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烤肠,还有这个酸奶。”水星低手,指了指橱窗柜里的酸奶,很小的一包,粉粉的,“有白桃味的吗?我想要凉一点儿的。”
“有的,我给你拿。”
“谢谢老板。”水星身子向前倾了倾,去看房子里老板的动作。
他从旁边的小冰柜里拿出整整的一大包,老板看见她的姿势,笑了笑,问:“给你同学也拿一包吗?”
“同学?”水星没反应过来。
“对啊,你同学都在后边儿等你呢,还一个人喝呢。”小零食店的老板非常有商业头脑,“给同学一人一包吗?好东西是要分享着呢,这才能促进双方感情。”
水星连忙转过头,顺着老板的视线朝后看了过去,街道的尽头,天光暗了不少,隐约还能看出火烧云的残影,远处的街灯接二连三亮了起来,像是散散的星星并排又串联。
盛沂还站在原地,十字路口的路灯绿了又红。
盛沂没有走。
盛沂在等她。
第10章 . 第十场雨 薄荷。
自打水星参加了双人组的课后训练,蒋林英将吃晚饭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半小时,从每天七点到八点半,每次回家水星都能闻到热腾腾的饭菜香味,水星知道这是蒋林英疼自己,跟蒋林英说了好几次不用因为她改时间,蒋林英也只是笑一笑。
英语演讲比赛的时间定在了十二月上旬,也即意味着她和盛沂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相处,盛沂的英语口语是真的好,像是她的口语完全属于练出来的,而盛沂的口语一听就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
“星星,你怎么又练口语?”席悦从外边儿回来,看见水星躲在教室后排的角落,“一张纸翻来覆去听你背,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呢。”
“我怕讲不好。”水星说。
“讲不好就不好呗,演讲比赛又没多重要。”席悦不在意,拉着水星又凑到前边的人堆里,“下课的时候别总想着学习,劳逸结合,懂不懂?”
水星点点头,慢吞吞地将英语演讲用的初稿折好,捏在手里。
下课没多久,教室里乱哄哄地闹作一团,开学两个多月,同学们都熟悉起来,最靠边的一个同学说起了之前的国庆假期,又感叹再放假就是寒假了,还有好远的时间。
“哪儿远了,唉,我给你算算。”正中间的男生掰着指头开始算,“现在已经十一月中旬了,每周六日不上课,一周就只有五天,减去下学的时间,一周最多两天半,再把你睡觉发呆上厕所打水不听课的时间减一减,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星期了。”
“行,按你这么说,开学即放假呗。”
对方点点头:“你要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水星本来听着也乐了,直到席悦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问:“星星,这么一看,你的苦日子是不是就要到头了?”
“什么苦日子?”
“演讲比赛啊。”席悦看过来,随即笑了起来,“不过听隔壁班的同学说管这届比赛的老师是吕灿,吕灿好像从来不强调什么方法,只要成绩的,她跟我说你们加训不加训凭的是个人意愿。”
水星愣了下,随口应了一声,耳边席悦还在跟她说什么苦尽甘来,她的兴致已经全然没了。
这一整天的时间,水星都浑浑噩噩的,打不起精神,直到去艺体楼加训,脑袋都闷闷的,鼻子也不太通气。
教室里还没有人,十一月的西城还没来得及供暖,打开门,房间也是冷的,水星双手揣在兜里,书包垫在桌面上,半昏半沉地闭着眼,又在想时间了。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了一条,盛沂只有一三五是有空的,他们的训练时间一次是一个半小时,原本她以为时间很长很长了,这一个月都是有盼头的,但按照同学们的计算法则,他们一周见三次,一次一个半小时,一个月只有十八个小时,连一天的时间都见不到。
鼻子忽然酸酸的。
边上的座位动了动,水星撑起身子,是盛沂来了。
盛沂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水星趴在课桌上,脑袋也不抬,对上他的时候,鼻子尖又点儿红,不知道是不是被冷到了:“等很久了吗?”
“没有。”水星摇摇头,准备拉开拉链,从书包里拿东西,“我们现在练习吗?”
“等下吧。”
盛沂没放下书包,站在一旁的台阶上,扫了眼教室,现在都没有人来,估计今天教室是不会有人到了,西城往年的供暖时间是十二月中旬,现在还有段时间,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太冷了,所以不如去别的地方。
“嗯?”
