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亲口跟他说了这些。
所以他送她这只鞋, 到底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姜嘉弥把卡片攥在手心里,控制不住地多想, 心脏跳得格外欢快。
“姜姜?”陈嬗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在想什么呢?怎么发起呆来了?”
她蓦地回神,茫然而迟钝地舔了舔唇, “没有, 我就是想到了一点别的事情。”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 然而等她目光再一次落下去触及到那只鞋时, 神色就又变得有些怔忡。
陈嬗忽然笑了起来, 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是你的周先生送的吧?大概是只有你们知道的,别人都不懂的浪漫?”
“……”
“我猜对了?你偷笑什么?”
“我哪有偷笑。”
“你快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嘴角都翘到哪儿去了。”
姜嘉弥抬手捂住下半张脸, 这才发现自己唇边的笑弧都快压不住了,心尖搏动的热意让她莫名地想笑。
“笑一下都不行吗?”她故意一本正经地睁大眼看着陈嬗,声音被手掌捂得发闷。
可惜挡住的笑意都从眼睛里流露了出来。
“行啊,怎么不行。别的不说,这鞋是真的挺好看的,周叙深眼光不错嘛。”陈嬗笑嘻嘻地揶揄道,“有阅历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感觉比小年轻还会玩浪漫,也会哄人开心。”
姜嘉弥清了清嗓子,脸颊有点热。
然而某一个瞬间,思绪又鬼使神差地顺着这话发散了出去,让她的心情微微冷却。
她没深究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抱着盒子站起身,“我先去把这个收起来。”
说着,她转身走进衣帽间,打算连鞋带盒一起放到柜子中间的某层,跟最下层那些还没来得及穿的新鞋区分开。
把鞋盒放下之前,她再次打开盖子,把里面的卡片给拿了出来。
To Cinderella.
姜嘉弥又抿着唇角笑了起来。
假设他送的是一双鞋,而不是一只,这份礼物就会沦为俗气与平庸,带来的惊喜感也会大打折扣。
她想了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心地拿出鞋子试穿。
可千万别大小不合适……
姜嘉弥眉心微蹙,忧心忡忡地把脚踩进去,结果却穿得很轻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尺码正好。
她顿时舒展了眉眼,端详片刻后脱下来放好,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刚点了几下屏幕,她又忽然停住动作,指尖慢慢往回缩,手指忐忑犹疑地蜷缩了起来
该怎么回呢?
想了好一会儿,姜嘉弥才编辑了一行字发过去。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等了两三分钟,周叙深就回复了:[你喜欢就好。]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姜嘉弥:[动画表情]
星星眼的粉红小猪在屏幕上打着滚,她却攥着手机发愁。
口头上的感谢到底有些干巴巴的,而且认识以来她似乎总是在接受他的赠予。
或许这一次,她正好可以拿出实际行动一起表达一下谢意?
那要送点什么好呢?
领带的话好像太敷衍了,西装又需要定制,她不知道他的尺码。
那……手表?
姜嘉弥点开某官网,一边浏览一边推开衣帽间的门往外走。
“姜姜。”陈嬗忽然叫住她。
她应声抬起头,注意力从屏幕上收回,“怎么啦?”
“你过来一下,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这么正经严肃。”
“哪有,我就是想到一点小问题,觉得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
“小问题?”姜嘉弥走过去坐下,“可以说啦。”
陈嬗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不是要泼你冷水。这种让你身心愉悦的男人确实可遇不可求,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姜嘉弥一怔,渐渐收敛起了脸上随意的表情。
“能提前准备得完美的东西没什么说服力,重要的是来不及准备的时候他会做些什么,或者他下意识的一些反应,不要轻易栽进甜言蜜语里。你们现在这样其实是最安全舒适的关系,要是想更进一步,那就一定要确定他是认真对你的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有道理。”垂眸沉吟了一小会儿,姜嘉弥点了点头,又略显迟疑地补充道,“但是……我还没想过更进一步。”
只是对周叙深的态度有过一些猜测。
的确,周叙深总是在做取悦她、让她开心的事,也总能猜到并理解她的想法,可会不会是因为她年纪小,所以在他看来太好读懂,也很好哄?他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态在做这些事呢?
