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他给人的印象都是谦逊温和,又傲骨挺立。
陈竹青不禁感叹,“爷爷真是很好的人啊。”
“嗯……”舒安悄悄吸气,憋回眼泪。
陈竹青搂紧她,“所以才会教出这么好的你。我很幸运,能有你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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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竹青的设计图特别细致,将每个细节都标注得很清楚。
卫生所这边的工程进展顺利,一期的地基与粗框一个半月结束工期,比预计的要快两周。
向文杰不知从哪搞来两张摇滚乐队的演唱会门票,这阵子摇滚乐流行,士兵们有的还托岛外的亲戚给自己买喇叭裤,休息的时候,一群平日板着脸训练的人换上喇叭裤和小夹克,挤在活动室看音乐录像带。
午休时间,向文杰蹲在食堂门口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落单的梁飞燕。
他跑过去,快速把演唱会门票塞进她手里,“周六。筇洲体育馆。哥哥请你去听演唱会。”
“啊?”梁飞燕根本都没看清手上拿的是什么,他像是怕被拒绝似的一溜烟跑走,不给她一点说‘不’的机会。
从去年奥运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又恢复最初的见面就掐,但又有点不一样。
梁国栋还是偶尔给梁飞燕介绍对象,向文杰借着帮她看人的名头凑过来,对照片上的人挑毛病。
梁飞燕白他一眼,“你又没见凭什么那么说人家?”
向文杰扬起脸,将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其实看着有点傻,但他却自我感觉良好,斜靠在墙边,故意压低嗓音装深沉,“跟哥哥比起来,什么人都差远了。”
“神经病。”梁飞燕简直无语,除了这句再想不出别的。
两人嘻嘻笑笑一番,又各自回工位上工作。
自从知道了梁飞燕也是丁克,向文杰对她的好感蹭蹭蹭地上了几个层级。他细细推回去,两人的共同话题多到数不清,从歌手谭咏麟到老广美食一条街,单拎出一个点走足够他们聊上好几天。
向文杰一直没对象,除了没遇到合适的,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为任何人改变任何事,不想要什么所谓的磨合期,他只想永远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过自由畅快的生活。除去工作时间外,想唱歌时唱歌,想旅游就出发,永远不被牵绊。可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对另一半而言太过自私,一味要对方迁就他、体谅他既不公平,也不是他想要的。
但这些想法在梁飞燕身上,好像一点不矛盾。
她和他的很多想法都是一致的。
向文杰躲在宿舍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力气不大,声音倒挺响。
他一手举着镜子,一手指着镜子里的人骂道:“笨蛋。让你拒绝得那么果断又迅速,现在完蛋了吧!”
向文杰翻过镜子,倒扣在桌上,轻轻叹气。
陈竹青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去拒绝梁飞燕时,陈竹青曾劝过他,说他们两人挺合适的,不如接触一段试试看,梁飞燕比他想的要迷人。
可向文杰觉得心里怎么想的就该怎么说,这样吊着人不合情理。
到了现在,他是真的后悔。
什么温柔、贤惠、漂亮,全都比不上‘臭气相投’。
这个词,用在两人身上再合适不过。
部队的宿舍楼后有一棵菠萝蜜树。
结果时,两三个果子像马蜂窝似的挂在树上,摇摇欲坠的,成熟的香气弥漫在院子里。
菠萝蜜和榴莲这种水果有异曲同工之妙,喜欢的人觉得香,不喜欢的人觉得臭。
不巧,梁飞燕和向文杰就是岛上少数喜欢菠萝蜜的人。
夏季的办公室,他们吹着风扇,边用小刀切水果,边剥开往嘴里送,一个又一个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其余人则捂着口鼻,五官扭曲。
樊云良一手一个拎起两人的衣领,将他们硬是推出去了。
而周萍则捧着那个菠萝蜜走出来,“你们不许进来,就在走廊吃。”
两人就那样笑嘻嘻地捧着水果在走廊上边吃边聊天。
味道溢散在楼道里,梁国栋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梁飞燕,在鼻子里塞进两团纸,本想就这么忍过去。坐了没五分钟,他头皮发麻,那味道萦绕在鼻尖,说重不重,要轻不轻的,十分恼人。
他拉开门,连门都不愿意探出去,捏着鼻子说:“去院里吃,去院里吃。我给你们批假。”
梁飞燕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这算什么假?”
