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澜哥,我能问你个事情吗?”张文博攀着池壁,少年一张尚且稚嫩的脸,眼底的茫然,也让陈一澜想到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
他为了突破4分15秒,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游。
“你问。”
陈一澜也没急着回去,索性坐在池边,随手拧开了一瓶水喝。
“我觉得游泳好难,提成绩也好难,我的蛙泳太不稳定了……”张文博说到后面有点心酸,“我也有点想回家了。”
“你父母支持么?”陈一澜问。
张文博点点头,“我爸妈特别支持。”
“你比我好多了,我妈一直不太希望我游泳,我小时候喜欢游泳,但我是被我爸逼着游的,小孩子逆反心理,后来遇见了耿教,我也有你这样的倦怠期,想退缩,每个人都有一事无成的权利,可我们不能,我们不只是一个个体,还是游泳队队员,要为队里和国家争荣誉,有时候想想提成绩确实很累,但还有一句话,”陈一澜说,“唯有热爱抵万难。”
张文博似懂非懂。
“想做的事情,要尽全力去做,不然以后只能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再努力一点。”
陈一澜喝完了水,站起来,拎着空瓶去一旁的垃圾桶扔掉。
“知道了一澜哥,我再练一会负重打腿,等会就回去。”
“好,别太晚。”
陈一澜从地上拿起包。
回头看,张文博戴上了打腿板,重新扎进水里。
他也有这样的时候。
迷茫,甚至产生了一点萌芽的退缩,能够保持成绩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谈提高一秒,在体育竞技里每提高一秒钟都要付出几百倍几千倍的努力。
想做的事情,总要去做,想留在身边的人,要努力地去奔赴。
他出了训练馆,抬头看着朦胧的月亮。
——他其实知道,就算他只是普普通通的陈一澜,温初柠也会喜欢他。
可他不想做普普通通的陈一澜,他不想一事无成地站在她身边,他也想要给她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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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初柠从阳台回了寝室,钟颜颜正好也跟她男朋友打完电话。
温初柠的手有点冰,她倒了杯热水问,“颜颜,是去云南哪里?”
“昆明,那个别墅在市区,环境蛮好的,然后可以自驾游去丽江。”
“那你报名吧,不过还缺一个……我想问问我一个朋友。”
“好!温温你最好啦,不然这个团凑不齐人我和齐鸣真是太难受了。”
“没事。”
温初柠坐在桌前,打开微信,结果下一秒陈一澜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很长的一条消息,是来高原地区的必备药品和用品。
温初柠笑了笑,回了一个OK,然后问他——
【陈一澜,孙嘉曜他去吗?】
【cyl:全能的早就过去了,不过可能快结束了。】
【好!】
【cyl:[语音消息]】。
温初柠不知道他发了什么,拿出耳机戴上点开。
陈一澜走在回寝室的路上,风吹过树叶沙沙响,陈一澜声线低,仿佛被夜色蒙上一层特殊的滤镜——
【怎么,还问别的别的男人?】
神经病!
温初柠翻了个白眼,敲了几个字,没打出去,手指不小心又碰到语音条,于是又在耳边播了一遍。
他的声音尾调上扬,他甚至不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会想到,他微微弯下腰,回回这么说的时候就要故意看着她的眼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起一点笑意,她躲无可躲。
温初柠脸颊发热,索性不回他的消息,打开了舒可蓓的微信,拨了一通语音电话。
舒可蓓在宿舍里追剧,几乎一秒就接了。
“贝贝,你下周有时间吗?”温初柠说,“要不要去云南呀?我听说孙嘉曜好像在那边春训来着。”
“真的假的?”舒可蓓立刻把ipad上的综艺暂停,“这只狗去云南了?”
温初柠觉得怪怪的,听这口气,“你俩吵架了?”
“算是吧,他不冷不热的,两个月前我把他堵了。”
“然后呢?”
“然后他跑了。”
“……”
“我下周只有两节课,我去,我非要抓那只狗问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舒可蓓咬牙切齿。
温初柠让她息怒,舒可蓓哼了一声,“那我到时候跟你联系。”
“行。”
舒可蓓说完,跟她聊了一会天,她俩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是联系没断过,放寒假暑假的时候还能见面。
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温初柠只知道舒可蓓一直挺喜欢孙嘉曜,俩人说明白还是没明白,温初柠也没有多问。
但温初柠也不能说什么,因为运动员的训练生活的确繁忙,尤其是职业的更是,因为黄金期短暂,因为频繁的比赛。
温初柠今天早早睡的,只是躺在床上,却有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抓过窗边的海豚玩偶,这还是陈一澜在很多年前送她的那个,是他参加的第一场比赛的吉祥物,她把它也带到了淮川。
温初柠在床上翻了一圈,在手机上设了个倒数日。
【距离奥运会还有880天。】
再等880天。
温初柠盯着手机,莫名觉得很有盼头。
下一秒,手机里又弹出来一条视频请求——
她还戴着耳机,手一抖,按了拒接。
陈一澜又打过来。
温初柠这回接了。
陈一澜的训练寝室是单人间,房间干净整洁,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一件T恤一件短裤,他坐在桌前,往屏幕里一凑。
“温初柠小朋友生气了啊?”陈一澜凑近屏幕说,“来,我想想怎么哄哄。”
温初柠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她还带着耳机,声音就这么顺着耳朵传进大脑,像是有一股浅浅的电流似的。
这么闲散又随意的语气,声音性感好听。
“你在那干嘛呢?”陈一澜以为网络卡了,拿起手机看了看。
“没。”
温初柠终于说话了。
她的寝室是二人间,钟颜颜还在看剧,灯没有关,她的床帘拉上,还透着一点淡淡的光。
就在这样一片属于她的安静的小世界里,她看着屏幕里的陈一澜。
很多很多情绪,都化成了一种没有形状的想念。
他的脸依然轮廓深,皮肤白皙细腻,一双桃花眼深谙漆黑。
他那边开着灯,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他脖颈的线条,还有T恤领口下隐隐的锁骨。
因为挨得近,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他对着屏幕眨了眨眼睛。
大概是因为她在黑暗里,温初柠才能这样大胆地看着他的脸。
要是面对面,看不了几秒,她就会觉得脸红。
“我的错。”他没来由说一句。
“你哪儿错了。”
“你没回我消息不就是把你惹不开心了?”陈一澜说,“还这么早睡。”
“……”
“不行啊,我要是把你气着了,以后我可有苦日子了。”
“我没生气。”
“那你是什么?”
“……”我是很开心马上能见到你。
但这话说不出口。
陈一澜说,“我不信,你开灯让我看看。”
“……”温初柠说,“我都躺下了。”
“才八点。”陈一澜继续说,“那你就是生气了。”
她马上,就要从没生气到生气了!
温初柠从床上坐起来,开了自己的床头灯。
温初柠有点不好意思,她也洗完澡不久,头发还没吹干,身上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珊瑚绒睡衣。
陈一澜靠坐在椅子上,拿起了手机放在面前。
“几天不见,温同学又变漂亮了,”陈一澜气定神闲说,“一想到你在距离我几百公里外的淮川,我很是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