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门口,江承正在等她,不远处的夜色里,高胖男人正绷着脸穿过树影,往外走去。
江承在温简走近时手臂便伸向了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搂着她一块往高胖男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高胖男人是个异常警觉的人,走了没几步突然状似随意地回头,江承反应极快地背过身,一只手掌没入温简发中,一只手搂向她腰间,侧低下头,一个吻她的姿势。
温简头被迫微微仰起,看向江承。
江承正在看她,眸光冷静清明。
温简目光微微移向他肩后,看着高胖男人下了台阶,穿过小区的景观花园,手偷偷拽了拽江承衣角。
江承放开了她,回头往男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眼,正要过去时警车鸣笛声突然响起,在静谧的夜里显得犹未尖锐刺耳,各家各户推窗的推窗,涌向阳台的涌向阳台,连忙着赶路的高胖男人也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看向这边。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江承和温简刚走过的楼道大厅传来,没一会儿,一大波人涌了出来,走在前台的是刚才电梯里的几个便衣警察,手里押铐着个男人,正抓着他往一边停着的车子而去。
被铐着的男人不停反抗和挣扎,抬起的头颅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却不是张牟。
温简不觉扭头看了眼江承,却见江承目光沉定,穿过围观而来的人群,不着痕迹地落在景观花园后的高胖男人身上,他刚才还紧绷着的脸上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而后在围观了一小会儿后,又悄然离开。
江承拉着温简跟上,在高胖男人上车后也跟着上了车,不着痕迹地追了上去。
路上,温简给汪思宇打了电话。
“刚才什么情况?没抓张牟吗?”
“一个临时策略,张牟在控制中。”汪思宇说,“刚才离开的高胖男人确实张牟背后的曹哥。”
温简:“那现在是要怎样?放还是收?人我们现在盯着。”
“还没有确凿证据,先别打草惊蛇。”汪思宇说,又问她,“你现在哪儿?”
温简四下看了眼,报了个地址,电话没挂断,一路上分享着实时地址。
高胖男人在半个多小时后驶入了城南一处小区里,从刷卡到进车库,高胖男人动作很娴熟,应是小区的常住用户。
江承开车跟了进去,看着他上楼和开灯,没再下楼。
汪思宇在十多分钟后也赶了过来,目光从温简脸上慢慢移到了江承脸上。
“你们聊。”淡声扔下一句话,江承上了车,拉起的车窗阻隔了两人的声音。
他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看到温简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安抚。
江承不觉勾唇,无声回应。
温简和汪思宇不知道聊了什么,没一会儿便朝他走了过来,敲了敲窗。
江承摇下车窗。
温简头探了过来:“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回去,你要不先回去?”
江承往她身后的汪思宇看了眼,点点头:“注意安全。”
温简随汪思宇回了趟队里,高胖男人汪思宇另安排了人盯着。
两人回去时刘小伟和小宁等人正在接受审讯。
温简和汪思宇站在监控后没出去,没在人前露脸。
镜头前的肖哥没了在包厢里的嚣张,刘小伟也没了平日的油腔滑调,起初还试图打马虎眼,否认认识曹哥什么,后来架不住警方审讯,全招了。
曹哥大名曹榜,原足浴店老板,拉拢他们几个组建了个公司,以公司形式运作这一贩毒网络。刘小伟和肖哥负责唆使和扩大毒友圈,张牟和吴文雅负责进货和发货,曹星宇负责联系货源。
为避免警方怀疑,吴文雅以卖高仿包为幌子,通过给好处费的方式,让不知情的好友“千尚”时装店的老板娘马小文不定期帮忙带货,并买通了快递员杨天龙,由他负责寄送外地,避开了内部的快递安检。
杨天龙寄件时被汪思宇安排在那里的警察抓了个现行,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马小文是真不知情,在审讯室时整个都懵了,大概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和毒品扯上关系,整个人又慌又怕,不停要求见吴文雅,想让她帮忙澄清,说什么也不相信吴文雅会这样利用她。
温简看过她的调查资料,农村出身,家里条件不好,中考后便辍学打工了,在工厂流水线踏踏实实地工作了几年,攒了一笔钱才回老家开了这么一家服装店,看着挺努力认真的一个女孩,没想到被所谓的好姐妹坑了。
另一个审讯室里,镜头前的小宁依然是那副恹恹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但该交代的都老老实实交代了,甚至不用警方逼问,自己一字不漏地全招了。她毒瘾挺重,身上都是伤,自己尝试过戒毒,毒瘾发作时就拿着刀片在身上一刀刀地划,想克制住,但没一次坚持得下来,有次毒瘾发作时还差点剁了自己手指,人是真心想戒毒,但下不了决心脱离那个圈子,一直没戒断。年纪不大,就是中学时过于叛逆了,在肖哥的刻意勾引和诱使下,真天真以为k粉不上瘾,尝试了第一次,之后便一步步地从K粉转向海洛因和冰毒,慢慢沦落到了现在。
审讯过程中小宁毒瘾发作了一次,丧失理智之前,小宁突然抓着警察手问了句她的情况,问她身体身体出什么问题了,有没有很严重。
温简有些意外于她的关心,又似乎并不觉意外。小宁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可能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她昔日单纯的影子,与其说是厌恶她,不如说是厌恶她自己。
警方给她的回答只有几个字,“送急救室了,抢救中。”,断了她突然的失踪带来的所有猜想。
温简看着这样的小宁心情是说不上的复杂,想到了班主任儿子刘文星,那个还在戒毒所的少年。
刘小伟和肖哥依然在审讯中,正在交代怎么唆使那些无辜的人吸毒,但交代不出毒品来源。
张牟和吴文雅那边也交代不出来,他们只负责接货和发货,上线的联系全由曹榜一手掌控着,张牟和吴文雅接触不到。
现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人目前还在警方控制中。但因着曹榜临时换楼层逃跑的举动,为消除曹榜的疑虑,放松他的警惕,稍早前那出抓捕戏是特地演给曹榜看的,意在告诉他,警方前往15楼,抓捕的是另一犯罪嫌疑人,和张牟吴文雅无关。
“他是谁?”从监控室出来,汪思宇突然问。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温简微微一愣:“谁啊?”
