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另一边家里上小学的邻居,传来一阵打骂声,然后是哭声,小男孩大哭着说周末作业没写完,不敢去学校。
黎簌自己都快迟到了,也没空细听,抓过书包就往外跑:“姥爷!我走啦,晚上见啊!”
“知道啦,路上慢点,毛毛躁躁的。”
跑到门口,黎簌不受控制地往靳睿家瞅了一眼。
反应过来,马上收回视线。
切,他上哪所中学,关我什么事儿!
爱上哪儿上哪儿!
路口遇上楚一涵和程兴旺,三个人都是迟到老手,一路小跑。
赵兴旺还挺兴奋:“老王在野鸳鸯广场逮住的那对,今儿升旗结束,估计得上台念早恋检讨!”
楚一涵到底是女孩,心思细一些,还记得昨天的欢迎仪式。
边跑着边问黎簌:“簌啊,靳睿昨天回来了没?”
“没!”
“啊,那会不会是安装空调的师傅搞错日期了,我中午陪你去网络营业厅问问?”
黎簌咬牙切齿:“不用问,姓靳的已经死了!”
黎簌昨天一整晚都在生气,做了无数个梦,根本没睡好,到班级就趴下了。
他们这个高二(3)班,纪律上是真的不太行。
老师没来,班里乱糟糟,根本没人自觉早读。
黎簌早练出来了,甭管多吵,她也能睡着。
就是阖眼没一会儿,赵兴旺突然猛拍她的桌子:“老大!老大你醒醒。”
“赵兴旺,你疯了?”
“你猜猜,我在走廊看见什么了?”
“看见母猪上树你也不应该吵我睡觉......”黎簌刚才枕着校服,脸颊压得有点红,语气幽怨。
“什么母猪上树,我看见一大帅逼转学生要来咱班!”
赵兴旺眉飞色舞,拉起黎簌就往走廊过去,“重点不是帅,是我跟在他和班主任身后,听见主任叫他,靳!睿!你看你昨儿大冷天的还拽着我去野鸳鸯广场迎接,这不,你的发小,人送上门来了!”
“我没有发小。”
“哎呀,我没逗你,真是靳睿。”
赵兴旺不知道黎簌和靳睿之间的“新仇”,还以为黎簌是不信他,拉着黎簌从后门往外走,“你看,就在办公室那边站着呢。”
3班在一楼,地理位置不怎么好。
对面是厕所,右手边走廊尽头是高二年组的教师办公室。
黎簌往办公室看去,果然站着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靳睿还是牛仔裤,外套换了件白色的,中长工装款,有好几个夸张的大口袋,贼酷。
他站在他们班主任老高面前,显得老高更矮了,像个萝卜头......
赵兴旺用胳膊肘碰了碰黎簌:“他这白外套,挺张扬啊?”
昨天那件红的更张扬。
黎簌在心里说。
泠城市三中的校服平时就被他们嫌弃得不行,上衣和裤子都是深蓝色,胸前印着一只白色和平鸽。
样式倒是简单,就是颜色不怎么行,像保安。
靳睿光鲜亮丽地站在走廊里,黎簌忽然就更嫌弃自己身上这套衣服。
顺带的,也开始嫌弃走廊脱落了墙皮、印了篮球印子和鞋印手印污迹的墙体。
怎么说呢,就有种“敌军来犯时,突然发现我方队友都是老弱病残,自己身上的战甲还破破烂烂,城楼也快塌了”的那种打脸感。
黎簌一阵闹心,在赵兴旺企图叫靳睿一嗓子并挥手和人家打招呼时,猛地跳起来捂住了赵兴旺的嘴,连推带拽地把人拉回了教室。
靳睿感觉到动静,偏头往走廊里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不过她好像正挽着某男生的手臂,俩人动作亲密地迅速从后门钻进了教室。
站他对面的班主任高老师也是在这个时候,抬手指了指教室上的标牌:“以后你就在咱们3班,南方和北方教材有差异,你好好努力,有什么困难老师同学都会帮你......别的不说,班里同学还是挺友好的。”
友好不友好靳睿没看出来,早恋的他倒是看见一对。
“来来来靳睿,跟老师来,趁着升旗前和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
在高老师的热情引领下,靳睿跟着迈进3班。
嘈杂的班级突然安静,随后是更乱的讨论。
不像高中,像个菜市场。
老高敲了敲黑板:“哎哎哎,都别说话了啊,咱们班有新同学转过来,人家呢在原来学校成绩不错,选择咱们泠城三中,分到咱们3班,是信任咱们!你们千万别丢人现眼,得给人家往好道上带,知道么?”