姜嘉弥觉得自己这是被接踵而至的浪漫给蛊惑了,所以头脑发热,不知不觉地就要一头扎进去。现在稍微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不太理智,莫名有了点“羞愧感”。
她不是不听劝,相反,她不希望自己不听劝告最后却信错了人。
“其实我还是挺放心你的。”陈嬗又说,“第一,虽然一些事情上有点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还容易被别人的意见干扰,摇摆不定,优柔寡断,但这也意味着你听劝啊。”
“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而且我还没说完呢,别急。”
“那你说说‘第二’是什么。”
“第二,你也不是恋爱脑。太过恋爱脑容易识人不清,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对方身上,祈祷他是个好人。”
姜嘉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我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阿姨活得清醒又洒脱。不过这种境界也太难达到了,我们还有的修炼。”陈嬗叹了口气,躺倒在沙发上,“反正这个事吧,你自己有把握就好。”
“嗯。”姜嘉弥点点头。
现在也没必要想太多给自己徒增烦恼,
想到这,她起身走进书房,把手里的卡片和上次那张一起夹在了同一本书里。
……
周六下午,淮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姜嘉弥本来不太喜欢下雨天,但是走到街角处看见周叙深时,长久以来对雨天的印象突然有点动摇。
雨水在伞面跳跃迸溅,织成一片水雾,最后顺着伞骨汇聚成细细的线坠落下来。
伞下的人穿一身黑白灰,握着伞柄的手骨骼分明,深邃立体的脸被阴影勾勒。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撑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那里,就好像隔绝了一切潮湿与昏暗,哪怕溅起的雨水也会沾湿他脚上那双原本一尘不染的鞋。
姜嘉弥心跳有点快,深深呼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心想要是自己会画画就好了,周叙深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模特。
撑着伞的男人身高腿长,没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人还没站定,伞面就已经朝她倾斜过来。
淡淡的木质调味道顿时包围着她,整个人像是瞬间被笼罩进一个清爽、干燥且安稳的环境中。
两人同撑一把伞,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那把单手收好。
雨水顺着西装外套笔挺的肩线滑落下去,而他浑然不觉。
“冷吗?”
“不冷。”
这两天他们依旧在微信上保持着联系,姜嘉弥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可是一见面后她就想起了前两天和陈嬗讨论过的问题,心情有点微妙,也有点别扭。
但还好这些情绪都是可控的。
两人并肩走在伞下,路过积水时,周叙深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示意她脚下避开。
宛若镜面的积水映出掠过的暗红色裙摆。
忽然,身后传来重物落地声与惊呼声。
姜嘉弥吓了一跳,蓦地回过头去,没留意到男人原本放下了的手又忽然抬起来揽住她的肩,将她半圈在了怀中。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姿势。
“什么声音……?”姜嘉弥茫然地往身后看,目光倏地定格。
某个推车卖花的小贩不慎令车侧翻,数十朵红玫瑰倾倒出来撒在路边,刺破了雨中暗沉的街景。
周围散落着不少摔散了的花瓣,一片红绿相间的艳色被雨水冲刷着。
小贩是个头发全白了的老人,他佝偻着身子,弯下腰无助地捡拾着玫瑰,腿边是吓得眼泪汪汪的三四岁小孩儿。
很显然,这对老人来说是不小的打击。毕竟这花就算现在捡起来很可能也卖不出去了,没人会愿意买这种玫瑰送给自己的爱人。
周围行人纷纷驻足侧目,有人打量片刻后就撑伞离开,个别的人慢慢上前。
姜嘉弥不太忍心就这么离开,刚要开口,就听见身侧的男人问道:“想帮他们?”
“嗯!”她忙不迭点头。
“走吧,过去看看。”
两个青年替老人扶正了车,其他几个人则好心掏钱买了几朵替老人减少损失。
“老爷爷,我想买你的花。”姜嘉弥站在散落的玫瑰旁边,裙摆颜色几乎要和花瓣融为一体。
穿着雨衣的老人正双手合十向青年人道谢,闻言动作迟缓地转过身来,颤巍巍地应了两声,“欸,谢谢,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