盛沂垂着眼,书包带又往上提了提,看向水星,说:“你去过学校外边的咖啡店吗?”
水星跟着盛沂出来的时候还是迷茫的,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在寒风里更明显了些,水星才勉强醒了醒神,鼻子也通了一点儿。
学校往前走的一条街有咖啡店,因为跟回家的路是相反的,水星从来没来过这一块儿。咖啡店的老板大概是奥黛丽赫本的粉丝,店名就叫咖啡店。店内装饰是原木的,店铺的门是深咖的,挂了一只很可爱的长颈鹿,两个人一靠近就会大声地念出欢迎光临。
咖啡店里有空调,不同于室外,室内暖烘烘的,整个身子瞬间舒坦下来,店内播放的是古典乐,音调轻轻柔柔的,盛沂认识店主,进门,先去了吧台。
老板抬眸,看了眼后边的水星:“同学?”
“不算是。”盛沂身子向后转了转,余光瞥到已经坐到沙发上的水星,“有水果茶吗?”
晚上喝咖啡不容易入睡,茶水也是,要两杯热水又怪怪的,水果茶还好些。老板不知道是不是看破了盛沂的心思,莫名其妙笑了下:“热的凉的?”
“一杯热的一杯凉的。”
“行。”
沙发有两头,水星跟盛沂面对面坐着,不多时老板就端了两杯水果茶上来,一杯热的放在水星前边,一杯凉的放在盛沂前边。
水星轻轻地道了声谢,小店里没有多少人说话,他们相互对词的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了许多。这份稿子两个人对过很多遍了,再加上水星每天都在练习,现在脱稿都没有关系,盛沂跟她对过两遍稿子就停了下来。
现在的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水星抿了抿唇,不知道盛沂是不是要这会儿结束:“不练了吗?”
盛沂抬头,冲她看了过来,点点头。感觉她今天的嗓子不舒服,说话有尾音,怕真是感冒了。
“那…….”水星怔了怔,见他从书包里又拿出了练习册,望了一眼,又问,“你要在这里做作业吗?”
盛沂压低嗓子,嗯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面前剩了大半的水果茶,道:“再喝完这个回去。”
水星原本是要回家的,她知道到了该回家的点,一旁的时钟滴滴答答作响,可她的水果茶也没喝完,还有小半杯,整理书包的手一顿,算了,珍惜吧,水果茶还没有喝完,她连短短的十八个小时都没有:“好。”
两个人又埋头跻身于题海之中,水星还没来得及没看清他眼尾没藏住的那抹笑意,也没有再提起回家的事情,跟着盛沂一样,从书包里拿出当天的作业,堆在盛沂的旁边,心里胀胀的,又满满当当起来。
她的课本替她碰了碰盛沂,书页也交叠在一起。
语文政治这些作业都算好做的,直到数学,水星才遇到了难处,原本的速度慢了下来,翻到背面,更是直接陷入了停滞不前,她不会做。
对面的人笔都没有停过一下。
水星暗暗觉得不公平,又感慨他真聪明,垂下头,又换了一本其他的,直到全都做完,才又从旁边抽过那本没合上的数学练习册,还是不会做。
眼皮粘粘的,大概是时间久了,她有些困,想了想,决定抬头,偏过些视线,去看对面的人。
盛沂并没有看过来,咖啡店的光线有些暗,他头顶有盏昏黄的光,他低着头,身子往前倾了倾,眼皮很薄,眼皮上的那颗浅浅的小痣又露出来,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她想再看清一点儿,盛沂的笔尖终于停了下来。
水星连忙垂下脑袋,下巴磕在橡皮上,又在死磕面前的数学题了。
一张白纸推了过来,纸上放了颗薄荷糖,薄荷糖下是她不会的数学题,盛沂写了份过程。
多亏了盛沂的帮助,往常要写好久的数学题,今天写得那么快,水星和盛沂写完题,两个人坐在一旁整理书包,准备回家。两个人分开,水星又到了居民楼下,已经是晚了的。她上了三楼,打开防盗门,只有蒋林英在沙发上坐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喊了一声姥姥。
“怎么这么晚回来?”蒋林英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找水星。
水星心虚地把书包放到一边,不知道戚远承一会儿会不会训她,解释:“跟同学讨论题讨论晚了,没看时间。”
“下次看着点儿表,回来晚了家里人多担心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连你姥爷都出去找你了。”蒋林英帮她脱掉身上的外套,挂在手臂弯里,“行了,洗手准备吃饭吧,我给你热热饭,等下我给你姥爷打个电话。”
水星知道戚远承不在,顿时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好。
蒋林英在厨房里热菜,都是没人动过的,等水星吃完饭,戚远承才回到家,爷孙俩打了个照面,水星干巴巴地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戚远承脱了鞋子,问她。
“九点……半。”
“你们学校保卫处都没人。”戚远承身上都是冰的,呼出的气跟外边的空气温度都一样,“去哪儿了?”
