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演的不错。”阮未雪对白斐含,向来不吝啬夸奖。她这样一个连眼睛都懒得睁,连话都懒得说的人,对白斐含,一直都是另眼相待。
白斐含本来对阮未雪的印象不好不坏,还有点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三个多月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阮未雪对别人几乎称得上漠不关心、铁石心肠。
但是对自己,是真的不错。
白斐含说:“阮导毕业作品,要不要找我?”
她本意是和阮未雪在合作一次,她看出了阮未雪没什么朋友,之前她身后还总站着一个耳朵坠有白色羽毛的男人,后来也看不见那个人了。
毕业作品是每个导演系毕业的学生都要交的,白斐含想,再合作一次也不错。
阮未雪略有惊讶,没想到白斐含竟然会主动演她的戏,她以为经过杀猪的事,白斐含会怕她呢。
阮未雪看了白斐含半晌,笑道:“我不用拍毕业作品。”
白斐含这才想明白,电影学院最重要的电影都给她拍了,这一部可以顶十部毕业作品,哪里还需要再拍毕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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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剧组除了沈夜白,几乎都是没有成名的学生;就连沈夜白,明星之外,也有学生的身份。
杀青宴定在第二天,沈夜白也参加。
龙晖已经通知赵传家明天下午来接他们,这天晚上,白斐含收拾行李,手里拿着风衣,想,这件风衣,在她以为龙晖破产的那天,还拿出来要给龙晖当被子来着。
现在把风衣叠起来,白斐含心里又是一阵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就要离开瑶山影视城了啊。
而她竟然和龙晖,在同一个房间的两张床上,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一百多天。
白斐含想,从我记事起,都没有和父母中的任何一个人,共同生活过一百多天。
白斐含叠风衣的动作放缓,被龙晖捕捉到了,他接过白斐含手中的风衣叠好,放到行李箱里,问白斐含:“还伤感呢?”
“不是伤感,是感慨,感慨时间过得好快。”白斐含说。
龙晖笑道:“可不是快吗,我们都认识半年了。”
白斐含这才想起来,她和龙晖是四月认识的,现在十一月,已经整整半年了。
可是她怎么感觉,已经和龙晖认识很久很久了呢?久到好像出生起,便认识他的。
甚至白斐含觉得,可能在她没有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认识龙晖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白斐含不知道。
“龙哥,我觉得我很久之前就认识你啦。”白斐含歪着头,对龙晖说道。
龙晖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拉好,对白斐含说:“我也是。”
这晚白斐含很晚都没有睡着,她一闭上眼,脑中便像电影画面一样,回想起和龙晖的点点滴滴。
在遇到龙晖之前,白斐含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的人生,会有另一个人陪伴。
东方渐白,天色已经有些微微的亮了,白斐含在第一缕晨光中说对龙晖说:“龙哥,有你真好。”
龙晖对着白斐含笑,整个人散发出温暖的光晕,起身站到白斐含床前,伸出手刮了刮白斐含的鼻尖:“宝贝,起床了——昨晚一晚没睡,要出黑眼圈了。”
白斐含想,黑眼圈就黑眼圈吧,反正电影都拍完了,不用担心。她抬起脸在龙晖手中蹭了蹭,做了个撒娇的动作。
做完了,白斐含想,我现在和灰灰好像啊。——懒懒是不屑于蹭白斐含的手的,它只会昂起头骄傲的等待白斐含的抚摸,还只是在和灰灰竞争的时候才这样。
灰灰蹭的是她,她蹭的是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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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宴上,白斐含喝了点酒,她一向自认为能喝酒的,当时和虞梦桢在新世界包厢里,白斐含喝了一提啤酒,也没觉得怎么样。
被龙晖送回去的时候,虽然有一点点醉,但也是因为有了这个男人当依靠的原因,可以让自己安心的醉,白斐含是不承认她酒量不好的。
可是今天,是真的有点醉了。
她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头发还是直直的学生头的样,坐在龙晖旁边,正笑吟吟地、痴呆呆地看着龙晖。
龙晖问:“看什么?”
白斐含只是盯着龙晖手中的啤酒瓶。她的眼睛本来就会说话,此时斜斜地看着龙晖,又带上一种朦胧的醉态,简直要让龙晖把持不住。
阮未雪和龙晖坐了主位,白斐含坐在龙晖旁边,沈夜白坐在阮未雪旁边,余下是带队老师和摄影师等人。
一桌子的人都喝的有点多,只有龙晖,滴酒不沾,没有喝一口,他面前的酒杯里,倒得是矿泉水。
白斐含想,他一直都是喝矿泉水的,裴鑫的女朋友过生日的时候,他面前放的,也是矿泉水。
可是当宋修文要和她喝酒的时候,他却拿过了她的酒杯,说他替她喝。
白斐含想到这些,眼睛都带着笑意,一双勾人的眼睛,带着笑意和醉意,看向龙晖——手中的啤酒瓶。
龙晖无奈地笑笑,把啤酒瓶给了她,轻声说:“最后一瓶了啊。”
白斐含只顾往杯子里倒酒,只是在龙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点点头。
白斐含控制着手——这时候,她还觉得她没喝多,她控制着手,很完美地倒了一杯酒,没有溢出酒杯,她的脸上又现出了朦胧的笑意。
她举杯,对阮未雪说:“阮导,喝酒。”
阮未雪看白斐含两个脸蛋红扑扑的,都染上了红晕,醉眼迷离地看着自己,笑道:“小孩儿,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她让服务员给她拿个大杯子。
阮未雪用不惯小杯,服务员给她拿了一个巨大的高脚杯,她颇觉高脚杯下面的脚碍事,有心掰掉,这时候,站在头身后的男人,伸出手阻止了她。
白斐含看去,只见是那个左边耳朵坠了羽毛的男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阮未雪身后。
白斐含想,这个男人真奇怪,神神秘秘的,时而出现,时而不出现,在这之前她好像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她了。
那男人用手挡了一下阮未雪的手,见阮未雪没有进一步动作了,便又站直了身子,退到她身后。
阮未雪把巨大的,足有一个人手掌大的高脚杯倒满了酒,是一瓶53度的茅台酒,一杯倒满,酒瓶也见底了。
之前阮未雪只是没骨头似的倚在椅子上,现在,随着倒酒的动作,她也挺直了身。
白斐含从来没见过坐直了的阮未雪,醉醺醺地看过去,阮未雪包裹在黑裙之下,脸色是不健康的雪白,也说不出好看,只是很怪异。
她举起高脚杯,对白斐含说:“小孩儿,喝酒。”
白斐含点头,把一杯啤酒喝了,她放下酒杯,看到阮未雪,像喝白开水一样,在喝那巨大的高脚杯中装的白酒。
白斐含看着,酒意都被阮未雪的举动吓得醒了三分,她亲爱的怪异的导演,是在拿白酒当水喝?
