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旁边的士兵全停下来看,还交头接耳的小声讨论。
舒梦欣走过来牵陈竹青的手,喃喃道:“他们和姑姑、姑丈一样感情好好哦。”
“小机灵鬼,你怎么懂这么多~”陈竹青在小朋友的侧脸轻掐一把,故作失落地叹气,“可惜姑姑不喜欢姑丈这样。晚上回家,你要把今天看到的跟她说。知道吗?”
舒梦欣像是抓到了小把柄,双手环胸,脸往旁边一撇,大有那种‘你来贿赂我’的意思。
陈竹青见这边没他们的事了,拉着舒梦欣去食堂吃饭。
林素不好意思地推江策肩膀一下,“大庭广众的。别这样。”
江策站起身子,把弄脏的手帕丢到她提着的铁桶里,拿冷厉的扫了眼周围的人。
士兵们知趣地转走目光,赶紧快步走开。
围观的人一散开,江策的笑容收敛些,鼻腔里转出一声冷哼,又睨林素一眼,“不这样,又该有人说我对你不好了。”
他说话夹枪带棒的,讥讽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素。
林素拧眉,语气同样不好,“谁……”她低头瞥见儿子,声音倏地小下去,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谁这么说了?”
江策笑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林素愣在那,张张嘴,半天接不出后半句。
江策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拉着儿子继续走,“走咯。去听听这的医生能说出什么大道理。”
—
中午。
陈竹青跟舒安一起在食堂吃饭。
席间,他不断朝舒梦欣使眼色。
舒梦欣知道他想让自己说什么,但心里仍记着被陈竹青抓到吃零食的仇,故意忽略他的眼神,低头扒饭。
陈竹青撇嘴,眼里的小情绪翻涌。
舒安看出来,以为是他们闹矛盾了,分别往两人碗里夹了一块肉,问:“今天你们去海边玩得开心吗?”说话时,她的目光越过宽宽的桌子,朝陈竹青身边的空桶看了一眼,“哎哟。今天什么都没抓到啊?”
舒梦欣啃着鸡腿抱怨:“姑丈好笨哦。差点把‘牢底坐穿螺’捡回来了。”
“什么‘牢底坐穿螺’?”舒安一脸迷茫,询问的目光随即扫向陈竹青。
陈竹青觉得这事好糗,尤其是对着舒安,他更说不出口。
三言两语转走话题,“今天我们在海边碰到林素了。我看真是你多心了,她和江策感情好着呢。”
舒安愣了下,淡淡说:“是嘛……”
而后,舒梦欣也说起这件事。
或许是太了解林素,她是哪种藏不住事的脾气,有点情绪全写在脸上。
若是她跟江策感情好,以她的性子肯定拿着喇叭到处炫耀。
两人最初恋爱,就是如此。
那时候,舒安还在纠结如何跟林建业相处,无论干什么眉间都拧成个‘川’字,几乎是把‘烦’这个字刻脑门上了。而林素一点没觉察出来,仍挽住她的手,说着恋爱的甜蜜。
听得舒安心砰砰砰跳,怎么听怎么觉得她和江策相配。
她不知道这些年,两人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在林素嘴里无所不能的男人好像正在一点点褪色。
陈竹青告诉她,是因为林素长大了,成熟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莽撞。
可舒安总觉得不是这样。
或者说不止是因为这样。
不过,时间还长,也许有一天林素就愿意跟她说这些事了吧。
**
一九□□年,二月。
向文杰和梁飞燕结婚后,几乎成了西珊岛的常驻人口,除了有一年母亲生病回去过一个月,再没回去过。年年春节都留在西珊岛,包揽下值班的活。
梁国栋对这点很满意,逢人就夸,说他妹妹从不为春节要去娘家还是婆家过年苦恼。
一年就春节这一个月的假期可以见孩子,陈竹青早早完成工作,收拾好行李带着舒安回福城。
他们回去的时候,遇上福城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好久没遇上这么冷的天气,在火车上舒安找遍行李箱只翻出一件宽领的厚毛衣。
陈竹青看她在脖子上绕了两条围巾,厚重感极强,看着就不舒服。
他找了件大衣给她,“穿我吧。”
舒安嘟囔,:“你的衣服好大。”
宽又长的大衣像麻布袋似的套在她身上,下摆拖在地上,没走两步就印上了黑印。
这件大衣价格昂贵,算是陈竹青的春节限定款,平时他都舍不得穿,在西珊岛也没季节穿。
看到两道黑印,舒安踮起脚尖,提起下摆,走得摇摇晃晃的。
陈竹青搭在她肩上的手往下一按,“怎么回事,好好走路。下雪天路滑,我提着行李呢,摔倒了我可没法拉你。”
舒安又踮起脚,把弄脏的大衣下摆翻给他看,“不这样走,会弄脏衣服的!”
