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月垂下眼睛, 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她轻轻说道:“那个时候…其实我知道我遇到了一些问题,我有点失眠, 做作业久了会发呆,总是想哭,可是我不想向任何人求助。”
女孩的声音清冷,却在暖房里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温柔:“我大抵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他,也不想去维护那个莫名其妙的亲情,那个时候我想离开这个世界,却又矛盾地不敢离开。”
霍铮静静地看着她,像一位久违的老友。
林四月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所以当陆简庭被他送到我的身边,我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因为我知道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光明。”
那个时候在黑暗里呆得太久了,想要求助却依然记恨,所以在被人温柔的握住手指的时候,才会没有第一时间甩开。
霍铮帮她的茶杯里续上热茶,褐色的瞳孔里带着些许真挚柔软的真心:“四月,我有没有说过,你其实真的很招人疼。”
他将小小的茶杯递给她:“有的女孩天生像块易碎的水晶,眼睛里有泪水就能让人心软;还有的女孩倔得让人心疼。”
林四月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答话。
霍铮笑了笑:“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只要静静地坐在这里,你明明在笑着,却能让我觉得你在难过。”
林四月瞥开眼,被面前的男人捕捉到,他没有趁胜追击,而只是轻轻地叹一口气:“就像刚刚。”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明明带着那样恶劣的情绪,和那样得逞的笑意,我却还是能感受到,你对那位程总是不一样的。”
林四月把茶杯里的绿茶慢吞吞地喝完,放下茶杯,把手放进小毛毯下面,才回答霍铮的话。
她想了想:“我其实知道,我应该离他远远的,我应该回美国,应该让他再也见不到我,大概时间久了,我就可以将他忘记。”
霍铮沉默不语,林四月也跟着笑起来:“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我忘不掉,甚至想要带着恶意诅咒他,希望他也永远忘不掉。”
她眨着眼睛,还不忘揶揄霍铮:“如果能忘掉,你也不至于听到我姐姐的名字还会手抖。”
霍铮无奈地摇摇头:“可我并没有希望你姐姐过得不好。”
林四月怔怔地看着升腾的火焰,红黄相间的一簇簇:“那是因为你没有在孤身一人的时候,被我姐姐抛弃。”
看到对面男人惊讶的眼神,她弯了弯唇,挂着些许嘲讽的笑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想要并且拥有着的东西,会发生变化,我大概永远也没有办法释怀,所以控制不住地憎恨他、挑战着他的极限、摆弄他,甚至…毁掉他。”年轻的女孩用双手覆住眼睛,像是沉浸在什么肮脏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她抬起眼睛,努力抑制的双眼带着湿意,却固执地不肯落下眼泪来,她轻声说道:“我明明…曾经那么爱他,现在却只希望,能看到他痛不欲生心如刀割的样子,看到他不理智,看到他发疯,看到他跟我一样有想要毁灭的时刻,我才能心理平衡。”
霍铮看了她许久,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安慰,只是静静地陪她坐着,让这间暖房的火焰温暖她。
他什么都没有多问,他知道面前的女孩比他所见过的样子都要坚韧,她只是需要一个瞬间,去发泄她心中压抑许久的痛苦。
时间静静地走过,林四月终于平静,她闪着眼睛,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孤傲的美人气质,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无助只是面前男人的臆想。
霍铮笑笑:“满血复活了?”
林四月拿开小毛毯,适应了一下双腿进入空气的冷意:“我去一下洗手间。”
霍铮了然,拿茶壶的手一顿:“那还回来喝下一壶茶吗?”
林四月的眼神与他交锋,她笑了笑:“当然是…不了,不过霍先生的人情我不会忘的,今年劳烦霍先生陪我回苏州一起过年。”
霍铮得到了今晚最满意的答复,举起杯子里的茶敬了她一下:“合作愉快。”
知晓了彼此的弱点与秘密,就可以达成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
这是他们在今晚这间暖房,达成的共识。
……
推开暖房的门,是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林四月朝姜蔓点了点头,就转过身,朝着洗手间走去。
去洗手间的路上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淡黄色的灯光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落着奇怪的光晕。
林四月踩着高跟鞋,双手提着黑色的裙摆,露着雪白修长的脖子,像一只光影参半的黑天鹅。
她的鞋跟踩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十分有节奏的响声,一下一下地,在自己打着节拍。
十、九、八…
……
三、二、一…
在心里默念的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时候,她感觉到手腕被一道极其大的力度握住,然后被拽入了黑暗中。
他的手捏着她的手腕,紧紧攥着,像是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
林四月被他拉拽着走出过道,他沉默地、只有背影和后脑,却带着浓重的痛苦与悲情。
林四月踩着高跟鞋,跟着他的步子大踏步地走着,她甚至唇角挂着讥讽的笑意,每一步,都踩得称心如意。
她没有呼救,没有挣扎,也没有质问,就那样乖巧地、跟着他一路走了过去。
程延的唇抿成一条线,整张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在黑暗里被人看到,保不齐会被认为是变态杀人狂。
他拉着林四月一路向外,走到了停车场他们的车边。
外面刚刚下了一场雨,停车场里一个人也没有,只留下一条条沾水的痕迹,林四月好整以暇地在他车边站直,没有和他讲话的意思。
程延沉默的看着她。
她的妆容完整,双肩裸露,精致漂亮。
唯独唇上的颜色斑驳,谁看了都知道她刚刚和另一个人唇齿交缠过。
他伸出手,碾过她的唇,大力地摩挲,仿佛像把另一个人的痕迹碾碎,可是唇上的口红印记越擦越凌乱,越来越碍眼。
程延拉开了后车门,将林四月扔了进去。
林四月黑色的礼服因为拉扯滑至膝上,露出雪白修长的腿,她靠着身后皮质的座椅,却还有心情慢悠悠地欣赏他冷厉肃杀的表情。
“想跟我玩点别的花样啊?”
