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害怕了?”
苏时时能感觉到苏弥此刻的狠劲儿,跟几年前那个软柿子完全不一样。
她呜呜地哭着,吓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门口此时传来了撬锁的声音,苏弥没有一丝惊慌,慢条斯理的把美术刀的刀片一点点推出来。
冰冷的刀片一寸寸朝苏时时接近,苏时时已经吓得快窒息了,全身控制不住的不停发抖。
而就在刀片碰到苏时时的脸颊时,房间的门锁被撬开了!
苏凡程,秦湘怡,苏国群以及苏家的一众佣人,此刻都出现在了门外。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苏弥拿着美术刀准备发疯,苏时时见到几个长辈,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发了疯似的喊着——
“爸爸妈妈救我!爷爷!救救我!她疯了!呜呜这个丧门星疯了!”
苏凡程脸色微沉,他看着苏弥,率先喊了一声:“苏弥!你干什么!把刀放下!”
苏弥像是没听见一样,连看都没看门外一眼,注意力依旧在苏时时的脸上。
在苏时时的哭声中,她拿着刀狠狠一划!
众人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秦湘怡更是吓得差点晕过去。
但让人意外的是,苏弥那一刀并没有让苏时时的小脸立刻见血,反而是脸上的颜料,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片刻,苏弥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啪的将美术刀扔在了苏时时脸边,然后站起来,面向门外。
“人在无畏无惧的时候,做事是可以没有上限和下限的。你们也知道我是什么情况,我没有可失去的了,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让她再招惹我。”
苏弥冷冷地看着他们,那一刻,她眼底有着超乎年龄的狠劲儿。
“不然,下次划上去的,就不是刀背了。”
-
程靳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回响着刚刚医生的话——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心肺功能都逐渐衰竭……差不多该准备病人的身后事了。”
外头这会儿下起了雨,车窗上挂起了模糊的雨帘,雨水滴落滑下,再滴落再滑下,整面车窗外的夜色都变得模模糊糊。
红毛开着车,情绪也不高。
隔了不知道多久,他先开口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那个谁给嫂子画的画……这几天能画好吗?”
程靳抱着双臂看着外头,随便回了句:“能吧。”
“啊,那就行……”
车子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红毛又安静的向前行驶了好一阵路,快到车队附近时,他忽然出了声——
“哎?那是不是那小姑娘啊?”
他边说边抬手扒拉了下程靳,“你看看,好像真是那个苏……苏什么的小姑娘。”
程靳原本听见第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并未在意,但后来再听到【苏】字,他立马回过了头。
大雨滂沱的街边,苏弥正蹲在一处房檐下避雨。
她的鞋和额前的一些碎发已经被雨打湿了,但她像是浑然不知一样,依旧蹲在那儿看着地上的水坑发呆。
“停一下。”程靳说。
红毛赶忙踩了脚刹车,车子停稳后,程靳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了把伞,撑着下了车。
苏弥对这边的情况毫不在意。
她在这块儿待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从苏家出来后她直接就拦了辆出租车,但因为从老宅出来的匆忙,她没带太多现金,回来的时候她一直盯着出租车上的计价器,感觉差不多了就叫司机停了车。
原本她下车的位置也离老城区那片不远了,但哪想她走着走着外头就下起了雨,原本苏弥还想冒雨赶紧回去的,但奈何雨越下越大,她只好找个地方躲一躲。
这人一旦静下来,很多情绪就容易上头。
尤其现在这环境还挺应景的,大雨,身无分文,黑漆漆的夜色,和有血缘关系却不算家人的家人……决裂。
苏弥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儿惨。
她脑子有点儿空,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积水,片刻后,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双黑色白边的帆布鞋。
苏弥缓缓抬起头,程靳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出现在了她的上方。
那把伞很大,程靳伸着手微微把伞朝她的方向倾了倾,一时间,周围再没有一滴雨能落在她身上。
苏弥心情有点复杂,扬着小脸看着他。
“你在我身上安监控了?怎么我一落难就能遇见你呢?”
程靳眼眸微垂,看着她。
“挨欺负了?”
苏弥摇摇头,说:“没有,我欺负别人来着。”
“然后把自己欺负落难了?”
“对呀,神奇吧,我们搞艺术的就是这样,事事都要标新立异。”
程靳沉默着没再说话,只是打着伞站在原地那么看着她。
苏弥难得的被瞧得有点不自在,她看了眼后面的车,说:“这大晚上的,你顶着这么大的雨干嘛去了啊?”
