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餐之所以叫快餐就是因为出餐快,盛沂很快就捧着餐盘回来了。
水星把桌面收拾好,发现他点了两份完全不一样的餐。盛沂转了个边,把餐盘先丢给水星挑,另一边的塑料包装袋露了出来。
水星愣了下,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盛沂,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的心里痒痒的,拿起餐盘上的塑料包装袋都舍不得撕开,她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份不一样的餐:“你买了儿童套餐吗?”
塑料包装袋里的皮卡丘只有儿童套餐的礼盒才有的送,四分之一的概率,没想到正中她最喜欢的一个。
盛沂嗯了一声。
“我本来还想等我们吃完前再去买一份的,没想到真的会拿到,前几天我跟悦悦她们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这个了,因为想要皮卡丘,我才买了一份,结果运气太差,换到的是草苗龟。”
盛沂看到她手里揪着的包装袋:“听席悦说过,你们一起吃了儿童套餐。”
水星捏塑料包装的手一顿,心脏跳乱了。
盛沂声音低了点儿,问:“当时有李泽旭吗?”
水星愣了下,她原本以为盛沂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或者早就忘了,但现在好端端的,她确实听见了盛沂在提这个名字:“什么李泽旭?”
盛沂又瞥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地收了回去,就像只是随便提一嘴:“席悦喊你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叫李泽旭吗?”
“没有。”
盛沂的视线又偏了一些,隐约地看见玻璃映上的灯光在晃。
水星抿了下唇,她否认的速度太快,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自然,顿了下,才又说:“我姥爷的一个病人推荐了一个补课班,说是效果很好,假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补课度过,偶尔会跟晴晴和悦悦出来,但我们差不多只去新校区附近逛。”
她本来是想掩盖之前的不自然,结果解释了这么多,反而显得她更在意了。
“你是听到我跟阎老师的对话了吗?”水星问,“以为我跟李泽旭在……”
盛沂的视线又抬起来,两个人的目光重新对上:“不是吗?”
“不是,真不是。”水星说,“悦悦没有跟你说吗?我跟李泽旭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就跟——”
她想说就跟我和你一样的,但又觉得不太一样,抿了下唇,又把话吞进了嗓子里,水星不说话了。
原本要讲的话意外地偏离方向,两个人大约都感觉到了什么,安静地吃完汉堡,喝完套餐里的饮料,坐车,又不知不觉走回了汇展街。
水星跟盛沂走过十字街口的红绿灯,眼看盛沂就要往对面的书店走,她抬起手,揪住盛沂身后的衣角,轻轻地搓了下边:“盛沂。”
盛沂回过头。
水星松开手,将双肩包背到胸前,拉开拉链,从里边拿出包装精美的礼品袋:“这个是给你的。”
“嗯?”盛沂愣了下,难怪她出门还背了平常上学的书包,接过袋子,隐约从空隙间看到一本书,“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水星强压住剧烈起伏的心脏,声音都有点儿哑,“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你可以拆开看一下,喜欢不喜欢?”
礼品袋袋口贴了一条青绿色的胶带密封,盛沂点了点头,垂手,把胶带边缘拆开,从里边拿出那本书,一本崭新的书,霍金的《时间简史》,是最新版本的典藏。
其实这本书他早就看过了。
盛在清研究的方向就在这里,家里一直有这本书,等盛沂对这方面有兴趣的时候,书柜里总有他翻不完的书,开始的时候他还能问盛在清,听他亲口解释,再到后来,家里装了电脑,盛沂习惯性地上网查找,这本书翻过两遍,也没有再翻开。
盛沂没有跟水星说这本书的事情。
书的保护外膜已经被拆开过,盛沂又翻开扉页,已经想到了她会写下什么。
纯白色的扉页,是用黑色的碳素笔写下的字,但内容出乎意料,不是生日快乐,也不是学业进步,而是Remember to look up at the Star。
记得仰望星空。
西城的夏日太热,即使没了太阳,水星都能感觉到脸上的升起的热气,一直蔓延至头顶。
东西是她提前买的,在网上查了很久,挑了很久,又到书店跟老板商量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个最适合他。
水星站在一边,仰起头,看向一边的盛沂。她拽紧书包的肩带,指尖都有些泛白,对向光的一面,很轻地眨了眨眼,盖不住那道晶亮的光:“书店的老板跟我说这本书很畅销,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周围吵嚷的杂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不重要了,盛沂很长时间没再抬起眼,他的视线一直盯着书本扉页的那句话。
一行只有两个单词加了粗体。
——Remember
——Star
是记得跟星星。
英文之下是一颗圆滚滚的水星图案。
盛沂抬手,拇指轻轻蹭了蹭那颗轻微褐色的星球:“喜欢。”
他说的话太缓慢,有一瞬间水星甚至都分不清盛沂到底是在肯定什么,胸腔里持续的震动表现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她解释:“扉页这句话是我写的,但其实也不能算是我写的。”
盛沂嗯了一声。
水星抿了下唇,看到盛沂的目光扫了过来,耳朵有些发烫,又补充:“原话是霍金说的,我只是觉得合适。”
合适她的一点儿私心,合适她把后半句丢掉,合适她把记得跟星星放大,合适她丢掉复数,让盛沂拥有这样的一颗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星星。
第55章 . 第五十五场雨 团圆。
九月上旬, 西城附中开学,水星他们正式步入高三。
水星说不上来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转变,但盛沂每次清北班出了新的习题,盛沂总在第一时间整理好, 等找到时机就交给她, 有时候是楼上的饮水机没了热水, 有时候是下楼到阎格的办公室, 有时候干脆站到一班门口。
盛沂会不断反复强调高三不要早恋,会跟她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像极阎格附了身,总是动不动抓她的学习,也抓她跟哪个男同学关系好。
其实水星有时候能感应到彼此之间隐秘又暧昧的气氛, 她想冒险试探一点儿,又怕这份心过了头,变了质,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们的关系保持在了彼此之间的监督,盛沂始终占据第一的宝座,而水星的成绩一次比一次高。
从前十到前五,又从班级到年级。 LJ
阎格不停地给她安排接下来的路, 会让她去参加各式各样的英语比赛跟一些竞赛,她看到的视野越来越开阔,在学校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走在路上, 水星不停能听到其他人在背后讨论她的名字, 也有学弟跟学妹知道她的性格好, 他们经常从楼下跑上来问她要联系方式跟学习方法的,水星能帮都会帮一把。
十二月底,水星跟盛沂过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平安夜。
大约是之前的名气, 水星收到的苹果不止一班的同学,连之前有过接触的学弟跟学妹们都跑来送了很多,晚自习下课前,班上的同学开玩笑地说这个平安夜再长一点儿,水星能直接在学校外边开家苹果店。
水星笑了笑,等到班上的同学都走光,把桌子上的苹果都装进书包里,只拿了一颗塞进了口袋,呆在教室里又写了一会儿的题。
清北班比一班晚四十五分钟,水星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钟表,等到了时间,听见七楼传来的下楼声,刚想起身,从抽屉里拿书包,就听见盛沂的声音。
盛沂从楼梯口绕了个弯,走到一班门口。他抬起手,中指跟食指并拢,指节敲响了一班的门,说:“还不走?”
