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喃憋了两秒,小声:“谢谢。”
“不客气。”
那人懒声接了,转回去。
……演得还挺像。
盛喃慢吞吞把笔拿回来,掏出手机,解锁后停留在界面上的那条信息被她按下发送。想了想,盛喃又键入一条新的。
-这是我的号码。
-你怎么跑来了?
阶梯教室的座位也都是有坡度的,靳一就坐在盛喃前面那排,她甚至能清晰看到他的手机躺在桌上,蓦地亮起。
只是锁屏图片看得盛喃一怔。
那好像是一只……
橘猫?
盛喃没来得及反应,视线里薄薄的手机屏已经被修长的手指拿起,挡入那人背影里。
回神后,盛喃察觉什么地低头。
屏幕上已经多了两条信息。
【J】:来陪你上课
【J】:也有事想和你说
看到最新一条,盛喃眼神微澜。
-那,下课以后说吧。
【J】:好。
一节小课在盛喃的心不在焉里过去。
S大的大课都是两节小课连上,中间只休息五分钟,这个时间最多够去一趟卫生间,所以小课中间的课间学生们都很少会离开教室。
下课铃打响,盛喃看见坐在前面的那人拿起手机,似乎要发消息了。
她有点不安地抱着手机靠回椅子里。
经雨霏正巧靠到她肩旁,低声:“有学生把他来上课的事情发到论坛了哦。”
盛喃并不意外,轻嗯了声。
经雨霏:“然后有金计的爆料,说他们今天下午第一节大课还是在三教那边上的专业课。”
“三教?”盛喃怔然转头。
“没错,就是那个距离阶梯教室这边要跨过小半个校园的三教,他估计一下课立刻就往这边赶了,所以才差点迟到,”经雨霏拍拍她肩膀,“那帖子里现在就是一片柠檬海啊,都在问他女朋友到底是谁,你可悠着点。”
盛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亮了起来。
她低头看去。
【J】:明天我寝室里的舍友庆祝生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盛喃眼皮一跳。
她没想到靳一说的是这样一件事,而比起没听到自己想听的那件事的失望,更多的是却是因为面前这句话的语气,让她心底生出的那种又无力又恼怒又难过的情绪。
她微微捏紧手机,轻轻吸气,想压下那团郁结。
【J】:不能也没关系,我会跟他们解释。
【J】:是不是打扰到你上课了?
【J】:那我先走了。
盛喃脑袋里某根弦绷断了。
那团郁结没压下,还炸开了,在她胸口里,崩得她每一口吸气都闷闷地疼。
前座那人果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收拾背包。
“啪嗒。”盛喃扣下手机。
女孩死死攥着手指,然后蓦地松开,最后那一秒她轻声开口:“你别这样。”
旁边经雨霏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惊恐转身。
而长桌前站着的那人动作蓦地停住。
一两秒后,他微微撩眼,但并未回头。
盛喃终于抬起视线,她张口要说什么。
恰在此时,讲台上的钱教授沿着缓坡台阶上来:“咦,靳一,你下节课不继续上了?”
“……”
四周一寂。
钱教授带头拉过来的注意力,惹得教室里都安静许多,几乎可以媲美课上了。
学生们的目光这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望向那人。
靳一微微皱眉,一点躁意升腾又被他压下,他低缓着嗓音:“抱歉,钱教授。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上课,我还是回去自修吧。”
钱教授闻言笑道:“你要是这么会体谅人,还能干出大一跑来我们美院报到的事?”
靳一听出什么,长眸微抬。
“不用瞒我,我已经听院里同学说了,你女朋友是在我们学院吧?”钱教授笑眯眯的,“我们又不是不开明的老古板,还会不允许你们跨院恋爱吗?哦,就是旁边这位女同学是吧?”
隔着两个空位,那边成排坐着的几个女生里最外面那个脸顿时通红,连忙摇头摆手:“不不,老师,不是我。”
“咦?那是——”
一声轻叹阻住钱教授的话,靳一起眸:“钱老师,您不用猜了,她不在这边。是我一直喜欢的人,但不是我女朋友。”
“嗯?”老教授着实意外到了,“怎么,对方不愿意答应你啊?”
靳一沉默。
教室里却躁动起来。
这八卦俨然来得比所有消息都刺激,即便老教授还在教室里,也已经压制不住他们八卦的欲望了。
“谁这么替我们美院争气?”
“我还以为靳一无所不能呢哈哈,没想到他也会在感情上受挫。”
“大家都是舔狗,这样我就平衡多了。”
“S大士子苦靳一久矣!终于有人能替我们挫一挫他的锐气了,舒服!”
“……”
那些议论里半是玩笑,半是借玩笑方式不那么难看地宣泄怨气。
S大精英遍地,学生心里都有傲气,同性间平白被人压了一头,还一压就是几年、毫无翻身余地,换谁心里都难免生出点抵触。这是人之常情。
盛喃懂,但她就是…听不下去。
偏站在旋涡中心那人仿若未闻,回神后,他和老教授平静问答:“不是对方的问题,我在大学前做过很过分的事,现在只能算弥补过失,等——”
“砰。”
盛喃低着头扶桌站起。
靳一话声收住。
钱教授跟着察觉什么,惊讶地朝他身后看去。
小姑娘已经离开自己的座位,站在过道里给老教授鞠了一躬:“抱歉老师,我上课前一定回来。”
“嗯?”老教授不解。
盛喃往前一步,拉起前桌靳一的手腕,低头就把那人拽出位置,然后在那些哗然的目光注视下,她一直拉着他跑出教室。
绕过长廊,她把人带进开水间里。
临近上课,这边没人。
盛喃反手关上门,扭回头白着小脸,表情严肃地仰头看向靳一。
靳一眼睫微敛,似乎到这一秒才醒神,一点浅淡笑意攀上他眼尾:“你疯了?”
“疯了也是你的锅,”盛喃轻轻磨牙,“你就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
“你知道我看不下去你那样、那样——”盛喃比划得自己来火,然后气恼放手,“所以你就故意表现成那样!”
“我哪样了。”靳一语气低缓,笑问。
盛喃绷脸,扭开,不肯搭茬。
“哦,”靳一淡淡点头,“舔狗?”
“你才——”盛喃本能反驳差点脱口,随即她反应过来,气得快要跳起来了,“他们才舔狗呢!你胡说!”
靳一哑然失笑:“他们说的是我,你气什么。”
“谁都不能那样说,你也不能,”盛喃回过神,她紧紧皱眉,又不自在地低下头去,“你不要压着自己、不要再用完全不像你的语气和方式跟我说话或者发消息了,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那样……我最讨厌别人让你那样了,对我也不行……”
盛喃死死低着头,攥紧了手。
她内心里从来胆怯又良善,而全部记忆里唯一称得上痛恨的、唯一恐惧而愤怒得想要毁掉什么的时候,就是当初在安乔中学校外的拆迁地,丁九那群人拿她逼他认错的那个夜里。
她就是看不得她从第一眼就喜欢的那个少年折了傲气,卑躬屈膝……对谁都不行、为谁都不行。
开水间里死寂许久,一声轻叹:“你傻吗?”
“?”
还低着头没来得及抬起的盛喃只觉得肩背一紧,就被身前那人走上前,抱进怀里。那人低下头,像要亲吻似的托着她靠到墙前,却只是俯到她耳旁轻轻呼吸。
像笑或者叹气:“是,我在压着自己,那不是我习惯的说话和处事方式,但我没有想逼你反应。因为在你面前我可以一直那样保持下去。“
盛喃皱眉,严肃仰脸:“你发烧了,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