“江承。”汪思宇站定,看向她,“他是谁?”
眼神里的认真让温简也不自觉地看向他。
汪思宇:“刚才张牟小区里,他从我身边经过时,提醒了我一句,如果不想打草惊蛇,最好先打草惊蛇。”
温简微诧,她不知道汪思宇的临时抓捕策略是江承提醒的。
汪思宇看入她眼中:“这个叫江承的男人不简单。是友还好,如果是敌……”
汪思宇没再说下去,人已走向一边停着的车,扭头看她:“我先送你回去。”
温简也走向他的车。
“KTV临检的警察是你安排的吗?”拉开车门,温简问。
汪思宇点点头,温简进KTV后他一直在外面,她按响警报器时他安排的人进去临检,他是看着温简被警察带出来,确定她安全后才转向张牟吴文雅住处,只是没想到她在里面情况有变,牵出了“曹哥”,差点误了计划。
“你是怎么从警方手上离开的?”发动了汽车引擎,汪思宇扭头问。
温简有些诧异看他,想起医院里突然给她放行的警察,她以为是他安排的。
汪思宇微微一笑:“看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温简收回目光,好一会儿才低道:“有人给看守的警察打了电话。”
汪思宇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压着诧异,但没说什么。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在温简居住的小区停了下来。
临下车时温简想起曹榜和当年蛋糕店碰到的男人,推门的动作又停了下来,看向汪思宇:“对了,那个曹榜,似乎是当年我在蛋糕店遇到的男人。”
汪思宇动作略顿,看向她。
“我感觉是同一个人。”温简说,下了车。
路过江承住的单元楼时温简不自觉抬头往楼上看了眼,手缓缓插入大衣口袋,他送的发卡正安静躺在口袋里,除了刚才随汪思宇回队里时有过短暂离身,温简一整晚都将它带在身上。
江承屋里的灯还亮着,温简手慢慢握紧发卡时,手机响了。
温简拿起看了眼,江承打过来的。
“在楼下杵着做什么?”她刚接起,江承低沉的嗓音已从电话那头徐徐传来。
温简本能抬头,江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阳台上,手握着手机,正自上而下看她。
看她看过来,他抬手往身后一指,示意她上来。
温简迟疑了下,点点头。
她到九楼时江承已经开了门,人正站在门口,正在等她。
“忙完了?”他问,推开了门。
温简点点头:“这么晚还没睡吗?”
“嗯。”江承淡应,侧开身,把她让进了屋里,顺手把门关上,这才看向她:“没碰那些东西吧?”
“……”温简一下没反应过来,困惑回头看他,“什么?”
江承:“毒品。”
温简摇头:“没有。”
江承:“在医院那里,真不是不舒服?”
温简重重地点了点头:“真的不是。”
江承盯着她看了会儿,看着似乎不太信,人突然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时,一只手扶着她后脑勺,一只手贴上了她额头。
温简一下僵住,贴在额头上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有些粗糙,能明显感觉到指节上的薄茧。
温简僵直着身体没动,轻声问他:“你今天怎么会在医院啊?”
江承:“刚好路过。”
温简:“警察为什么突然就不盯我,连我走了也不去管了?”
江承收回贴在她额上的手掌,看了她一眼:“有这回事吗?”
温简很认真地点头:“嗯。”
江承:“你后来问他为什么了吗?”
温简:“……”
将口袋里握着的发卡抽出,她举着它看向江承:“你的路过难道不是因为它给你指路吗?”
江承目光在发卡上定了定,而后慢慢移到她脸上:“怎么会想着带上了?”
温简偏头想了想:“大概是觉得它长得还挺好看的,带着赏心悦目。”
江承眸中隐隐带笑,面上一派的平静无波,人也不说话,只是这样微微偏着头,动也不动地看她。
温简被看得脸颊有些烫,也不大自在,慢慢将手中握着的发卡收回,转开了话题:“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有问题?”
江承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举步往客厅而去,边道:“电梯里给你让位的男人侧身时衣服卷了下,腰上挂着的手铐晃了下眼,那个男人刚好冲进来,他动作在那一瞬有片刻迟滞,普通人不会有这样的警觉性。他伸向电梯按键的手指是一个很本能地压向15的动作,却在看到亮着的15时稍作停顿滑向了了下一个键,按下14,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他的目标原来是15楼。如果他不心虚,也就不会在发现警察同前往15楼时临时改道。”
江承说着停下脚步,转过身,倾身从温简手里抽出了那个发卡:“我忘了告诉你,这个追踪器还附带了窃听功能。”
温简:“……”
江承将发卡重新塞回她手中:“所以你在包厢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大致是清楚的。”
“自然也会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曹哥’。前后一联想,逻辑自然就通了。倒是你……”江承抬起的黑眸缓缓望入她眼中,“主动握我手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