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来拜访的时候正好十点钟。
天气晴好，沈老正在园子里浇花，看到贺铮走进来，他招了招手，声音有些虚弱：“三儿啊，来！”
“沈老，听说您病了，还好吗？”
贺铮上前，见沈老面色红润，除了气虚以外，看起来倒是跟平常一样。
沈老将手里的洒水壶放下，哼了一声：“忆丫头说的？不就是晕了一下吗？兴师动众的！”
“她就您一个亲人。”
贺铮含笑说了一声。
话音刚落，沈老就不哼了。
苍老的脸上，有些沉重，他叹了口气道：“忆丫头这孩子早些年过的很苦，我当年找到她的时候，买她的那家人都死在泥石流里了，她那时候才十二三岁，已经一个人生活几年了。”
沈老往园子里的亭子下走去。
周管家已经在亭子里泡了茶。
沈老爷子坐下，给贺铮也倒了一杯，回忆道：“她那时候瘦的像个豆芽菜一样，还很黑，我跟村里人打听过，那家人对她很不好，还经常打骂她。”
贺铮的心一紧。
“但她的眼睛很清明呀，没有一点被生活折磨的痛苦和偏执，我当时就要接她回来。”
沈老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用手比了比高度：“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就在我面前跟我讲条件。”
贺铮眸光微敛，嗓音有微微的哑：“她不回来？”
“嗯，她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还不能跟我回来。她说，如果我答应她，她就每年来帝都陪我住一段时间。”
沈老爷子说完，看了贺铮一眼，眼里是忍不住的笑：“那个丁点儿的小丫头，主意正的很，还威胁我说，要是我不答应，她就不认我。”
贺铮想象着季忆小时候的模样，想象着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弯了弯。
沈老说的很慢，声音有些怀念，又有些叹息，还带着愧欠。
“我早年丧妻，女儿出车祸后，我就有些心灰意冷了，整个沈家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对什么都没了兴趣，所以当时也没把她接到沈家来。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他的眼睛有些红，苍老的眼里带着悔恨的泪：“我当时要是多看看她，对她好一点，她就不会被拐走，也不会一个人苦那么多年。”
沈老仰了仰头，眼里泛着泪。
贺铮喉结动了动，半晌才开口：“她没怪过您。”
“我宁愿她怪我！”
沈老语气重了一点，气息有些急，“但她太懂事了，她一句怪我的话都没有说过，她甚至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找到她。”
“我宁愿她怪我！我宁愿她跟我哭，跟我闹，问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去找她！三儿啊，我心疼啊！多好的一个孩子，在不见的那几年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她那么小就顾忌着旁人的感受！”
贺铮默默的听着，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紧紧的，密密的，疼的他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他的小姑娘啊，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
“三儿，我年纪大了。”
沈老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光。
他看着贺铮，眼里带着托付：“你的脾性我最清楚，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她不一样。三儿，我不在了后，你要对她好。”
【作者题外话】：三更……
今天更的有点晚，下午的时候状态不好，睡了一觉。
写到后面的时候反复的修改了好久。
最后那一段，我是流着眼泪写的。
尤其是最后一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我就是哭了……
第163章 看破不说破
季忆下楼的时候，就见沈老爷子和贺铮在亭子里喝茶。
板着脸，她走过去冷哼一声：“外公，这么冷的天，你都还没好，为什么坐在外面。”
“有太阳。”
沈老爷子指了指外面的阳光。
春寒料峭，虽然不是太冷，但依旧寒气逼人，即便是日头照着，寒意仍旧重。
季忆站在亭子外面，指了指头顶：“太阳在这儿呢，您在亭子里晒的是哪门子的太阳啊？”
沈老佯装生气，哼道：“你怎么管的这么多？”
“谁让您生病的，您爱惜身体，不生病的话，我保证不管您。”
季忆走进亭子里，在贺铮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外公生病了，不会起太早的。”
声音有些可以的压低。
但亭子里安静的很，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部都传进了沈老的耳朵里。
他抬手，敲了敲季忆的头：“你是想说你自己不会起太早吧？”
季忆笑，“哪能啊，我这不是昨晚熬夜了嘛。”
亭子外日光融融，亭子里一派祥和。
沈老和贺铮都对之前的对话闭口不谈，所以季忆并不知道在她下来之前，两人推心置腹的那番对话。
沈老的身体还有些虚，吃了午饭后，季忆就叮嘱他去午睡了。
季忆下午没什么事，她半躺在园子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问贺铮：“哥，下午有事吗？”
“想做什么？”
贺铮的姿态没季忆那么的懒散，虽然带着丝丝的不羁，但看起来还算是有礼有节。
“不做什么呀，聊会天呗。”
季忆冲他眯眼一笑，一双腿吊在椅子上，前后摆动着，悠闲的不行。
辛玺狼狈逃走后，辛家一落千丈，上次辛曼妮来找她，也大有希望她能放辛家一码的意思。
但季忆对这些事情一向没什么兴趣。
“哥，辛玺在帝都的那些暗桩你们是不是都接手了？”她问贺铮。
贺铮看了她一眼，墨眸有些深，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视前方，眼神也慢慢的转淡。
“能查到的都处理了，没查到辛玺的去向。”
“哇哥你好厉害，你居然知道我是要问辛玺的去向。”季忆很捧场的惊呼了一声，笑眯眯的。
贺铮唇角弯了弯。
他往后一靠，问她：“想看看辛玺的后路？白川一直派人盯着辛玺，他出了帝都后先去了一趟B市，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嗯？”
季忆眼里闪过了一抹意外，“他去B市干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直接逃跑吗？”
“路易斯一直在B市。”
“哦，他还守的挺久的。”
季忆“啧”了一声，一脸唏嘘：“我让人顺着路易斯去查吧，骷髅团不可能只让辛玺和路易斯两人在Z国。”
“白川在查了。”
闻言，季忆笑了起来。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白皙的皮肤泛着光，一双漆黑的眸子此时更加的明亮。
她眉眼弯弯，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情好的不得了。
她往贺铮的面前凑了凑，略带撒娇道：“哥，你这样子，我都要被你养废了。怎么办，以后我可能就没办法变成以前那个鬼见愁的J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有些糯糯的，尾音微扬，娇软的不行。
混着她的笑，就像是一碗香气扑鼻的酒，只闻闻就让人醉的一塌糊涂。
贺铮低眸看着她，想起上午坐在亭子里时沈老说的那些话，他抬手，抚上她的头顶，声音有些哑。
“以后有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更像是承诺。
以后，不需要再一个人面对危险，不需要去在意别人的感受，不需要逞强，不需要假装坚强……
季忆唇角的笑有一瞬的僵硬。
头顶的大手有些暖，原本就被太阳照得有些发热的头顶，此时温度好像更高了。
季忆顺着他的手微微垂眸，令人看不清的情绪从里面溜走，只一瞬，又恢复了她之前的俏皮可爱。
她再次扬起唇角，抬起头看着贺铮，笑了一下。
“嗯，有哥在，都替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明明是一句撒娇的话，可贺铮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疏离的意味，有些隐隐的冷淡。
贺铮忽然有些不确定。
沈老下午这觉睡了没多久，醒来的时候贺铮准备走，沈老留他吃晚饭。
贺铮还没来得及拒绝，季忆笑眯眯的开口：“外公，贺三哥很忙的。”
沈老：“行，那我就不留你了。”
贺铮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挽着沈老的季忆身上，抿了抿唇，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季忆看起来并无异样，想了想道：“我陪外公几天，星期一早上再回学校。”
“我来接你。”
“不用啦，我直接开车过去，哥你跑来跑去，不嫌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