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包,转身沿着马路朝家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地面上,哒哒响着,头顶的路灯照得影子一时拖长,一时缩短,一时只有一个,一时又有两三个。
接着,影子触到一只黑色男士皮鞋的前端,再接着,就被踩住了。
她脚步顿住,抬头望去。
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SUV,郁驰越正靠在一旁。
头顶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照得雪白的衬衫泛起一层象牙色。
白日里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已经解开了两颗扣子,衣领微微敞开,在脖颈和锁骨处投下灰黑的暗影。
看样子,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
隔着一条窄窄绿化带的主路上,时不时有加足马力呼啸而过的车。
他站直身子,走近一步,脸上照旧没什么表情,嗓音却透着一丝沙哑:“结束了?”
月初霖没说话,将视线移开,准备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可他没给她机会,仗着身高优势,往旁边稍稍挪动一小步,就成功挡住她的去路。
“郁总。”她被迫停下,望过去的眼神透着直白的嘲意,“不是‘不记得’我吗?”
刚才一场不愉快,现在她实在不想和他多说。
郁驰越皱眉,道:“现在记得了。”顿了顿,又说,“是你说的,装不认识的好。”
月初霖被他这种小肚鸡肠的行为气得直想笑。
“这么记仇啊?现在呢,解气了吗?”
她仰着头的时候,一双眼睛里盛满光泽,湿润的,淋淋的,张张合合的红唇太过饱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各种瑰丽丰美的意象。
他忍不住走近一步,低头凝视她。
高大的身影遮住大半灯光,一片浓重的阴影恰好将她笼罩其中。
白皙的肌肤在幽暗的光线里依然莹莹似雪,水汪汪的眼也未曾黯淡。
他抬手靠近,想抚上一缕堆叠在她肩颈边的长发。
可指尖触碰的那一刻,她忽然扭头避开,往后退了一步。
手上扑了空,他慢慢放下,脸色倏地冷下去。
“如果我记仇,你现在就不会过得这么好了。”
“是吗。”
月初霖语气凉凉,细长的五指插进浓密长发间,往后一捋。
“那我还得感谢郁总。”
话被她堵死,郁驰越的脸色更冷了,盯着她的眼神也变得压抑。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郁驰越再度拦住她的去路,有些心烦意乱,“你那么多同事呢?怎么不一起,让你一个人走?”
月初霖拎着包的手紧了紧,眼神变得不善:“你什么意思?”
她百分之百确定,刚才在路边,她的同事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情形,他都看到了。
只有她形单影只。
其实她和大多同事的关系并不僵,只是有时习惯了独来独往。
可习惯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提是另一回事。
“他们防着你。”郁驰越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冰凉如刀,“怕你勾引男人?”
月初霖深吸一口气,一时气极,反而平静起来。
她脸色缓和下来,丰盈红唇边噙了朵轻浮的笑:“也许吧。怎么,觉得我会勾引人?”
细高跟一步一步朝前,哒,哒哒,哒。
“郁总是不是也被我勾引了?”
郁驰越眼神晦暗不明,紧抿着唇不答话。
“不说话?那我就当默认了。”月初霖迅速占据上风,单手支着下颌,细长的指尖在脸颊边轻点,笑得意味深长,“也对,否则郁总当初也不会跟我上床。”
郁驰越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他扯了扯领口,压抑道:“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月初霖觉得心口被飞快地刺了一下,可随即又变得坦然起来:“是啊,为什么人要忍耐寂寞?我没偷没抢,做什么都是你情我愿,有什么错?”
郁驰越不说话,一双眼睛愤怒地盯着她。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就走。
这一次,他没再阻拦,只是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
路上越来越静,往来的车辆少了,酒店门口也已经没了其他客人的影子,唯有高跟鞋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车门重重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发动机启动,黑色SUV呼啸而过。
月初霖脚步没停,更没回头,只仰望着深邃的夜空——灰蒙蒙的,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模糊弦月,像被一只手抹得墨渍晕开了。
她没回家,给江承璟打个电话,叫了辆车,往一家不算陌生的夜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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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的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幻不定,闪得人眼花缭乱。
江承璟也不蹦迪了,陪着月初霖坐在卡座里喝酒。
“怎么了?一副受了伤害的可怜样。”
月初霖摇摇头,又喝了一大口加了冰块的酒,感受着腹中由冰凉逐渐变得火辣辣。
“没什么,就是最近遇到了一个人,有些心烦。”
江承璟诧异:“谁?上回你也这么说。”
月初霖没再说下去,不想承认是被郁驰越刚才那几句没轻没重的话惹到。
她的确耐不住寂寞,一点也没错。
人生太过漫长,半数时间在黑夜里,而她孑然一身,这一具躯壳,再找不出和这个世界有连结的部分。
她不停地放纵自己,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感知自己的存在罢了。
感情已经干涸成沙漠,只好靠肉|体进行短暂连结。
像一阵一阵的电流,刺激她的神经,使她不至于消极颓败下去。
但有时心里的这股荒芜感,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
就像现在,她空虚得快抓狂,却怎么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江承璟皱眉,借着红红绿绿的灯光仔细打量她,得出结论:“霖霖,你可能需要一场爱情的滋润。”
月初霖冲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酒。
第7章
江承璟的性格向来说风就是雨。
接下来几日,他果真给月初霖介绍了好几个男人,都是本就对她有兴趣的。
若换做以往,月初霖自然不会拒绝,挑挑选选,有看得上眼的,不介意处着试试。
但最近,她真的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好不容易和其中一个面对面坐下,才聊了一会儿,她就厌倦了。
最后当然一个也没成。
月初霖烦透了,干脆又把心思暂时都放到工作上。
有的时候,一个人之所以成为工作狂,并非是因为她天然热爱工作,而是因为现实的生活索然无味。
森和的项目是长期的,所以陆陆续续又来了工作。
月初霖没再接,统统让给其他同事。
有了丰厚的报酬,暂时接手的同事对她十分感谢,连着给她带了几次某网红甜品店的流心蛋糕。
近两百块的价格,连吃几次,直把她腻得再不想看到所有“流心”甜品。
只是,老许是个人精,一直惦记着上回在酒店的“玩笑”。
第三次森和来工作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让别人去了。
月初霖犹豫一瞬,同意了。
同事前两回去,都没再遇到郁驰越,况且,上次加的美术馆工作人员也来信息了,说费拉的新作已经到了。
当晚,她熬夜看完从同事手里交接过来的资料。
幸好有第一次打下的基础,第二天工作的时候,她才能稳稳衔接上,没有影响工作状态。
郁驰越果然没出现。
参会的人比之前多,十几个,都是森和总部的高管。
会后,一一同月初霖握手道谢,照例让Jarod安排她的午餐。
下午没工作,她心情还不错,餐后拿着Jarod给的临时员工牌又去了美术馆。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服务台前,正和帅气的工作人员说话。
月初霖看了一眼,居然是韩介衡。
韩介衡没在家族企业中就职,而是自己经营一家艺术品贸易公司,大概和森和美术馆也有合作。
很快,两人说完话,韩介衡也看见月初霖,客套地打个招呼,没多说什么,略一点头,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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