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无语地瞥陈烬一眼。
可是能怎么办?他说的也是实话。
几局下来,江京峋输得挺惨,但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懒懒散散地出着牌。
到最后,他们都已经赢得不好意思了,一个个心里暗喜,被他赢了这么多年,难得有机会赢他一回。
就可惜,赢的人很爽,输的人却看不到半点愁容,实在有点无趣。赢起来都没什么快感。
江京峋浑不在意地推出一个又一个的赌注,只剩几个的时候,更是干脆地直接推倒在桌上,拿了外套起身,“我出去一下。”
陈烬笑了。
老婆在跟别人一起吃饭,他这牌怎么可能打得下去?
能在这坐这么一会都是他没想到的了。
他朝一个一直坐旁边看的人招了招手,“来,三缺一。补上。这种重色轻友的咱们就别管了。”
话音刚落不到三分钟,盛萤的电话就来了。
陈烬漫不经心地接起:“怎么了?”
盛萤气得快炸掉,一边插着腰和冉秋函吵架,一边给陈烬打电话:“喂!姓陈的,能不能管管你未婚妻啊?!”
冉秋函闻言,瞬间失语。知道对方是陈烬后,她所有的脾气瞬间收敛,理智也终于回神,她的后背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她刚刚在做什么?她居然在和陈烬的妹妹吵架?
冉秋函一回过神来都快傻了,脑子疯狂运转起来,开始思考起现在的情况下她应该怎么办。其实刚才她也是气狠了,不然断不会直接和盛萤吵起来的。
冉秋函试图补救,“盛萤,我觉得我们之间都是误会……”
盛萤呵呵一笑:“是吗?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她也不怕被说搬救星丢人,有些人想搬还搬不到呢!再说了,保护了她二十多年的哥哥,接着保护她有什么错?难不成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伤害她就是对的了吗?
冉秋函咬咬牙,知道盛萤是出了名的脾气大,但这还真是她第一次领教。
谁还不是家里金尊玉贵的小宝贝了?盛萤凭什么这么嚣张地在她头上放肆?
冉秋函一点都不甘心,偏偏她喜欢陈烬,所以她也就不得不甘心。
她最后挣扎地去抓了抓盛萤的手,转眼就听到盛萤惊慌失措地喊:“啊——陈烬救命!冉秋函要杀我!”
冉秋函:“……”
陈烬拧紧眉,起身就往外走:“你在哪里?你们在做什么?”
盛萤瘪瘪嘴,不闹了,乖乖说:“我在跟她吵架。陈烬,我很不开心。”
就算她不在跟前,陈烬也能轻易想象出她的嘴撅得老高的模样。他大抵知道她现在是安全的,就是想闹闹脾气。他无奈又宠溺地道:“好了,发个定位,我来接你。”
刚分好牌,剩下的三个人看着陈烬离开的背影,一脸懵逼。
“怎么就走了?”
“不知道啊。”
“刚刚谁说这种重色轻友的人就别管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摇了摇头。
真的是,没一个有出息的。
但江京峋出去的时候,周以寻他们早就走了。
吃完饭,没必要还留在这里,尤其是知道有个男的在对她虎视眈眈之后,裴淮阳几乎一吃完饭就带着她走了。沂城好玩的地方很多,没必要留在那里。
裴淮阳是真的感受到了来自江京峋的威胁。他怕的不是江京峋,是怕周以寻对江京峋的偏爱。要是争过,输了也就算了,可他怕的是还没开始,他在她心里就已是输的定局。
裴淮阳自打见过江京峋和周以寻后就一直有这样的担忧。
——即使她不承认,他的担忧也只多不少。
尤其是在一次次地看到他们的相处之后,他有发现到江京峋对周以寻来说是特殊的。即使她嘴上不承认,即使她表面上看着对江京峋满是不喜,也掩盖不住她对他的种种特殊。
裴淮阳想问,在你心里,到底谁更重要?
可是他忽然没有勇气问出口。
一来,这种幼稚的问题他不屑于说出口,二来怕把她吓走,三来……他怕得到的答案太过伤人。
裴淮阳苦笑了下,“以寻,你喜欢这里吗?”
周以寻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认真想了想,回答着:“是挺喜欢的。”
“那你有考虑过留在这座城市吗?你还会……”裴淮阳挺着勇气,试图从她口中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又害怕亲耳听到她的拒绝,所以声音显得有些犹豫:“和我走吗?”
周以寻微微怔愣了下。
她偏头看他,直到看到他脸上认真的神色,她才发觉他说这话时是很认真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周以寻捏了捏手心,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重要到,她不敢随意回答。
她本来就该是和他在一起的,为了他来到这里,那等事情做完,她还会走吗?
周以寻的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告诉她——不会的。周以寻,放弃吧,你不会的。
可是她不喜欢这个答案,一点都不喜欢。
最终,她说:“等事情做完了我们再说这个话题好吗?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我想,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与决定,现在我就算做了决定,说不定将来也会后悔的。”
裴淮阳握了握拳,强笑着,点了下头,“嗯,你说得对。”
可他心里却是一凉。她这话的意思……话中深意不就是拒绝么?
