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教您误会了,我不是——”
翟高飞连忙追出来,只不过他一个常年不运动的人,怎么可能追上两个天天和滑冰打交道的教练,没追几层,他就连姜洋和陆听讼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姜洋几乎是忍着自己的牛脾气,才没在办公室把翟高飞臭骂一顿,此时出了省体局大门,这位念过半百的老教练终于忍不住了——
“真是想成绩想疯了,看到点颜色就想开染坊,这个赛季才刚比完一个大奖赛,拿了个银牌就开始谋划下个赛季的事情了。”
“他当我们省队的孩子们是砖呢,哪里需要哪里搬?合计我听他那话,就是说司南和徐震不配呗?咱们的孩子怎么就不配了?发育关这么艰难的时候司南这姑娘都没说过放弃,好不容易恢复了状态,结果他轻飘飘一句话就否定了?”
“现在省体育总局调任,就不能调一个曾经当过运动员的人来吗?怎么这么想当然?”
骂到最后,姜洋总结一句:“真是气死我了。”
陆听讼本来也是生气的,结果看到姜洋被气成这样顿时又觉得有点新奇。
他赶紧给自己曾经的教练顺气儿,然后把车开了过来。
“你又换新车了?”姜洋看着陆听讼车头的四个圈,“省队给你开的那点儿工资,存个十年八年也买不起这车吧。”
陆听讼眼皮子抽了抽:“我那点工资平时还完房贷就还剩个饭钱了,哪儿能买车啊,这是我哥的车,等下要开去接酉酉和小君放寒假的。”
陆酉和谢云君今天要期末考试这件事儿,陆听讼跟姜洋提过,为此省队还给两人放了几天的假专攻学习。
姜洋在副驾驶坐好,长叹一声:“咱们体育相关职业的待遇,也是该提高点了。”
“谁说不是呢,特别是花滑的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现在送孩子来学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陆听讼也跟着叹气,“姜教,您回省队还是回家,我送您过去。”
姜洋想了想:“过年放假,省队人都跑完了,回家吧。”
陆听讼一脚油门把姜洋给送到了小区楼下,师徒二人互道了“新年快乐”后,陆听讼又开车到了江林省第一中学接陆酉和谢云君放假。
到的时候,陆酉和谢云君正好从校门口出来。
小姑娘背着小书包,拉着谢云君的手,眼睛弯弯地跟自己的同学道别。
钻进车里之后,陆酉先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下去。
谢云君抽了一张餐巾纸给她擦脸,耐心道:“你慢点。”
“呼——”
清凉的水划过喉管,陆酉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这次期末考试的数学太难了,我差点没写完。”
“对了对了,谢云君你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是多少?”陆酉下巴搁在谢云君肩膀上,一脸期待地问。
谢云君回忆了一下,说出一个答案,陆酉顿时痛苦地抱着脑袋:“好了你不要说了,在成绩出来之前先让我快乐几天。”
“问人家的是你,让人家别说了的也是你,”陆听讼好笑道,“小姑奶奶,您可真不好伺候啊。”
陆酉就朝着陆听讼做鬼脸。
淮市今年中小学生的寒假放得晚,放假的第七天就是除夕夜,省队就干脆也给运动员们放了假,让大家该回家的回家,先把年过了再说。
虽说上冰的时间少了,但也不可能完全不训练,陆酉只在放假的次日,跟谢云君一起痛痛快快地疯了一整天,然后就重新捡起了各种陆地训练,每天的训练时间依旧不低于五个小时。
其实各种在冰上的技术动作,放在地面上也一样能做,就连旋转也可以借助旋转板在陆地上进行练习。
陆酉的旋转板是著名冰上运动品牌EDEA的,上面印着的卡通图案正好可以跟谢云君的旋转板拼成一幅画。
大年三十这天,陆酉和谢云君在家里的健身室踩着旋转板转圈圈,他们世青赛的旋转又做了一些改编,增加了几个提级的点,以确保到时候旋转的定级能拿到四级。
粱婕和陆世安在楼下院子里铲雪,因为雪盖得厚,陆听讼盯了陆酉和谢云君一会儿,也下楼帮忙去了。
扫着扫着,二楼的窗户就冒出个脑袋来。
陆听讼拿着扫把指着陆酉:“陆小酉,干什么呢你?”