她的手环住覆下来的程延的脖子:“可是你技术不好啊,我得考虑一下。”
程延没有说话,没有去理会她的挑逗和恶意的嘲讽,他伸手,拉下安全带,然后把她的裙子拉正。
他的手滑过她的脖子,像是要把她掐死一样,只是面前的女人依然挂着无所谓的表情,在一点一点踩上他理智的极限。
从她第一次看到他理智尽失的样子,她就知道怎么狠狠拿捏他的情绪。
她不允许他有半点的后悔和难过,她矛盾地想要看他疼死,又不允许他回头半分。
他全都知道。
也,认命了。
他看着林四月:“我已经在地狱里了,你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程延伸手摩挲着四月的侧脸,感受一片滑腻,他俯身吻下来,带着愤恨地嘶咬,像是要在她唇上连皮带肉咬下一块来。
林四月还是那副不冷不热地样子,没有回应他,皱着眉感受完他这个发泄的吻。
她的身上不止是属于她的香味,还混合着一种清冷又疏离的男香,程延知道,那是另一个男人的味道。
林四月身上全特么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味道。
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然后离开,他看着身下女人眼里的一片清明,顿了一下,看着她说道。
“四月,希望今天晚上你不要叫得太大声。”
他的手指覆住她的双眼。
“因为我们的家,隔音没有上次那个酒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嘎 嘎 嘎
急刹车。
第38章 、四月三七
程延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虽然大部分时候, 他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像一汪深深的潭水,黑黝黝的一片, 深邃又沉寂。
但是他也有格外勾人的一刻,他的双眸都带着水汽,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上涌,还是因为室内空气的不断升温。
比如现在。
他将林四月锁在怀里, 双臂紧紧地勒住, 一下一下地动作,身下的皮质座椅被弄出一块一块的褶皱。
结束的时候他靠在林四月的脖颈,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锁骨处,激起一阵新的颤栗。
四月别过头去不看他,他就伸手, 捏住四月的下巴, 强迫四月与他交换呼吸。
林四月已经不记得他今晚到底吻了自己多少次, 大概是为了覆盖住他在暖房里看到的画面回忆,他近乎是发了疯地吮吻她。
林四月敢肯定,她现在的嘴唇一定一块好皮都没有。
她被他压得腰疼, 抗拒地推他,他终于松开健壮有力的手臂。
程延沉默着,将已经散开的领口纽扣扣好,然后拿过自己的外套,将林四月整个人裹紧。
他伸手, 把全身软成一滩水的女人抱起来, 下了车。
老式的住宅区不但没有监控,也没有电梯,好在他们当时因为穷, 住得很低,爬两层楼就到了。
和过去不一样,油烟弥漫的楼道已经被重新粉刷过,磕人的楼梯也已经重新填实,忽明忽暗的楼道灯也换成了敏捷的声控灯。
程延到了家门口,手指按在门上,就开门进了屋,他将四月放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蹲下身子,帮四月脱鞋。
林四月从未见过他这样低头的样子。
就算是情意浓浓的曾经,他也总是高昂着头,神色平淡,未有一刻像这般臣服。
他的手抬起她的脚,笨拙地解开她高跟鞋的搭扣,将它们解放出来,放进柔软舒适的毛绒拖鞋里。
因为刚刚车里的那场欢·爱,四月眼睛里的水汽和脸上的潮红还未散去,她被面前的男人沉默隐忍又小心翼翼得样子刺得眼睛生疼。
她闪了闪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起那份不必要的触动与悲伤,恢复逐渐清明的大脑。
屋子里的摆设与她离去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又完全不一样。
地板是新铺的,墙是刷过的,脑袋上的灯和吊顶是重做的,身下的沙发和周围的家具是新换的。
与记忆里的老旧屋子完全不一样,却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像是有人仔细小心地维护过,又精心挑选换新过。
林四月垂下眼,沙发的另一半凹陷下去,程延倒了杯水,放进她的手心,然后静静地看着她。
还是她的茶杯,上面印着幼稚的卡通史迪仔,和程延那只是情侣款,林四月走的时候并没有把它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