
至于那个衣帽间,她没再坚持,当真看着那天工作人员留下的书册,挑了合适的布局样式。
不过,木材上,她照着整套房子的风格,用了统一色调的胡桃木。
毕竟,这个衣帽间未来也许会有其他人使用,何必留下她太过鲜明的个人风格呢?
装潢公司的效率很高,不出一个星期,就将效果图和方案都做好了,亲自上门向两人演示、讲解,又等了一个星期,便签下合同,开始施工。
郁驰越干脆带着月初霖暂时搬了出来,住进最常留宿的那家酒店。
也是在这个时候,月初霖的公司发出两年一度的内部竞聘公告,开放了位于法国巴黎办事处的代表岗位,欢迎法语组以及其他各部门所有员工投递简历和竞聘申请。
月初霖几乎没多考虑,就向老许递交了申请材料。
因为是公司已经执行了十个年头的例行竞聘,人人都知道规矩,因此申请开放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再加上人事部和法国办事处的主管共同筛选简历、面试候选人、敲定最终人选,总共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结果毫无意外,月初霖以过硬的专业素养和漂亮的工作业绩,成功得到法国办事处主管的青睐,成为下一个即将外派巴黎的代表。
当她将结果告诉郁驰越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夜里搂着她的时候,双臂怎么也不肯松开。
到岗报到的时间定在元旦休假以后,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月初霖一边和同事交接工作,一边准备好材料,申请签证,等一切准备妥当时,才是十二月。
买好机票的那一天,郁驰越就搂着她坐在沙发上,突发奇想道:“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月初霖笑着问:“你这个大忙人,有时间吗?”
郁驰越也跟着笑笑,轻描淡写道:“很快就有了。”
隔天,月初霖查了查自己的年假,正好还有十多天没休,再凑上元旦的三天假,刚好有近三周的时间。
她干脆和老许商量了一下,在系统里发了年假申请递交上去。
身边的几个同事一方面对她羡慕不已,一方面又知道,这个外派的岗位确实非她莫属。
年轻一些的员工们经验和业绩都不如她,而年长一些的员工,大都已经结婚生子,囿于家庭,大多不愿意远渡重洋整整两年。
只有月初霖,无牵无挂。
有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私下替她担心,生怕太远的距离会耽误她和郁驰越的关系。
她统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句“顺其自然”。
有些事,只需自己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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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和总部的大会议室里,董事会也才刚刚结束。
经过长达数月的拉锯战,刚才的会议上,终于以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原则,通过了解除郁驰越在集团内部的几项重要职位的决议。
这几个月来,集团内部和外部的种种谣言、动荡,几乎都被归咎于郁驰越的工作不力上。
尽管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根本不是他的错,但面对这样的局势,谁也没办法再做什么。
就连郁驰越自己,也不过是在董事会上露了个面,听到表决结果后,什么表示也没有,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
郁启鸿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有一点不甘心的意思,更没有预想之中的力挽狂澜,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让自己达到了目的。
散会后,父子两个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冷冷对峙。
郁启鸿眉头紧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我听说,那位月小姐可不简单,过去的生活精彩得很。”
据他所知,他这个长子为了那个女人,一边竭尽所能地向储家施压,阻止储开济用肮脏的手段逼迫那个女人,一边又顶着他这个父亲这边的巨大威胁,不让他们碰到那个女人的一分一毫。
就连秦家人,都收到过他的警告。
今天,他更是没有任何挣扎,便将手里的权力交了出来。
让人不得不将这件事和那个女人联系到一起。
郁驰越神色漠然,沉声道:“怎么,没有看到我走上你的老路,很不甘心?她过去过得如何精彩,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你,她也不是邱冬云。”
郁启鸿的脸微微扭曲,带着一种被撕破面具的难堪和不敢承认的愤怒,连嘴角的肌肉都在轻轻抽搐:“你等着,你会后悔的。等你跌落谷底,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什么感情,什么女人,在权势和利益面前,一文不值。这是二十多年前,你爷爷教我的道理。现在,我来教你。”
“阿越,那样的日子不好过,我知道的。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求我的。”
郁驰越和他直直对视,眼神里俱是冰雪,冷得能将人穿透。
“是吗?”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攥紧成拳,分明的骨节微微泛白。
“那我倒要看看,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你和我,到底是谁,舍不下这金山银山,又是谁,会先后悔。”
