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周云锦第一次宿醉醒来,头有点沉,还有一点点疼。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周云锦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索性不想了。
家里没人,但餐桌上有煮好的汤圆。
她吃完汤圆已经快中午了,周云锦来到陈牧雷的房间,床铺平整得好像没睡过一样。
在她的意识里,两个人还处于冷战状态,她还拉不下脸来问他行踪。
周云锦去泡了个热水澡,努力回想起了一些零星片段。
他们好像去看电影了?可是她一点儿都不记得看了什么样的电影,好可惜——咦,他居然带她去看电影?
这算什么?
递出想和好的橄榄枝?
哼。
周云锦从浴室出来,听到门口有动静,赶紧跑出去看。
陈牧雷刚进门,原本疲惫的神情在看到周云锦时瞬间敛去:“才睡醒?”
周云锦点点头,陈牧雷过来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感冒了吗?”
周云锦微微偏开头躲开他的碰触:“没有,就是头有点不舒服。”
陈牧雷搓了搓她还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欲言又止。
第74章 舍不得她 连学费生活费都要靠我的人……
之后的几天里, 周云锦和陈牧雷的相处还是带着点小别扭。
她完全没提过除夕夜那晚的事,胡小钰憋了几天忍不住问陈牧雷:“小春天真不记得了?”
“终于见识到了一杯醉是什么样了,怎么有人比你酒量还差?”陈牧雷擦着陈永新的遗照打趣胡小钰。
相框是刚刚新换上的, 原来那个是他随便买的, 还不到十块钱,质量差的离谱, 现在被丢在垃圾桶里。
相框换了新,果碟也一道换了。
胡小钰把新买来的果碟按照之前的样子摆好, 又把新鲜的水果逐一放上去, 抗议道:“老陈也没比我能喝多少啊。”
陈牧雷嗤笑,并未反驳。
很多年前,陈牧雷还小的时候, 陈永新就和他喝过酒。
他当时也是第一次接触白酒这玩意儿,和周云锦的反应差不多, 觉得辣口, 难喝,而陈永新一杯接一杯仿佛在喝水一样。
虽然陈永新给旁人的印象是酒量很差, 酒品也一般, 但他知道其实他酒量极好。
连酒量都作假, 这个人活了一辈子,什么事都在假装,就没哪一刻是为他真正的自己而活的。
陈牧雷把遗照放回原位,凝望着照片上的人。
胡小钰偷瞄他一眼,摆完水果后自觉地退出房间并带好门。
陈牧雷点了支烟, 抽了两口倒着插到香炉里:“陈琰那个小兔崽子下手太重了,对我是有多大的仇。”
他摸了摸今天还在隐隐作痛的肋骨,转身靠在旁边的墙上, 给自己也点了支烟,沉思半晌:“也是,在他眼里,我夺走了他爸他妈他的家,现在又夺走了他在意的女孩。”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么一看,好像是挺不地道的。”
“你也觉得我错了吗?”陈牧雷叼着烟,侧头看着陈永新,“她是陆北屿的女儿,我原本只是想照顾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陈牧雷想都想不起来了。
“我没忘记你说过感情是个麻烦,这小姑娘不一样,她特别的麻烦。”陈牧雷说完自己都笑了,然后慢慢又收敛了笑意,闭上双眼,“以前我觉得自己任何事都可以不在乎,和众诚的人打交道,和赵令宇甚至白鸿泉的儿子称兄道弟,把陈琰赶走让他恨我。直到遇到她,我好像没办法放任她一个人扛着那么大的事,说出来不怕你骂我——我都看不得她哭,她一哭我就能想起陆北屿。”
陈牧雷单手覆在眼前,掩住不肯示人的痛苦:“陆北屿临死前看着他女儿的B超照片都会笑,他那时也就剩下半口气了,最后一句话还是希望我回家,回到父母身边,这句话我道现在都还记得。陆北屿救出过那么多的孩子,应该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女儿是这样长大的。老陈,我……舍不得她难受,舍不得她哭。”
陆北屿如果还活着,周云锦应该还姓陆,像绝大多数小孩一样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成长。
但是她没有。
一个英雄的女儿,却独自背负了那么多年的罪,荒唐可笑又可悲。
因为杨露和周文斌的怨念,让周云锦的敏感与自卑几乎渗透到骨子里了。如果不是认识了他,现在的周云锦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根本不敢想。
陈牧雷从来没有和别人吐露过这些,即便是对着陈永新的遗照,也多少有些难为情。
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打开供桌上的酒瓶反手倒了一盅白酒,洒在地上:“这杯替陈琰敬你的,我没告诉他你的事,这小兔崽子对谁脾气都好,唯独对你我一点就着,这脾气你说像谁?”
“我什么事都可以让着他,”陈牧雷又倒了一杯酒推到遗照前,“但这次不行——女人,不行。”
照片上的人肯定是不会回答他的,陈牧雷叹了口气,把烟头掐灭:“她不喜欢我抽烟,你说我要不要考虑戒掉?”
胡小钰盘腿在沙发上啃苹果玩手机,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声音,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了。
胡小钰一抬头,吃惊得差点弄掉了手里的苹果,匆忙起身:“陈琰,你、你怎么回来了?”