陆酉扒着窗框,大眼睛望着陆听讼,里面就差写着“我想出去玩”四个大字了。
陆听讼跟自家侄女儿对视半晌,最后笑着道:“今天过年,放你们一马,把冰鞋拿上,淮市的地标摩天轮下面弄了个户外冰场,我带你俩去玩玩。”
小姑娘顿时抱着谢云君欢呼一声,拽着人下楼冲进了院子,一猛子扎进了还没来得及扫的雪堆里。
只留了两个腿在外边儿蹬啊蹬的。
谢云君把人拔'出来,因为要出门了,他一件一件,把毛线帽、围巾和手套给陆酉带好,陆酉最后被包成一个圆滚滚的熊,就露出一双大眼睛。
然后这双大眼睛弯了弯。
陆酉摘掉手套,先在雪上摸了一把,又故意使坏,把冰冰凉凉的手伸进谢云君的围巾里碰他的脖子。
谢云君打了个寒战,被冰得直缩脖子,一边躲一边轻声道:“酉酉,别闹。”
陆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要挂在谢云君身上了。
大年三十儿无疑是每年公路最堵的时候,因为要去的地方离陆酉他们家不算太远,只有四公里路,陆听讼一合计,干脆就不开车好了,否则在路上堵个半天也糟心。
陆听讼走进杂物间翻了半天,最后推出来一辆非常有年代感的二八杠自行车。
这已经是个老古董了,还是陆听讼和陆世安上学时代用过的东西。
那个年代的东西都瓷实耐造,放了这么久,骑起来依然毫无问题。
陆酉瞅着那辆大轮子自行车,长睫像蝴蝶翅膀一样扇了扇,不解道:“小叔,我看来看去,你这自行车也只有一个座啊,能载下我和谢云君吗?”
陆听讼拍拍座椅上的灰尘:“我又没说要拉你俩。”
陆酉:“?”
“不就四公里吗,平时在省队一万米都跑了,今天就当上冰前的热身了,”陆听讼露出个慈爱的笑容,“我骑车,你俩就跟在后面跑步过去吧啊。”
第二十六章 长白山天池打捞员的诞生……
在陆酉震惊的目光中, 陆听讼按了按二八杠自行车的铃铛,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骑出了院门。
陆酉:大过年的,您完全不心疼亲侄女是吗?
虽说是亲叔叔, 但这并不妨碍陆酉觉得陆听讼狗,但她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把自己的亲叔从自行车上踹下来。
愣神期间, 陆听讼已经骑出去好远, 陆酉把冰鞋包往背上一甩,拉上谢云君一起跟在了自行车后面。
这片小洋楼区的人都认识陆酉和谢云君,知道两个孩子上个月代表国家参赛后, 周边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们纷纷成了自来粉,在陆酉和谢云君的影响下,小区里学滑冰的孩子数量直线上升。
只不过走专业道路的投入太高,对孩子来说也太过于辛苦,更何况短期还看不到效果。
大多数家长一方面心疼孩子,另一方面也不愿意长线作战,因此对于滑冰这项运动也只图个强身健体的作用,就像最开始的梁婕一样。
看到陆酉和谢云君跟在自行车后面撵,小区里的居民都纷纷打招呼, 两个小朋友左一句“阿姨新年快乐”,右一声“爷爷早上好”, 就这样在不停地打招呼中出了小区大门。
实话实说,四公里的路程对于现在的陆酉和谢云君来说还真不是个事儿, 二人被陆听讼骑着自行车遛, 不到二十分钟就跑到了目的地。
云霄摩天轮是淮市的地标建筑,大年三十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不过陆酉和谢云君坐了无数次, 连这个摩天轮多久转完一圈都摸得清清楚楚,此时对摩天轮自然是没什么兴趣。
陆酉跑完之后脸蛋红彤彤的,身上已经出了些薄汗,她把围巾扯开了些,陆听讼把自行车锁了,走过来道:“你俩先自己做一套热身运动就上冰,别坐着休息,这个天气出了汗坐着不动容易感冒。”
不知道是不是陆酉和谢云君的热身动作太专业了,亦或是陆听讼在旁边喊节拍,总之没过几分钟,三个人周围就围了一圈来滑冰的人,纷纷模仿着他们的动作一起热身。
这个室外冰场是冬天临时泼水结冰修建的,制作工艺并不像室内冰场那样细致,也不会在冰层下喷白封漆,所以整个冰面呈现出半透明的灰色,不过好在有扫冰车随时修整着,滑着也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
冰场周围,还有人抓住商机,开了一个流动的冰具租借车,老板看这边人多,便把车开了过来,掏出喇叭吆卖命吆喝:“出租冰鞋!护具!普通鞋租金30元,专业鞋租金50元!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露天冰场租售冰鞋只此一家,Jackson1790、1490,Edea三星、四星,各种大品牌的冰鞋便宜不贵,任君挑选了啊!”