她话音刚落下,还未等程靳回应,红毛在那头就先摇下了驾驶位上的车窗。
“我说,这雨越下越大了,你们俩个有什么话不能上了车再说啊!”
苏弥这才知道车上还坐着个红毛呢,反应了一秒钟,她又看向程靳。
“丫丫妈妈出事了?”
程靳不想站在这里多说什么,撑着伞弯下腰扶了她一把。
“先回去。”
-
苏弥后来没回苏家老宅,而是和程靳他们一起去了车队。
进了别墅之后,程靳领着苏弥直接上了二楼。
他推开了二楼一间屋子的房门,苏弥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摆设,盲猜这里应该是程靳自己住的房间。
“楼下的卫生间只有淋浴没有浴缸,你身上有的地方都浇湿了,泡个澡明天不容易感冒。”
程靳边说边往里面走,苏弥也没假客气,跟在他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确实是程靳住的,只不过屋内陈设还是他上学时的那些。
家具和楼下差不多,看着老旧又值钱。床单被褥铺得还算整齐,床头柜上摆着台灯和烟盒跟烟缸,烟缸里面有几根抽过的烟蒂。
除此之外,靠房门这头还有一面墙立着书柜,苏弥走近看了看,书柜里头的书没几本,奖杯奖状倒是一大堆。
她挺新奇的挨个看了一眼,发现这些奖杯不止有摩托车比赛的,还有……美术相关的?
不一会儿,程靳就替她放好了洗澡水,出来的时候看她兴致勃勃的贴在书柜前看着上面的奖杯奖状,也没多在意,直接开口:“洗澡水放好了,去洗吧。”
他边说边往衣柜那边走,从里面选了一件长款黑T出来。
“我这儿没有女孩子的东西,待会儿你把身上的衣服扔洗衣机里甩一圈,晾会儿明天能穿。”
苏弥点点头,没在意,反手指了指书柜里面其中一个奖杯。
“这什么美术少儿组冠军,你拿的?”
程靳不太在意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小时候被外公押着学过几年画。”
“那这个【重华第36届七彩杯】三等奖呢?”苏弥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之前大学就是在重华念的!”
“是在重华,但不是美术系。”
程靳的外公是特别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程靳又是在美术方面极其有天赋的,但程家却想让他学金融和管理,以便后面和程礼一起继承家业。
所以程靳大学和他哥一样,都是学的金融。
“啊……”苏弥后知后觉,片刻后小声说,“当初我要是真去重华读书了,你不是真成我学长了?”
程靳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别看了,先去洗澡。”
苏弥这回没反驳,接过他手里的黑T恤之后就朝浴室走,没走两步,又忽然回头。
“我之前在外头问的你还没回呢,这么晚还在外头,是丫丫妈妈出什么事儿了吗?”
程靳刚刚短暂忽略掉的低沉情绪再次浮了上来,他声音沉了些许,“嗯”了一声之后,把今天医生说的话,复述给了苏弥。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但眼皮始终微垂着,让人看不清他漆黑的眸底到底涌着何种情绪。
苏弥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其实不止是他,回国之后接触了他们车队这些人,苏弥感觉自己都连带的比以前有些人气儿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会儿真的听见这些话,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
房间内有短暂的沉默,不多时,程靳再次开口。
“嫂子的画这两天能完成吗?”
苏弥听完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说:“我今天还是下手轻了!”
她和程靳说了画被毁的事情,但也承诺了,这两天会赶紧重新再画一幅出来,不会让丫丫妈妈带着任何遗憾离开。
“我看你书柜底下有画具啊,不然我这几天就留在你这儿画得了,我怕回老宅那边再出点什么意外。”
毕竟苏时时一向都不太正常,这次她又闹得这么凶,难保苏家人不对付她。她倒不怕别的,但是最近时间宝贵,一分一秒都耽搁不起。
“可以,房间里面的东西你随便用。”
苏弥闻声,顺手就把程靳给她的T恤放在一旁,开了书柜把画板从里面扯出来。
她边扯还边嘟囔:“你说是我倒霉还是生活本身就不容易啊,怎么我想干点什么就这么难呢?”
程靳回她:“确实不容易。”
“那咱们大家干脆一起毁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