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诗月另一只搁在腿上的手掐了一下大腿,痛的。
这不是幻觉。
她看着李且,整个人还是没有缓过来,又或许是脑子抽了, 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把我相亲对象怎么了?”
李且一听这话, 没忍住闷声一笑,又随即收敛了些许。
他挑了下眉, 又往前倾了一点儿,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似的, 压低了嗓子说得言简意赅:“绑了,打了, 威逼利诱了。”
这话说得很流氓手段。
但是又出自一个警察的口中, 加上他的表情,文诗月又不是傻子, 自然不会信。
所以, 她的相亲对象就是李且。
“我妈安排的相亲对象是你?”文诗月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嗯。”李且点了点头, 笑意不散, 装的倒是一本正经, “那,文小姐对我的第一印象还满意吗?”
“可是。”文诗月满眼疑惑,“怎么可能啊。”
“怎么就不可能了。”李且好笑道。
“你啊,我妈怎么可能安排你跟我相亲。”
“可能是你妈终于想清楚了。”李且开着不太要脸的玩笑, “撇开我的职业,我其他各方面不都还挺打着灯笼找不着的。”
文诗月倒是没觉得他开玩笑,只不过……
不知道为何,她这心里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心蓦地一紧:“你该不会是……”
“没有。”李且知道文诗月在想什么,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我没有辞职。”
文诗月心里提起来的大石落下,松了口气。
如果因为她让他放弃他热爱的职业,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是我妈主动联系你的?”文诗月问。
“嗯。”李且见文诗月将信将疑的表情,加重可信度,“如果不是的话,我能出现?”
文诗月见李且不像是安抚她的,而且这次的相亲本来就处处透着可疑,与其说王晚晴卖关子,在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她更相信这是给她的一个惊喜。
换而言之,或许是之前她的那些话起了作用。王晚晴并不是没有听进去,而是在这段日子里终于想通了,不再钻牛角尖。
她看着李且,回想起李且身份败露那天,以至于之后,王晚晴其实并没有因为李且是警察而触发病情。
就算是那天她说了那么多刺激她的话,也好好的,或许在她心里潜移默化本就是认可李且的。
于是,就有了今天。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终于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是这么久以来完完全全的松弛了下来,就觉得忽然之间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王晚晴答应做手术,王晚晴不再反对她跟李且,还特地安排了他们相亲。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她期望的,好的方向在发展。
“你还没回答我呢。”李且说。
“嗯?”文诗月被唤回思绪,“什么?”
李且撩起眼皮对上文诗月的杏眸,像是怕人听不明白似的,刻意放缓了嗓音,反而更加勾人。
“我啊。”他说,“满意吗?”
就像是蜗牛卸下了重重的壳,所有的压力全部消失以后露出了最原本的面貌。
与之同时,也会被另外的别样的情绪所替代,是自己也无法控制的。
文诗月看着李且,听到这话,脸不由自主地一热,怦然的心跳声在这一刻锣鼓喧天。
“就,还行吧。”文诗月清了清嗓子,说道。
“只是还行啊。”李且颇为遗憾地轻叹口气,“那我可得好好表现了。”
文诗月撤离对面那道直白到让她招架不住的目光,装模作样地扭头看向旁边的窗外,窗明几净的玻璃上贴着她的模子。
她今天并没有刻意打扮,穿着杏色的套头针织衫和牛仔裤,披着一头乌发,投射到玻璃上的她是秋色里的温婉。
以及,早已出卖了她那压不下去的上翘唇角。
李且招来服务员上菜,目光落在姑娘看向窗外的笑颜上。
终于又能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他的心一瞬间就被她的笑意塞得满当而柔软。
那里面每一分寸,每一毫厘都深深的刻着“文诗月”三个字。
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她,想看到天长地久,想看到地老天荒。
李且垂眸一笑,想起刚才这姑娘的满腹疑惑。
其实,他确实是找了她妈妈。
前几天他借着文诗月上班的空档,特地登门拜访了王晚晴。
口说无凭,他给了王晚晴一个U盘,里面是他这段时间熬更守夜做出的一系列清晰明确的资料。
U盘没打开,他简单的说明里面的内容。
“……里面有三个文件夹。第一个文件夹是我家祖上三代的详细资料。我是独生子女,父母,奶奶外公外婆健在,没有任何遗传病史……我的父亲从商,母亲从教。”
他顿了下,并不想炫富,用了个比较朴实的词语:“家里还算富足,所以在生活保障方面一定会让文诗月得到最好的,而我的家庭也会成为她的底气。”
“第二个文件夹是有关近二十年来特警安全装备等迅速发展和进步,以及伤亡率,我拿各行各业与之进行了一个数据分析和对比。”