靳睿转到三中,其实没什么别的原因,也不是什么信任。
就一点,近。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用粉笔把名字写在黑板上,听见班主任说:“我看看啊,我得给你选个好座位。”
也听见一个男生很是激动、很是热情地说:“老高!叫他坐我这儿,我这儿视野好。”
“你那儿是不错,那你坐哪儿?”
“我坐后面去呗,我视力贼好,坐哪都成,新同学要紧。”
“也行,那赵兴旺,你收拾收拾,坐后面去吧......”
高老师拍了拍靳睿的肩膀,“靳睿,你就坐黎簌旁边吧。”
这位高老师,还挺好说话。
靳睿没什么表情地转头,正好看见一个男生乐颠颠地收拾这书本准备搬走。
而他旁边坐着的,是老师口中黎簌。
黎簌?
她不是叫张簌簌?
隔着半个教室,靳睿对上黎簌的视线。
小姑娘和昨天紧张又强行堆满笑容的样子不同,一双眼睛瞪着他,满脸只写了一句话——
你敢坐过来试试?!
靳睿平静收回视线。
哦,看来他耽误人家谈恋爱了。
第4章 邻桌 从前有个男的
纪律再怎么差,当着班主任的面,学生们还是有所收敛。
黎簌的座位在教室中间,一片安静里,甚至能听清靳睿坐下来时,外套布料摩挲的细微声响。
她觉得靳睿的存在太过于碍眼,他在身边,空气含氧量都低了,让她呼吸不顺畅。
黎簌猛地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挪到教室后面、自己单独坐一桌的赵兴旺。
罪魁祸首!
赵兴旺还没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挺乐呵地给黎簌比了个“OK”。
那一脸的得意,像在说——老大,兄弟帮你到这儿了!够不够意思!
站在讲台上的老高也没察觉,临走时,叫了黎簌一声,不放心似的嘱咐她:“黎簌啊,新同学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记得多照顾照顾,听见没?”
靳睿偏过头,就看见身旁的小姑娘一脸假乖,点头:“好的。”
等班主任一走,她就立马现原型了,绷着脸,把椅子往左侧过道的方向一挪,和他拉开距离,整个人落入从窗子撒入的阳光里,碎发顿时染了一层金棕色。
昨天她出现在他住处门外时,是散着头发的,显得成熟些。
今天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辫,倒是小时候形象重合,连额前毛茸茸的碎发都是一样的。
只有脸颊上少了儿时稚气的婴儿肥,少女轮廓秀丽明朗。
好像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她蹲在阳光下,指着一个芭比娃娃,奶声奶气和他说:“靳睿,我们玩过家家吧,你来当爸爸,我当妈妈。”
讲台前有班干部带着早读,但仍然烦嚣一片。
黎簌用书挡住脸,指着两张桌子中间缝隙的这个动作,和靳睿记忆里指着芭比娃娃的动作如出一辙。
只不过此刻,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条线,敢越过来你就完了。”
靳睿探究的目光落在黎簌乱七八糟的桌面上,最上面摊开的试卷上写了名字。
确实是黎簌,不是张簌簌。
为什么改姓?
婚变?
班级里这种到处嗡嗡响的环境,让靳睿不适地皱了皱眉。
想起离开泠城市那天,机械厂家属楼里那些闲言碎语不堪入耳,却也挥之不去地萦绕在他耳边......
三中前身是泠城市的一所职业教育学校,父母辈时就存在了。
近20年变成高中,装潢上很多老旧的地方。
教室里白墙不白,墙裙的绿色漆体零星脱落,讲台也露出木质本身的毛边。
早读没几分钟,挂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旁的广播咝咝啦啦响起来,通知说要各班同学操场集合参加升旗仪式。
没人组织纪律,乱七八糟往外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