陈琰已经拆了石膏,腿上换了膝盖固定支具,行动起来方便了一些,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笨重了。
陈琰其实没想到小院有人,他虽然对陈牧雷愤恨,但没有迁怒胡小钰,只不过既然胡小钰在这里的话,陈牧雷难道也在?
他正想着,陈牧雷就从陈永新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到陈琰,陈牧雷没有太多惊讶,顺手锁上陈永新的房门,钥匙揣进兜里:“发誓再也不回来的人可是第二次破誓了。”
陈琰立即反唇相讥:“彼此彼此,曾经说不会动周云锦的人,不也一样言而无信。”
“……”陈牧雷一时间哑口无言,因为的确是这么回事。
当初他对陈琰的讥笑历历在目,如今他和周云锦的关系却已经大不相同,好像怎么看都是他没理。
胡小钰自然也记得这事,难得看陈牧雷吃瘪,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你们聊。”他抱着苹果和手机躲去了院子里,本来想走,但担心两人再次打起来。
天知道那天晚上如果没有他和陈琰的同学拦着,这俩人得打成什么样子。
胡小钰一出去,这屋里的气氛再度凝结。
陈牧雷问:“回来干什么?”
“你管的着吗?”陈琰不客气地回敬,然后越过他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一寸一寸打量着这个房间。亏得他还担心过周云锦那段时间不回家住能委身何处,原来一直住在他家里,还和陈牧雷在一起。
陈琰挪到床边,缓缓坐下,手碰触着床单,觉得可笑极了。
他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小学妹,和他哥“同居”了。那晚他急红了眼,被愤怒冲昏了理智,等陈牧雷把周云锦送上楼去再回来,他一拳就挥了过去。
他不知道陈牧雷出于什么心理,居然没有躲开,连着挨了他几下。
歉疚?因为抢了他的女孩所以用这种方式对他表示歉意?
陈琰不需要。
一想到喝醉的周云锦那么信赖地在陈牧雷背上睡着,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甚至认为那个周云锦和他认识的周云锦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他从来没见过周云锦和谁那么亲密过,哪怕是和自己,也一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他抓住床单,手攥成拳。在他每天担心她念着她的时候,她睡在他的房间他的床,和他最讨厌的人朝夕相对。
陈琰忽得起身,大力打开房门,怒声质问:“陈牧雷,她受伤住院那次,和你有关系吗?”
“你还认为是我干的?”陈牧雷坐在客厅沙发上,相比陈琰愤怒的样子,他的姿态可以说十分淡然了,“她爸在外面酒后闹事,连累她受伤,刚好被我碰见了,想着她是你学妹,就顺手帮了个忙。”
陈琰咬着牙:“顺手帮忙,然后就帮到了床上?”
陈牧雷眯眼:“再让我听到一次这种话,你还得进医院。”
“我说错了吗?”陈琰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要她,就因为知道我在乎她,所以用这种方式恶心我?看我像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你觉得很好笑吗?你们做那事的时候想到这个是不是能让你更兴奋?还是对你来说,小女孩更有趣更好玩?”
他话音未落,陈牧雷已经变了脸色,迅速起身,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但周云锦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陈牧雷这一掌用得力气不小,霎时间陈琰的嘴里弥漫了淡淡的铁锈味。他偏头吐了口血水,擦了擦嘴角:“我一直以为我知道,可是实事告诉我并不是那么回事。”
“实事,”陈牧雷好笑地说,“我和谁怎么认识、怎么发展、发展到什么程度,有没有你陈琰都不会被影响,结果都会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告诉你什么是实事——这就是实事。”
“你们才认识多久!”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如果她心里有你,任何人都没机会,包括我。如果她心里没你,你就算比我早一辈子认识她,她也不是你的。我奉劝你,早点收收心,该准备一下正经事了,马上开学了吧?连学费生活费都要靠我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人?等你长大再说吧。”
陈牧雷冷哼了一声,不愿再逗留,转身走了。
胡小钰在门口偷听半天,见陈牧雷出来便跟了上去:“哥,你这话说得也太重了。”
“哪句话说得不对吗?”陈牧雷阔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没人看得到他眼里的暗涌的情绪。
“不是不对,但你没想过陈琰受得了吗?”
“他受不了才好,再有几个月就彻底滚蛋了,我也能落得个清静,也不用养着他了。”
“……”胡小钰说不过陈牧雷,不忍心地回头看了看小院,叹口气。
陈牧雷一番话似剑似刀,直插/入心,说得陈琰毫无反抗能力,愣怔了许久,最终瘫坐到沙发上,痛苦得口不能言。
他知道,陈牧雷说得全对。
就是因为知道,才心有不甘。
……
年后没多久,学校开学了。
开学后的第一天训练,周云锦以为陈琰不会来。
但热身活动结束后,周云锦在跑道边上看到了陈琰。她跑过去打招呼:“学长,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陈琰注视了她一会儿,移开视线,淡淡地回应:“没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云锦总觉得陈琰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75章 男朋友 你管这么多,我又不是你男朋……
陈琰打不了球也跑不了步, 基础训练不能参加,教练就让他去做力量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