“其实各行各业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危险系数,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在发生着死亡。尤其是现在很多久坐不动的上班族,猝死的概率并不低。我这不是偷换概念,我只想告诉阿姨你,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特警的确是高危职业没错,但时代在进步,我们拥有着最先进的设备和装备,也会科学用警。我们每天都必须坚持备勤体能训练,年年硬性体检达标上岗。不说其他行业,就拿所有警种来说,特警的体能健康的标准是最严格的。这是对国家,人民和社会的负责,无法造假。”
“而在我制定的所有数据里,特警受伤率确实不低,但死亡率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高,我们也非常爱惜自己的生命。这些数据都是可以查到的资料,我也并不敢作假。”
“第三个文件夹是我从小到大的成绩,毕业证,各类证书,奖状,从警后立功勋章等等。这个是以备一个不时之需。我打小头脑还算灵活,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学东西也还算快。如果阿姨你始终还是接受不了我这个职业的话,我……”
李且倏然停了下来,滚了滚喉结,扭头看到了电视柜上文诗月的照片,才继续道:“我,可以转行。”
王晚晴说:“我大概也知道当警察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信仰,你为了我女儿丢掉信仰,值得吗?你能保证你不会后悔。”
“人这一辈子不是在选择就是在选择的路上。”李且笃定地说,“这一次,我选文诗月。”
“你其实完全可以两个都选。现在你们年轻人不顾父母反对硬在一起的也很多,你们也可以先斩后奏,到时候我也没办法。”王晚晴说。
李且摇摇头,坦诚道:“阿姨,正因为我喜欢文诗月,我才不想叫她为难。你说得对,我完全可以不计后果跟她在一起。但你是她的母亲,是她最亲的人,也必将成为我最尊敬的人。所以没有得到你的同意和认可,我是绝对不会做出先斩后奏的事。”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静谧的客厅里能听见挂钟“滴答”的清晰声音,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他不会对文诗月放手,但是他也做不到让她众叛亲离。
他想让她幸福,给予她的不只是他,还有所有人的祝福。
尤其是她的母亲。
然而那天,王晚晴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直到前两天,他接到了她的电话。
……
心情好了,胃口相继也变得很不错。李且提前点好的菜齐刷刷地端了上来,还都是她喜欢的,她很久没吃这么饱了。
李且瞧着文诗月吃这些菜吃的心满意足的模样,心间暖流流淌,比她还要心满意足。
“这个厨师做的菜是真不错。”文诗月一边吃着一边说,“我之前相亲的时候把这儿当食堂,就是第三天这个厨师没在,我就不……”
文诗月看到给她夹菜的李且筷子顿在她碗里,抬睫看她,才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相亲相成了食堂。”李且收回筷子,玩味道,“我瞧着你还挺自豪。”
文诗月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心虚感油然而生,含糊不清地解释:“我是奔着菜,不是奔着人。”
“现在呢?”李且问。
“也是奔着菜啊。”文诗月口是心非。
“没良心。”李且轻叹一句。
“那你呢?”文诗月问,“你相过几个。”
“一个。”李且看着文诗月,一字一顿地划重点,“这辈子怕也就这么一个了。”
文诗月:“……”怎么有点热。
李且见文诗月微红的脸颊,目光往下,落在了文诗月泛着一层淡淡油光的红唇上,朝她伸手过去。
文诗月见李且朝她伸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愣了。
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的四根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大拇指缓慢轻柔地擦过她的嘴角。
就像是过电一样,她看着微微敛眸盯着她嘴唇的李且,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像是被他点了穴。
“油嘴猫。”李且松开文诗月,拿纸巾擦了下手指,才慢悠悠地道,“无所谓了,反正你记住,我将会是你的最后一个相亲对象就行了。”
文诗月只感觉嘴角和下巴还持续酥酥麻麻的,这股子劲儿还带到了耳朵上,渐渐发了烫。
加上他后面这句话,像是燎原了烧不尽的火种,火光满盈,燃烧了整片荒野。
……
王晚晴明天要去医院,之后会进行手术。于是吃了饭,李且便开车送文诗月回家。
路上文诗月跟李且说了一下王晚晴手术的事,李且说明天他休假,到时候过来接她们。
到了小区楼下,文诗月解开安全带,一边准备推门,一边跟李且说:“那我上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等一下。”李且伸手轻轻握住文诗月的手腕,往他那边带了带。
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玻璃跌进车厢里,打在座位上男女的脸上。
在忽明忽暗里,在密闭的空间里,在若有似无的亲密接触里,在旖旎渐渐攀爬整个车厢里。
文诗月微微动了下手腕,在存在感极强的男人气息里,她听到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明明已是深秋时节,她却忽感一阵突如其来的夏季燥热。
有些紧张,有些期待,有些胆怯,有些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