“正要走。”水星把书包背到身后。
楼上陆陆续续地有人下楼,两个人把一班的灯关掉,门锁了,趁着黑,站在班门口,听他们飞速逃离学校的脚步声。
水星的背靠在墙上,冬天的衣服厚重又滑,身子靠了下就要歪。盛沂看了她一眼,伸手,拽着她的领子,把人往起提了下。
她脸上突然有点儿热,主动解释:“……我就是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走,没留神。”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水星就后悔了。她觉得他们在做贼心虚,如果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到楼梯口,遇到原先班上的同学打个招呼,然后并肩再走。
可他们没有。
他们站在原地,止步不前,不止是水星没有说话,盛沂也是。
走廊里的光线昏暗,只有不远处的楼梯口会因为楼上经过的同学亮起灯,微弱的白光斜斜地照射在两个人的脚边,掠过他们的鞋尖。
楼梯口每响起一声脚步都像是朝他们心底扔来一块儿重重的巨石,两个人的视线分开又对上,对上又分开,沉默成为了他们的症候,他们在沉默里疏离又暧昧。
等到楼下的声音都消失不见,盛沂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低声:“回家吗?”
“好。”
两个人走在马路的一边,兴许是因为之前在教学楼里的话题太尴尬,两个人都没说话,水星摸了下自己的口袋,里边装了所有苹果里最红的一颗,她想送给盛沂。
水星走在盛沂边上,手指摸了摸苹果袋上的包装纸,拿出来,递了过去:“给你的,今天不是平安夜吗?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苹果。”
她还记得席悦说过的,盛沂对苹果没兴趣。
“没有。”盛沂说,“喜欢的。”
苹果包了一层薄薄的彩纸,但拿在手里握一下就能知道很圆,他问:“过节的话,你想要什么?”
盛沂确实没准备。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从不收其他人的礼物,班上尚且如此,外班给的更是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盛沂也因此少了很多回礼的麻烦。
水星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她转过头,眨了下眼,不太敢确信:“我能提吗?”
“看你。”
水星一愣,没明白过来这句看你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脑袋又要垂下去。
盛沂走在马路的外侧,转过身,看向水星低落下去的脑袋,眼底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很快又压了下去,又说:“看你的意思就是可以。”
大约是冬日,西城附中的小商贩抓住时机门口都摆起了关东煮,边上的热汤冒出白雾,飘绕在两个人之中。水星把脸埋进围巾里,大约是被风吹到,脸上忽然有点儿红。
她拉长语调嗯了声:“那我想一想再告诉你。”
转眼到了一月中旬,西城附中安排了期末考试,但考试是考试,对于高三来说放假又是另外一回事儿,高三比前边两个年级放假晚,等水星他们不上课已经到了年底。
最后一天的上课结束,水星跟席悦他们一块儿在校外喝了杯奶茶,比原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才回家。
大约是第六感,水星才上二楼的台阶就感觉到了什么,刚打开家门,她果然在玄关处看见了两个行李箱,一转头,又对上坐在沙发上的水浩勇,有些吃惊:“爸爸!”
蒋林英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笑眯眯地跟水星说:“瞧把娃高兴的,不止你爸爸在呢。”
“妈妈呢?”
“厨房。”
水星连鞋都没来得及换,直接跑进了厨房:“妈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进门。”
“你们怎么会来?”水星还沉溺在惊喜里。
去年生日的时候,戚芸询问水星的生日愿望是什么,水星说想要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一个年,当时戚芸没答应,水星还以为她忘记了这件事。戚芸摸了摸水星的头:“明知故问。”
厨房里本来就小,再加上蒋林英都算好了水星下课的时间,现在饭马上就做好了,她让水星把书包放下,给她使了个眼色,故意放大声音,给另一个房间的戚远承喊话:“饭快好了,你姥爷在房间里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呢,星星,你去问问他还开不开饭了。”
水星扭过头,嗯了一声。
她把书包放到一边的沙发上,才走到蒋林英他们房间前,想转一下门把手,发现门朝里锁死了。
戚远承脾气倔,自打戚芸跟水浩勇从车站进门,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半天谁喊他都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