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咳一声,给带她的康老师发了条微信。
电视台对外已经不招人了,这次的实习机会来之不易,是她联系了孔映总监才拿到的。
当时在学校拿到了总监的名片,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校考时试着联系了一下,竟然很顺利地联系上,并且孔映也没有忘记她。
“你很适合播音。”那时的孔映是这么说的。
后来报考肃大,也是孔映给她推荐了合适的老师,让她的备考事半功倍。
这次孔映找了康老师带她,也是电视台的主持人。
宋嘉茉在大厅等待,很快,走出来一个五官温柔的女人。
“小宋?”
“是的是的,”小姑娘不迭道,“您是康康老师吧?”
“是的,”康康看着她,又笑,“你比简历里还要漂亮一些。”
她眨眨眼,“可能是灯光好。”
实习的第一天没有太多的事,基本都是些杂活儿,她在五楼的广播部打转,没有看到温璐。
晚一些再问吧,她想。
康康老师道:“我等会要去录几条新闻,你跟我一起去就好,看看是怎么个情况,等你熟悉了,我再带你录。”
她有些期待,忙点头说好。
录音室就在拐角处,小而安静,门轻轻一关,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康老师的声线温柔,随着不同的新闻切换语气,她看着电脑上闪动的画面,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实习的适应期似乎总是很忙碌,时间一晃而过,就过去了一周。
这是个普通的周末,和她从前的周末一模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有点孤单。
可能是因为没开广播了吧,她猜,总不能是因为陈赐回来了。
她打开电视,正想着看点什么,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幽怨的声音。
很快,恐怖的铃声消失,换成了尖叫声。
宋嘉茉拿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邻居的鬼片,为什么放得这么大声啊……】
配图是兔子捂住耳朵的表情包。
等了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总之什么都没等到,敲门声没响,隔壁的尖叫声也没停。
她又暗自吐槽自己的不对劲,回到房间,塞起了耳塞,倒头睡觉。
宋嘉茉浑然不知,就在她躺下后不久,某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陈赐敲了两下门,没听到动静,又垂眼唤了声:“宋嘉茉?”
仍旧没有回答。
他担心有事,蹙了蹙眉,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正要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陈赐转头。
那男生看到他,也有些惊讶,犹豫地走到他面前:“你是——?”
有两个叠字在嘴边呼之欲出,但最终,陈赐道:“你有什么事?”
*
十分钟后,两个人对坐在咖啡厅里。
“我是彭开宇,她大学一起共事的社长。”
“之前给她打了电话,她回短信说晚点再联络,结果一周都没联系我,我就自己过来了。”
对面的人自我介绍道:“今天是过来给她送社团记录册的,看你有钥匙,应该是家里人吧?……或者男朋友?”
陈赐没回答,道:“现在是晚上九点,你来送记录册?”
“呃,我看她发朋友圈,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
“就想着借这个机会,过来看看她,毕竟大家也是好久没见了,记录册做了好长时间,我现在才收到。”
彭开宇挠了挠头:“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我们部门的小伙伴都知道我喜欢她。”
“但她早就拒绝我了,也一直很避嫌。”
似乎是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陈赐嗯了声,懒懒靠进沙发里。
这一角安静了会儿,彭开宇忽然说:“可我一直觉得,她在等人。”
陈赐的手指蓦然一顿。
彭开宇:“否则我真的想不通,大学这么多年,追她的也有一些很优秀的,为什么她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都没有接触就全部拒绝了。”
“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也会说,但是那种标准……你知道吧,感觉她是在形容某个人,不是在衡量什么。”
陈赐垂着眼,喉结轻微滚动。
他问:“她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嗯……”彭开宇想了想,“内双,高鼻梁,身高186,腰线比例三七分,腿长,对她好。”
彭开宇说:“可是她的对她好,好像要求很高。”
就像是遇见过一个什么人,然后用他当做准绳,于是后来遇到的那些,都不及他半分。
彭开宇:“怎么样才能达到她要求的对她好?怎么才算呢?”
但这一次,陈赐久久没有说话。
他以为她早就放下了。
他以为她当时说出那样的话,只是觉得太累了,想要结束这段关系,于是他点头同意。
但是为什么,她没有再找过别人?
彭开宇见他沉默,又开口问道:“还有一个问题。”
“我看她微信名叫热可可什么的,她不喜欢喝热可可吗?”
“冬天会喝。”陈赐哑声说,“夏天嫌腻。”
“可是冬天社团聚餐发的热可可,她一杯都没有喝过。”
头顶音乐在这一瞬停拍,陈赐抬起眼来。
他突然记起——
他走那天,留在桌上的,是一杯热可可。
半晌,他启唇,目光落在桌上某处:“这个记录册,我能看看么?”
“当然可以。”彭开宇将东西推过来,说,“毕业照我也放进去了。”
陈赐垂眼,一张一张地仔细翻看,像是想努力地,填上这五年的空白。
属于她的照片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合照或偷拍,偷拍的角度也大同小异,基本都是拍到她在发呆。
她以前没有这么爱发呆的。
彭开宇又说:“你看这张,虽然是笑着的,但是我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跟她一起共事这四年……说不上来,我感觉她应该很开朗,但是有一部分自己始终被封住了,好像很少……真正地开心过。”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似乎是这几年积攒了太多疑问,无人诉说,彭开宇才会讲了一句又一句。
陈赐打开钱包,抽出那张拍立得。
那是他陪她过的最后一次生日,彼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往后会经历何种变故,又或者几年的分离,画面里的小姑娘端着块小蛋糕,看着镜头笑得明朗。
彭开宇看了会儿,像是好奇已久的一个心结,终于被打开。
最后,陈赐听见他说——
“怪不得,我总觉得,她应该是这样笑的。”
*
既然有人陪她,彭开宇自知没有立场,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彭开宇走后,陈赐在原地坐了很久。
他拿出手机,将记录册上她的照片拍了下来,又顿了顿,这才点开微博。
她的微博他已经看过很多遍,无数个失眠或不想睡的夜里,他只能靠这些软件捕捉她的讯息。
她的微博发得并不勤,最近一条还是和毕业有关的,他点进去看了许久,又退出。
在主页微博的间隙里,突然挤进个弹框,是“可能感兴趣的人”。
他正要点关闭,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拍的是块蛋糕,上面被人画着鬼脸,ID名看着像乱码。
略作思索,他想起什么,翻开手机相册比对。
果不其然,在某个社团做蛋糕的记录照里,小姑娘涂的就是这块蛋糕,模样分毫不差。
……小号?
如果不是知道大数据的无孔不入,他几乎要怀疑这是天意。
思索间,不知怎么就点了个关注,主页再一刷新,弹出几条新关注人的微博。
许是因为她小号发得也不怎么勤快,显示出的最近几条,时间线也略显混乱。
但日期都是在今年。
第一条发在今年六月,是她毕业的日子。
【爱你好难,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爱你了,可我偏不。】
第二条是个转发,原博已经被删掉了,看起来是影评或者书评一类,只留下她的转发。
【不对,】也不知道是在反驳什么,她回得尤为认真,【世界上的爱情无外乎三种,可以的,不可以的,和明知不可以却还是忍不住的。】
看到这里,他的目光已是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