因为一双好的冰鞋价格并不便宜,专业冰鞋更是天价,所以大部分人上冰的首选还是租借冰鞋,流动车位前很快便挤满了人。
等人都买的差不多了,有一对年轻情侣走到摊位前:“老板,你这儿有全新的冰鞋卖吗?”
“有啊,你看你要哪种?”老板喜滋滋地看着自己微信里的到账金额,顺口回答,“Jackson、Edea、Risport我这儿都能拿到货。”
“这几个品牌国内经销商里,我都认识一级代理,保真!”
情侣中的那个男生说:“我和我女朋友都是初学,平时上上兴趣班,想买一双自己的冰鞋,但对选鞋不是很懂,老板您有什么建议吗?”
流动摊位的老板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搓搓手:“二位的预算是多少啊?”
那男生豪气道:“钱不是问题。”
冰鞋老板顿时笑得更灿烂了:“那我就一定要给二位推荐Edea piano七星这款了,再配个John Wilson Pattern99碳刀,妥妥的明星配置!”
“国内外你叫得出名字的那几个花滑运动员,基本都是配这么一套,”老板说,“看二位也是真心喜欢滑冰的,这样吧,到时候我找我朋友给你们拿个友情价好了。”
陆酉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听到老板给初学者推Edea七星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给这人打上了一个“无良商家”的标签了。
初学买冰鞋就敢上Edea七星的,陆酉愿意称他们为勇士。
价格贵不说,主要还是Edea七星作为适应三周跳、四周跳的冰鞋,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运动员的脚踝,鞋帮设计坚硬如铁,对于新手是特别不友好的,不仅达不到保护目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脚踝。
陆酉都算升级装备比较早的了,但也是练出了2A之后,才换到了Edea七星这个硬度的鞋。
而这对要买冰鞋的情侣,明显都是成年人了,花滑是一个靠童子功的运动,成年了才学花滑基本就止步于一周跳了,想练出1A,都需要每天上冰外加疯狂有氧运动才有可能。
“怎么样,你们要是诚心要的话,先付个定金?”老板把收款码放到年轻男生的面前,“我干这行四年了,在我这儿买你不会吃亏的。”
眼看着那对小情侣就要掏出手机付钱,陆听讼忍不住道:“老板,这么坑外行人,不道德吧?”
陆酉从陆听讼侧面冒出半个身子,小鸡啄米点点脑袋:“就是就是。”
“小伙子,说话要讲道理的,我哪里就坑人了,”老板挑了挑眉,“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打听一下Edea七星配碳纤维刀的价格,我要是卖贵了,您随时可以来找我。”
陆听讼笑眯眯的:“价格是没问题,可是你给初学者推荐dea七星这种价格上万的专业冰鞋就有问题了,性价比低不说,要是把人弄伤了,你负责吗?”
旁边的小情侣一听,立刻狐疑地看向冰鞋老板。
老板有些心虚:“有经济能力当然要一步到位上最好的……”
“你这一步跨度可有点大了,”陆听讼说完,转头跟那对小情侣说,“我建议你们先租一双普通的冰鞋滑两次,真决定要报班学花滑的话,看你俩的体型……买一双Edea三星足够用个两年了,要是怕压塌,预算也够的话,可以直接上四星。”
年轻男生立刻凑上来:“大佬,看您很懂的样子,您在哪里学的滑冰啊?有没有什么靠谱教练推荐的?”
陆听讼便拎起自己侄女儿,指着她冰鞋包上“江林省花样滑冰训练中心”几个大字:
“省队有面向公众的成人班,不过都是十几个人的大课,要一对一教学的话,速星、冰点、梦想树这几个俱乐部教资力量都不错,就是贵了点。”
年轻男生赶紧拿出小本本记笔记。
“说实话,我们是机缘巧合下,去现场看了一次今年的花滑大奖赛,然后才突然萌发了学花滑的念头,”年轻男生挠挠头,“您觉得我跟我女朋友,一起学个双人滑可行吗?”
陆听讼算是听出来了,这哥们儿是纯纯的花滑小白,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委婉道:“我觉得,不太可行。”
年轻男孩:“……”
陆听讼让陆酉和谢云君先自己上冰玩去,自己也坐下开始穿冰鞋:“手牵手滑着玩倒是可以,要上专业的动作的话就算了,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