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星这个弟弟,小时候上树掏鸟窝,去工地偷过钢管,跟同学打架被片刀砍得骨头都现了出来,大后抓坏人被捅刀子,没有一样是他害怕过的。
可他最怕的就是,卡卡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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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距离高考就只剩下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样一算,终于望到了边。
还有一天就是除夕,沈木星想给严熙光拿一些自己家做的酱油肉和鳗鱼鲞。
佘女士虽然强势一些,但在厨艺方面还是能够笼络人心的。
母亲每年都很早就开始晾晒酱油肉,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做下酒菜简直美味无穷,母亲的鳗鱼鲞也是父亲赞不绝口的佳品,鳗鱼个大肉肥,淡晒之后比鲜鳗还要好吃。
严熙光没有母亲,家里也没有女人,父亲又爱喝酒,沈木星惦记着他,就去竹竿子上拿了两挂给他送去。
沈木星进了门,严熙光正背对着她在架子上选布料。
她轻轻的把肉放在一旁,咬住下唇坏笑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像是抱着毛绒玩具熊一样,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严熙光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微微侧头,闻到了她身上的熟悉香气,随后浑身所有的肌肉线条都柔软了下来。
“猜猜我是谁呀?”
她的声音松软,古灵精怪,越发没个正形。
严熙光拍拍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指了指老裁缝的房间。
老裁缝经常不出门,就坐在房间里喝酒,他的气管不好,喉咙总是发出很大的声音。
沈木星赶紧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严熙光转过身来,她笑着吐了吐舌头。
“真是太危险了。”她小声说。
严熙光没说话,只是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是在教训她的鲁莽,却在下一秒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点亮了沈木星大大的眼睛。
“怎么突然来了?不怕被佘姨发现?”他转身继续挑布料。
“我给你送两挂我妈做的酱油肉和鳗鱼鲞,留着你和叔叔过年吃。”
严熙光看向木案上的肉,目光停顿了几秒,看不出什么表情。
“佘姨知道吗?”他问。
“还不知道……两挂肉而已嘛,我妈不是小心眼的人。”
半晌,他又问:“你会和我一起吃吗?”
“一起吃?什么时候?”
“过年。”
“大年夜吗?好像不行吧?”
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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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星在裁缝铺里踱步,摸摸这里,摸摸那里,这个小小的地方,总有她探寻不完的新奇。
她摸摸黄板纸,说:“黄板纸是用来制作领样的。”
“嗯。”他低头干活,答应着。
“这个是钢卷尺、这个是直尺、这个是直角尺。”
“对。”
“这个是三棱比例尺、这个是服装专用尺、那个是袖笼尺、那个是弧线尺……”
严熙光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他不禁笑着摇摇头,不再回应,只支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她可爱的自言自语——
“小剪刀、画粉、这种画粉是要用熨斗熨一下就能消失的、这个是点线器……”
她的手从桌案上的点线器移开,指尖点到了他的肩膀上,有点调皮的说:
“这个是严熙光,谁的?”
“你的。”
他的手在袖笼尺旁飞快地划了一条线,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撒娇的她。
她心满意足了。
雀跃着走到另一处去叨叨咕咕。
他做着活,她就自己玩,两个人不说话,也很好。
最后她又转回到他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摸上他正在做的衣服的一小个边角,说:“这个料子好软,是什么料子?”
她听说过这料子,像在摸着一个极美丽的少女的头发:“这就是开司米?天哪,好滑!好像二嬷家小婴儿的屁股蛋……严熙光,这料子一定很贵吧?”
他说:“高原上的一头羊,一年出绒也只有100克,一件开司米大衣需要30头羊。”
“啊?这么奢侈?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穿这样的大衣啊?”