不止是她,周围的人,包括沈夜白在内,统统望向阮未雪,露出或惊讶或担忧的神情。
就连龙晖,都不禁挑了挑眉毛,暗想这个导演到底是傻,还是真有酒量。
阮未雪把整整一大杯白酒喝完,一滴不落地喝完。还拿起酒瓶,继续倒酒,周围的目光,她根本看不见。
“小孩儿,看什么,要不要尝尝?”她像逗小孩儿似的,问白斐含。
白斐含还真生出了一种好奇,她长这么大,还没喝过白酒呢。
仅有的两次喝酒记忆,一次是飞龙大饭店,宋修文递过来的果酒,还有一次,便是新世界和虞梦桢喝酒,她喝了一提啤酒。
这是第三次。
白斐含的神情中,有些跃跃欲试,阮未雪直接把剩下的白酒瓶递给她。
龙晖注意到,阮未雪递酒瓶的时候,手一点都没发抖。
白斐含伸手接了过来放在桌上,龙晖忙趁白斐含不注意拿着放桌下了。
阮未雪又靠回了椅背上,任大家吵闹说话,不怎么理人,但她的面色,依旧是苍白的,一点都没有因为喝酒,而变了颜色。
酒过三巡,白斐含已经醉倒自己都发现自己醉了。当她发现自己醉了后,便安安静静地坐着,生怕因为喝醉而做出什么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进而出丑。
她只是脸色发红,嘴角带着意义不明的笑,看上去是个喝多了的架势。但是她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眼神迷离地看着,别人也不知道她醉到什么程度。
最后,阮未雪又倒了一大杯茅台,举杯,对龙晖说:“谢了。”
她没有对龙晖没有称呼,龙晖也点点头,把杯中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阮未雪则又把那杯茅台喝得一滴不剩,她喝酒真如喝水一般,迅速很快,而且喝完那样辛辣的白酒,竟然不用吃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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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宴结束,白斐含在龙晖的搀扶下,坐上了赵传家的车。
白斐含坐上车之后,仍旧只是嘴角挂着迷之微笑,不说话,连多余的表情都不做,只是笑。
龙晖觉得这时候的白斐含别有一种天真可爱——小姑娘平时就是天真可爱的,但这时候,更有一种和平时不同的,迷离之感。
龙晖伸出两只手指,问白斐含:“这是多少。”
白斐含挂着微笑,内心也觉得龙晖幼稚,说:“二。”
龙晖说:“不对,是‘爱’。”
白斐含想,我怎么说话都说不清了呢,我真的醉到这种程度了吗?想了想,还是说:“爱。”
“我叫什么名字?”龙晖问。
白斐含笑着,甜甜地说:“宝贝。”
龙晖觉得他滴酒未沾,但好像也醉了,只因为小姑娘一声甜甜的“宝贝”。
“连起来读。”龙晖说。
白斐含想了想,她已经想不起来龙晖刚刚说的是什么了,只是重复着“宝贝”。
龙晖被她叫得心猿意马,也没什么心情让她连着叫了,只听她一声一声地,撒娇似的叫着“宝贝”,便醉到了心里。
赵传家在前面开车,他依旧是个秃头,衣服也只是从短袖T恤到长袖T恤的变化,颜色和龙晖一样,也是黑色。
他听着龙晖在一声声地逗着小姑娘,最后被小姑娘一声“龙哥”收买,真不知道他们两个,醉的到底是谁。
但赵传家才没有裴鑫八卦,他只是专注地开着车,默默地想,果然人谈起恋爱来,就好像喝醉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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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锦盛小区的家,白斐含看到熟悉的建筑,龙晖开门,门锁打开,白斐含又想到了第一天到这里,这个男人就把指纹锁给了她。
那时候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白斐含觉得她好像醒酒了,只是神经比较活跃而已,应该不至于出丑,所以也就放弃了矜持,带着一身酒气,飞奔进门,去看灰灰和懒懒。
灰灰和懒懒已经被赵传家提前送回了龙家,这是龙晖的主意,为了让白斐含回来感受到家的温暖,两个小猫猫提前五个小时便回了来。
白斐含觉得她不醉了,不做表情管理了,迈着老年迪斯科的步伐,走近两只猫猫,分别伸出了她的两只手。
一手一只,把灰灰和懒懒抱在怀里,一顿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