第48章
年假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
月初霖趁着最后这一个下午, 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清空,原来存在抽屉里的零食和办公用品统统充公,由行政的同事分别放到茶水间和仓库。
在老许的安排下, 同事们趁着下午茶时间给她办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会。
说是欢送会, 其实就是个下午茶歇。
由老许亲自申请的经费, 买了附近一家呼声最高的网红甜品店的全品类产品, 大家一边吃,一边拍照聊天。
吃到一半, 又有外卖员上门,这次不是吃的,而是一份送给组里所有同事的礼物——每人一张可抵扣两份森和酒店下午茶套餐的现金券。
看到“森和”两个字,显然就是郁驰越让人送来的。
最后还有一张手写卡片:“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初霖的照顾,一点心意,不成敬意,祝各位生活愉快。”
字迹遒劲, 骨架端正,颇有一种肃正的风格,显然有从小练过书法的底子。
同事们拿在手里兴奋地传阅一遍,开玩笑道:“以为郁总在国外生活,已经是牛津的高材生了, 中文书法总不会太好吧?现在真是打脸了, 果然天才没有短板。”
有一个同事不知怎么的,忽然掉了两滴眼泪,抱着她不舍起来。
月初霖无奈地拍拍她的后背, 安慰道:“好啦,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也就外派两年而已。”
可那个同事擦擦眼泪, 摇着头在她耳边抽噎,轻声道:“不是,初霖,我打算回老家了,下周就打辞职报告,以后的确很难见到了。”
月初霖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谁会一直站在原地。
两年的时间,对许多人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分别了。
不过,这不正是她要的吗?
**
和所有人道别后,月初霖像往常一样,从地铁站出来,一路走回去。
才打开门,却发现卧室门口摆着两只大大的行李箱,里头装着七七八八的东西。
郁驰越竟然已经回来了,正一个人收拾两个人的行李。
“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没工作了吗?”月初霖放下包,一边走进刚刚装修好的衣帽间换上家居服,一边问。
之前的两个多星期,两个人都住在酒店里,这两天才搬回来。
家政阿姨已经很自觉地替她将大部分衣服和配饰都挪进衣帽间了。
柜子的门用的都是玻璃,现在她站在里面,除了正中间的一面镜子,一眼望去,所有衣服和包包都一览无余。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这样的衣帽间。
可惜,她心里异常清醒,这些终究不是属于她自己的。
郁驰越将刚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内衣放进箱子,起身跟过来,看着她换上柔软的棉质家居裙,慢慢走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说好要去旅行的,我也请了长假,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面色也看得出来是放松的。
可月初霖从镜子里看着他,却莫名觉出孤独的情绪。
他那个这样的位置,又怎么会有什么长假?
她没有多问,沉默了一瞬,便换上温柔的微笑:“好啊,去哪儿呢?”
虽然说好了要旅行的,可谁也没有提过到底去哪儿,干脆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两个人捧着平板坐在沙发上,开着某旅行APP一起浏览首页的目的地推荐。
从近一些的周边游,到全国各地甚至全世界的著名目的地,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个人磨蹭半晌,嘀咕半晌,怎么也决定不了。
郁驰越这二十几年在国内待的时间不长,考察时去过的地方不少,但真正有机会好好游玩的却不多,月初霖也因为学业和工作的原因,很少有机会出去好好旅行,因此,推荐榜上的大多数地方,两人都没有去过。
这也算是个好处,无论去哪里,对他们来说都是充满新鲜感的体验。
月初霖想了想,去书房找了便签来,将十几个目的地写在便签上,捏成小纸团,打算抽签决定。
“那就一人抽两个,轮流来,就按这个顺序玩下去。”
抽签的结果就是完全不考虑路程的便捷性,四个城市,从东北到西南再到西北,几乎横穿了整个国家。
月初霖忍不住笑倒在沙发上,指着平板上放大的地图:“时间不久,要跨越的距离倒是不短。”
郁驰越搂着她,扯了扯嘴角,目光里莫名有几分认真,说了一句意味的话:“没关系,再远的距离,只要愿意,总能跨越。”
月初霖心口一颤,忽然觉得眼眶发酸,也不笑了,重新捧起平板,预订机票和酒店。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已经将近午夜。
临睡前,月初霖拿出手机翻一翻每日新闻。
平时不太注意的财经板块忽然推送一条新闻:森和最新公告——已解除郁驰越与集团内部的多项职务。
月初霖的眼神在这一行字上停留好久,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郁驰越洗漱完,回到卧室,从后面将她搂进怀里,她才放下手机,转过身去回抱住他。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摸着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好像安慰似的。
“看见新闻了?”
黑暗里,他的声音有些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