梁国栋没好气地怼她:“臭假。”随后,他招招手催促道,“快走,快走。”
两人提着袋子跑得飞快,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小假来得突然,尤其是这个点,其他人都在办公楼或训练场工作,就两个人放着这个不三不四的假。
一种从集体里脱离的自由,让人更想好好放纵一番。
他们快速吃完那一小份菠萝蜜,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往海滩走。
两人背着手在那来来回回的晃荡,一直到身上的味道散干净,才慢悠悠地走回办公楼工作。
上次活动室换信息栏的最佳标兵。
梁飞燕的一寸相片掉在地上,让向文杰捡到。
他本想趁上班时间还给她,可三天过去了,那张相片还在他的皮夹里。
向文杰躺在床上,看那张相片发愣。
就连最初他调侃梁飞燕侧脸的小晒斑,现在看来都特别可爱,零星点缀在微微泛红的面颊两侧,有点像单纯的小鹿。
他轻啧一声,又打了自己一耳光,头埋在枕头里骂,“向文杰,你是不是变态?”
他从床上翻起来,从皮夹里抽出相片,“明天还给人家吧。”
刚拿出来又塞回去,“可是不想还。”
他心里有两个声音,各自较劲着。
“啊……”他倒回床上,继续将脸埋在枕头里骂,“向文杰,你不对劲!怎么搞的嘛……怎么这么怂。”
樊云良洗完澡上来,“你干嘛?”
声音砸进耳朵,向文杰吓得浑身打颤,在床上猛地抖了好几下,像抽风一样。
樊云良盯住他涨红的脸,倒吸一口冷气,“发烧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他,“快点起来。趁现在卫生所没下班,我带你去看看。”
向文杰打掉他的手,裹着被子滚到里侧,“你懂个屁。”
樊云良不屑地‘切’他一声,“失恋了啊?”
向文杰撇嘴。
他这都还没恋呢。
樊云良看一向爱回嘴的人忽然安静下来,心里惊着。
他上下嘴唇磨磨,“真失恋了?”
向文杰用被子蒙头,“还没。但可能快了。”
所有的事,应该在周六就会有个决断。
向文杰做事一向随心,既然喜欢上了,就要大大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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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向文杰坐在码头那等梁飞燕。
她没拒绝他,是因为他没给她机会拒绝她。
那她回来吗?
向文杰有点吃不准。
他坐在码头,从早上等到中午。
演唱会是下午三点开场。
从西珊岛到筇洲还得坐两小时的船。
向文杰看了眼手表,时针已过十二点。
梁飞燕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他捏着演唱会门票的手润湿一片。
她再不来,门票都要被他手汗淹了。
一直到下午一点,烈日当头,向文杰背后湿了一片,汗涔涔的,又很黏。
梁飞燕穿着便服快步朝这跑来。
向文杰站了很久,腿已经麻了,看到她的轮廓出现在远方,从一个小黑点慢慢变清晰。
他激动地地上跳起来,一边举高手和她招手,一边喊:“不着急,慢点跑!”
梁飞燕跑得很快,到他面前时,气喘吁吁的,缓了好久才能说话,“对不起。临时有个无线电接收器坏了,我去修理检查了一下,一直到现在才弄完。”
她修完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了。
梁飞燕觉得向文杰大概率不会等她到现在,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到码头来看。
没想到向文杰一米八的大高个像只小虾米似的蹲在地上。
她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啊。浪费你一张门票,这个是不是很难弄,要不要把钱折给你吧?”
向文杰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她,“你流了好多汗。”
“哦。谢谢。”梁飞燕擦过,把手帕捏在手里,“我洗干净再还你吧。”
向文杰又问:“吃饭了吗?”
梁飞燕舔舔唇,“还没。”
向文杰拉着她往食堂走,“我也没有。我们先去吃饭吧?”
“啊?那演唱会不看了?”梁飞燕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现在坐船过去,应该还能看到后半场。”
“饿过头,肚子会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