水星的头低低压着,小声:“…….书店。”
跟蒋林英的对话不一样,水星就怕戚远承,总觉得他严肃的要命,再加上他跟戚芸不合,由此及彼,她总觉得戚远承也不喜欢她,两个人的对话总是很少,即使是说话都是挤牙膏似的,一个问题蹦一个答案。
戚远承的脸色眼看就又要变,水星以为他发现自己说谎,刚想纠正:“我……”
“行了,行了,星星回来不就好了吗?”好在蒋林英连忙出来,让水星先回房间,又拉了拉戚远承,“你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星星没回来就你最着急。”
水星关上卧室门,发现书包都忘了拿回来,门外,两个人还在说话,蒋林英说要给戚远承去热饭,她又不敢直接出去。
她走到书桌边上,拉着椅子,坐了下来,口袋里还有在书店吃完的薄荷糖包装纸。
薄荷糖拆开,包装纸上还残留着味道,水星捧在手心里,放在鼻尖闻了闻,清香的薄荷味,跟盛沂身上的好像。
她大口大口反复呼吸,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第11章 . 第十一场雨 生病。
可能是真的有点儿感冒了,第二天起床,水星感觉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是软塌塌的,套上的衣服也比平常厚了一圈,还是觉得冷,只能在进教室前又打了一杯热水抱在怀里,这才将将好了过来。
席悦看到水星一大早就趴在桌子上,走过去,拍了拍水星的背:“星星,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嗓子完全哑了,水星吞了吞口水,想润一润:“可能吧。”
“你这个声音……不会生病了吧?”席悦探过手,又碰碰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太出来,“我摸着有点儿烧,等等,我让晴晴来试试。”
水星没一点儿挣扎的力气。
郁晴的生活经验足,一摸便知,水星这个温度烧得不轻,难怪她一早上就捧着热水杯,转头跟席悦说:“烧起来了,你去跟李老师说一声,课不能上了,我们俩送她回家。”
席悦听着,转身就朝办公室跑,又嘱咐:“那你帮星星收拾下东西,我一会儿回来。”
水星的东西没拿出来,全身的家当就是怀里抱的水杯,郁晴抬手,又碰了碰水星的头,找同学要了点儿军训时候剩下的冰凉贴,先给水星贴在额头上降温,等席悦回来,两个人一人一只手撑着她往楼下走。
席悦平常跟水星一块儿回家,知道水星家住在哪里,两个人进了居民楼,能看见一层立了个很小的门牌,是水星跟她们提过的诊所,又摁了门铃,单元门打开,戚远承走了出来,看见水星被两个同学扶着,连忙跃了几步,上前拖住水星。
鼻腔里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水星迷糊地睁了睁眼,估摸是回家了。水星在班上少言,席悦和郁晴算是水星在班上最好的两个朋友,席悦又比郁晴活泼,主动跟戚远承介绍起了两个人:“姥爷好,常听星星提起你,我们都是星星的朋友,她是郁晴,我是席悦。”
戚远承将水星先放到一边的沙发上,伸手,又摸了下水星的额头,脸都烧红了。
老年人的手碰起来都不舒服,再加上戚远承手掌上有老茧,水星下意识一缩,脑袋更晕了,她隐约听见席悦在跟戚远承说些什么,又听见戚远承说了声谢谢,意识彻底没了,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星才勉强有了些神智。
蒋林英坐在她身边,水星想动一下,脑袋又是沉的,额头上敷了湿毛巾,手背上也打着点滴,凉凉的液体流进滚烫的血液里,有很明显的感觉。
“星星,还难受不难受?”蒋林英见她醒了,给她又找了个枕头,撑起她的身子。
水星嗓子是干的,说话太费劲,干脆只摇摇头,表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