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感受着咖啡传来的暖意,阮溪双手抱着它, 目光落在季秦脸上,眼里有好奇。
季秦耳朵尖上的红晕已经散去,现在神色平静。
他缓声说:“我们学校的论坛,一开始就是许奚跟她男朋友创建的, 所以他们俩都有管理员账号。”
打开瓶盖,他喝了一口咖啡,“你喜欢数学的话, 可能听过他男朋友的名字,江临寒。”
阮溪激动地整个人站了起来, “江神吗!”
江临寒是最年轻的陈省身数学奖获得者,拿到奖的那年,他才24岁,被誉为天才数学家。
“大家似乎是这么叫他。”
阮溪听了好重要的八卦,捂住嘴巴, “我不会乱说的。”
季秦单手撑着半边脸,看着她笑,“没关系,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俩青梅竹马,都订过婚了,你多看几篇八卦新闻,会发现他们在彼此的领域里出镜率都很高,只是没爆出来名字和照片。”
阮溪茫然。
她很少去了解各种满天飞的绯闻八卦。
季秦说:“你可以现在查一下。”
阮溪眨了眨眼,决定八卦一下,于是拿出手机搜索了两人的名字,很快跳出来一堆信息。
看完,她再次惊叹了。
“许奚好厉害。”阮溪感慨说。
她虽然并不了解计算机领域,可是她知道OI和ACM赛,许奚在两个比赛里都是以碾压对手程度的拿到第一,绝对也是天才。
收起手机,阮溪更加好奇地看着季秦,“你怎么会认识他们呀?”
毕竟许奚大了他们十几岁。
“算是邻居,她家在隔壁小区,”季秦简单说,“我之前捡到她的猫,养了小半个月后她找过来,把猫还给她以后,我偶尔会去她家看猫,就熟悉起来。”
阮溪双手托着腮,“这样哦。”
家长会开了一个多小时,七点半才结束。
阮妈妈是跟许奚一起下来的,两人不知道聊到什么,聊得很开心,一点也没有因为十几岁的年龄差而有代沟。
远远看见阮溪和季秦站在校门口,许奚抬高手臂,冲她们挥手。
阮溪也回应地挥了下。
很快,四人在校门口汇合。
“临时出了点事,我得回一趟公司,”许奚对季秦说,“帮你开家长会的谢礼下次再请我吧,先走了。”
她又阮溪笑笑,“再见。”
阮溪回了一个微笑,“拜拜。”
许奚走了以后,阮妈妈温声说:“季秦,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季秦还没开口,阮溪已经先一步拽住他的袖子,然后眼巴巴瞅着他,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
季秦低头,静静看了阮溪一会,对阮妈妈说:“谢谢。”
阮妈妈温柔地笑,“不用客气,对了,晚上要不要来家里吃饭,这么晚了,你回家再弄也麻烦。”
阮溪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睛弯弯的:“来吧!”
季秦很喜欢阮溪的家,幸福而温馨,即便他只是外人,也能感受到被给予的那份温暖。
他无法拒绝这份暖意,“好。”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开车。”阮妈妈来的比较晚,门口和校内的车位都停满了,她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小区里。
“不用呀,”阮溪说,“我们跟你一起就可以啦。”
季秦颔首。
阮妈妈想了想,“那行。”
月上枝头,星辰在明亮月光的衬托下,越发黯淡。
回到家,几人从寒冬走到暖春,阮溪一下子就觉得热起来,她脱掉外套挂好,又看季秦,“你也脱掉吧。”
季秦“嗯”一声。
他把外套挂在阮溪旁边,跟着阮溪走进去。
晚餐是阮爸爸做的,他也做得一手好菜,味道并不比阮妈妈做得差,只是这几年工作忙,比较少做,但休息的时候,他一定会帮阮妈妈分担。
汤是阮妈妈从下午就开始炖的鸡汤,掀开盖子,香气扑鼻而来,肉几乎脱骨,喝上一碗,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阮溪拿着公筷给季秦夹菜,生怕季秦吃少了,阮爸爸在旁边看得酸溜溜,默默也把碗递到女儿面前。
阮溪笑眯眯的,也给他夹一筷子。
阮妈妈笑他,阮爸爸哼了声。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因为晚上有家长会,季秦就没让家庭教师过来,今天的课挪到周日上午。阮溪知道,就抱着书包打算去季秦家,跟他一起写作业。
她看阮爸爸,阮爸爸对她摆摆手,“早点回来。”
阮溪眼尾弯起,语调上扬,“知道啦。”
然而阮溪开了门,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性站在季秦家门口,听到声响,她转头看过来。
她跟季秦有七成像,她是谁,几乎没有疑问。
愣了下,阮溪回头。
季秦有一秒怔愣,很快反应过来,他脸上的表情淡下去,笑容敛起,语气淡漠,“妈。”
苏薇琳没看阮溪,她直视季秦,“我进去等你。”
说完,她打开门走进去。
阮溪轻抿了下唇,“季秦?”
季秦垂眼,很轻地对她笑一下,“看完晚上不能一起写作业了。”
顿一下,“我先回去了。”
阮溪让了位置,在他走出去以后,又叫住他,眼底盛满了担心,“不开心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可以给你讲笑话。”
从客厅倾泻而出的光影落进季秦的眼里,和他眸底重新浮起的浅浅笑意融合,化作细碎的光点。
抬起手,他很轻地揉了揉阮溪的头发,声音轻哑,“那你好好准备,我要听。”
阮溪很认真,“好。”
—
季秦回到家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冰凉的寒意。
——这里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没回来,自然不会有人提前开空调。
他换上拖鞋,走到客厅。
苏薇琳正襟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很直,神情一如既往冷淡。从小到大,一直这样。
季秦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您怎么来了?”
苏薇琳习惯地抬起下巴,明明都坐着,视线应该是平视的,她看人,却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过来办事,路过。”
“这样啊。”
他以为,她是知道家长会才来的。
原来只是路过。
季秦本来以为自己会难过,可心里平平静静的,没有起一点波澜。
“刚才那个女生是谁?”苏薇琳其实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问。
“她是我喜欢的人。”
季秦坦然无比,他不需要说谎,也没要说谎。
“如果没事,您走吧,”季秦站起来,去厨房倒了杯水,漠然道,“以后也不用再过来了,如您所见,我一个人很好。”
苏薇琳说:“你还未满十八岁。”
“有什么差别?”季秦反问。
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可对于他并没有任何差别,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苏薇琳表情不变,“我并不是想管你,你父亲也是,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外面风声呼啸,室内虽然没有风,可依旧冰冷刺骨,没有一点温暖。
季秦说:“我知道。”
沉默许久,季秦轻声,“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我很早之前就想问,可一直没有勇气,但现在,我想知道答案了。”
勇气,阮溪已经给他。
他也终于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的父母,不会回应他的任何期待。
苏薇琳示意他说:“什么问题?”
“你和爸,你们从来没有期待过我出生,对吗?”
几年前,他在U市时,曾经无意间听到爷爷奶奶说话,原来他的父母曾经各自都有爱人,只是因为家族,不得不在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只有责任。
他们本不会孕育下一代,可亲眼见到爱人与其他人步入礼堂,两人终于在一次意外醉酒后像小兽一样彼此慰籍,事情从此脱轨。
于是那一夜之后,苏薇琳怀了孕。
因为有了孩子,两人被绑得更牢,无法分开,所以他们只好拼命用工作麻痹自己。
至于孩子,本来就谁都不想要,是不得已生下来,怎么会有爱?
季秦站得笔直,在等待他终于问出口的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