陈竹青仍是笑,“脏了就脏了。一件衣服而已。你最重要。”
说着,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紧舒梦欣,叮嘱她小心走路,避开那些结冰的路面。
雪太大,又连着下了三四日,路面的积雪快要没过脚脖。
三人没穿长靴,公交车车站距离这还有段距离,这么走过去,裤脚肯定会被润湿又重新结冰,说不定还会把脚腕冻伤。
陈竹青先试着走出几米。
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坑,鞋子被雪裹着,刺骨的凉意慢慢透进来,密密地覆在脚背。
他打了个冷颤,赶紧退回车站。
陈竹青把行李交给舒安看管,转身折进电话亭往部队打电话。
大约等了半小时,勤务兵开着车来接他们。
军属院的铲雪工作是直接分配到各家的。
车子开进小区时,许多婶婶嫂嫂正拿着大扫帚和铲子忙得不亦乐乎。
冯兰穿着紫棉袄在院子里扫雪。
旁边有两个带耳包的孩子穿着喜庆的红袄,跟着她在院里蹦跶。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在那玩雪,一双小手被冻得通红,鼻尖和脸颊也红红的。
冯兰边扫雪,边斥道:“小祖宗,你们快进屋去吧。这么冷的雪有什么可玩的……”
小孩子的成长特别迅速。
前一年,他们回来时,两个孩子走路还总摔跤,现在已经能跑能跳了。
陈竹青认出两个孩子,但过于震惊,以至于打开院门后,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没有马上开口喊名字。
蹲在门附近捏雪球的陈嘉言最先看到他。
小朋友长长的睫毛沾着细雪,呼吸的热气把雪融化,冷风一吹又很快结冰冻上,如此反复,她的睫毛根根挺立、粘黏,眼睛眯成条细缝,看东西有些费劲。
她仰头看陈竹青,咧着嘴朝他笑。
等了会,看他不说话,就扭头朝冯兰喊:“大伯母,家里来生人啦!”
这话一出,比天空飘落的寒雪更凉,直接浇灭陈竹青的所有期待和兴奋,也让他陷入深深的自责。
怎么能为了工作忙成这个样子,以至于女儿都认不得他。
冯兰循声望过来,“哎呀,你们回来啦?我以为要下午才能到呢。”
舒懿行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直接擦着陈嘉言的肩膀跑过来,差点把妹妹撞倒。
陈竹青及时伸手扶了下她。
小姑娘抿着唇笑,小小声地和他道谢,语气里满是生疏。
陈竹青很难过,正想着要怎么跟孩子说话。
舒懿行热切地扑进他怀里,一点不认生,好像他们是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
他仰着头,亲昵地喊:“爸爸,你回来啦!”他刚想问‘妈妈呢’,头稍偏就看到舒安牵着舒梦欣站在后面,他紧接着喊:“妈妈!梦欣表姐!”
陈竹青一手搂着舒懿行,另一手去揽陈嘉言的腰,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问:“不记得我了?”
陈嘉言小脸一皱,很不情愿地张嘴喊人。
或许是没怎么叫过这个称呼,她嘴巴微张地在那愣了好一会,还是没叫出口。
陈竹青咽了口唾沫,心里着急,还是耐着性子,一字一顿地教她,“叫爸爸……会吗?”
陈嘉言扭了扭身子,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跑向舒安。
或许是以前舒安跟孩子待的时间更长,同样是一年没见,陈嘉言对她不会那么生分,左一口妈妈,右一口妈妈,喊得特别甜。
如此明显的差距,陈竹青备受打击。
他一手一个地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垂头丧气地跟在他们后面进屋。
—
幼儿园为了锻炼小朋友的动手和思考能力,给他们发了四五副拼图,让他们在寒假练习。
吃过中饭,陈竹青就待在客厅,陪两个孩子玩拼图。
舒懿行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不需要他帮忙,很快参透要从边角开始这样的小技巧,顺利完成一幅拼图。
陈嘉言的反应要慢一些,拿着几块拼图盯着空板子发愁,时不时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嘟囔。
陈竹青两手按在长凳边缘,慢慢往孩子那凑。
可没等他伸手,陈嘉言就拿着东西蹬蹬蹬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