严熙光将这件大衣罩上衣罩,精心挂好,回答:“是个大律师。”
“哦。”她有一些兴致索然,看看手表,再看看外面即将黑下去的天,说:“小严同志,我要回家了。”
“这么快?”他的眼神里有一些仓促,也有懊恼。
他太忙了,忙到让她自己跟自己玩了好久。
“得走了,妈妈马上就做晚饭了,找不到我又要生气,她最讨厌自己做完饭别人不趁热吃了。”沈木星无奈地对着他摊了摊手。
“好,晚上给你打电话。”
“嗯嗯!哦对了,买情侣卡的事情我改主意了,他们说买情侣卡的最后都分手了。”
“谣言,迷信。”严熙光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反正不行!那我走了。”她恋恋不舍地后退着。
严熙光的目光落在那两挂干肉上,忽然抿一抿唇,叫住了她。
“木星。”
“嗯?”
“你等等。”
他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向小库房,沈木星站在那里没有动,听见那小小的暗暗的库房里传来翻找声,有点凌乱。
严熙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件成衣,衣服被衣罩挡着看不见样子。
他把衣服递给她,两只手习惯性的在腰后搓了搓,略显拘谨的说:“谢谢佘姨的酱油肉……”
“这是什么啊?”
“礼尚往来,”他促狭的指了指那衣服,又把手收了回来,举止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害羞,又有些紧张:“如果被佘姨发现你送我东西,不至于挨骂。”
沈木星拉开衣罩的拉链,里面竟是一件高档开司米毛衫。
用料细腻裁剪精心。
正是母亲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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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是中国人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一天,沈木星家是个大家族,亲戚里们鱼贯而至,家里到处摆满了饮料和保健品。
佘金凤的新毛衫被亲戚们摸来摸去,好一番夸赞。
“小裁给做的。没要钱。”
“小裁手艺不错的,前阵子我也在他那里做过,还是蛮得他爸爸的真传。”
沈木星假装给亲戚们倒饮料,在一旁支起耳朵听。
“没见他爸动剪刀呀!”
“哦呦!他爸爸的手艺在我们当年那地方可出名!哪个村有婚嫁祝寿、过节添丁,都要找老裁上门裁新衣。”
佘金凤惊讶得张大嘴巴,整了整肩膀上的毛衫:“唉呀!有这样好手艺,怎么从不见他出门立招牌?都是他儿子在支撑。”
“让人害了,九几年的时候流氓罪抓起来了。”
第21章 百家宴
“啊!大概是生意太好遭人眼热了吧!”佘金凤瞄了沈木星一眼:“干裁缝的碰过多少身体, 跟人眉来眼去净遭嫌疑,我不喜欢这个行业。”
沈木星扫地的手停住,假装蹲下去拾掇垃圾桶。
亲戚又讲:“可惜了老裁的老婆!唉!那女人生得, 啧啧, 俊俏得不行!穿着香云纱旗袍在河边搓搓板, 把路人看得直叫老婆拧耳朵!”
“那他老婆呢?”
“老裁坐牢的那几年,她跟着蛇头出国了,再也没回来。”
“没回来?跑了?”
“贪图富贵不肯回国的, 还算新鲜事吗?”
沈木星端着垃圾桶,进了沈冥的房门,合上门,把这七嘴八舌都关在了门外。
这个房间是冷色调的, 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耳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伤感地靠在门上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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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冥的房间没开灯,他正在打游戏, 厚厚的耳机包裹着他的脑袋,他双眼猩红,发狠一样敲击着键盘,打爆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头, 屏幕里鲜红一片。
直到房间里烟味呛到咳嗽, 沈木星才放下一腔心事,走到弟弟身边去。
“打CS呢?眼睛不要啦?”她用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
沈冥小的时候头发就软,长得又像女孩子,所以沈木星总爱摸他的头。那个时候他是温顺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变得暴力、易怒。
沈冥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 抬手攥住沈木星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握住,一边握着姐姐的手,一边用另一只手飞快的移动着鼠标。
“你怎么不去跟他们聊天?”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