他不是听不懂,不是看不透。也正是因为看得太破,他的心才更凉。
或许这个时候的裴淮阳就已经知道,她不会跟他回去了。要么,他和她一起留在这里,要么,他自己回蓉城。
裴淮阳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真的很后悔,他当初就不该让周以寻只身一人来沂城来IN,他也不该为了处理那些破事而在蓉城逗留那么久。
再追根溯源下去,他就不该……
裴淮阳不想再回忆过去,他只想着抓住当下。
不,他不一定就已经是输,他和她相处了三年,救她于水火,伴她于低谷,怎么可以说输就输?
裴淮阳默默在心底里冷笑了下,三年前他能把她从江京峋身边带走,让她对江京峋死心,三年后他依旧可以。
周以寻没有忘记答应江京峋的话,所以也没在外面玩得太晚,早早地回去,准备多吃点药,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去紫江苑找他。
说来,她从一个没有家的人变成了现在有两个家的人,也实在是不容易。
更喜欢哪个呢?说不上来。
说傅家吧,也的确,但她现在还是不喜欢这么多人的感觉,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独处。可是说是紫江苑吧,倒也没有,因为她真的很贪恋这里的温度。
一个人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就连空气都是冰冷的。周以寻过了二十五年那样的日子,早就腻了,她也想体验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的温度。
比如,深夜回家,家里也会亮着一盏灯,锅炉上也会有为她温着的吃食,或是各种切好的水果、榨好的果汁。
比如,饭桌上,某天她多夹了几筷子某道菜,第二天那道菜就会摆在她的面前。
比如,一只鸡只有两只鸡腿,而这种在她眼里只有小孩才喜欢吃的东西,永远都会齐齐整整地待在她的碗里,两个哥哥不仅毫无嫉妒之意,而且还一脸宠溺和纵容,叫她多吃一点。
这是一种,从前的她连梦都不敢这么做的日子。
也是一种,她从不敢渴求的“幸福”。
周以寻从没想过,原来有一天,她在提起家人的时候,脸上也会漾满笑意。即使笑意浅浅,那也是难得稀罕。
她开始一点点地适应着有家人的生活,也在一点点地学会融入这个家。
她是一个有家人的人,是一个有人爱的人。——有时候情绪过分低落,她都会这样暗示自己。
周以寻曾经很恨这个世界,毕竟这个世界以痛吻她,但是每次看到林照舒他们对她的疼爱,她总又会想——算了,该知足了。
她原本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啊。
-
两天没回来紫江苑,周以寻在开门的时候,有一种偷偷进别人家里的羞耻感。
她呼了口气,推门进去。
江京峋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作息,又是已经起床坐在沙发上等她了。
周以寻想,这一幕再多来几次,都快能出现在她的梦里了。
江京峋摊开报纸抖了抖,像极了老年人的动作。他扫她一眼,看到她又是熟悉的运动装后,不由咬牙。
昨晚他中途撂下陈烬他们出去的时候,她和裴淮阳早已离开。问服务员他们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他忽然一阵颓废,也没了什么玩的心思,一股子烦躁涌了起来。他没回那个包厢,也没回家,就开着车沿着去傅家的路走了一趟。车速很慢,就是在兜风。
如他所料,他根本没在那条路上看到他们。
江京峋把车停在傅家外面,很久很久,一个又一个的烟头掉落,直到清晨,环卫工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扫走烟头,可能觉得他是个傻子。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在这里抽什么烟?
他没说话,看着他把烟头扫走,发了会呆,给他递了瓶矿泉水就开车走了。
最近老爷子的身体日益不好起来,这两天还进了次医院。家里难得有几个小聚会,都为此推迟了。
有不少人在蠢蠢欲动着,想趁着这个机会,办点喜事,以冲喜为名,要是真能换得老爷子的健康,哪怕只是身体好上那么一点儿,那可都是在老爷子跟前露脸了!那印象分,可是蹭蹭地涨啊!
宋娴也忍不住和儿子提起这些人,一个两个的,对家产虎视眈眈的,没几个安着好心!
宋娴明着在嫌弃那些人心思多,可她潜在的意思是——儿子,要不咱也跟着办点喜事?多捞点它不好吗?!
江京峋就当做没看出她的意思,装傻充愣。
可把宋娴给气的。
她忍不住说:“你口口声声只要娶傅家的亲生女儿,可亏得她丢了,她要是没丢,要是你未婚妻,那不得天天被你给气死!”
宋娴其实没有恶意,就是忍不住埋怨儿子。别人在老爷子面前争宠都快争出一朵花来了,你还在这优哉游哉地悠闲啥呢!
江京峋看着她,正当宋娴被看得发怵时,他忽然来了一句:“找到了。”
宋娴一脸懵逼:“什么找到了?找到什么了?”
江京峋正坐在沙发上办公,手撑了下太阳穴,提示:“傅安里,找到了。”
宋娴都有一瞬间的恍惚——傅安里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