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婚之后,他已经习惯热闹,安锦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总在家里穿梭。
每隔几天都会买花放在家里各处桌面小几上,每晚给他煲汤,时不常还会“钻研”出点黑暗料理。
傅寒时笑一声仰头靠在床边,望着天花板出神。恍惚就想到了之前,夜晚两个人相拥在一起躺在床上聊天,也是望着同样的景致。
景致相同,人已不同。
她那决绝不屑的眼神,想一下他心口就又酸又疼。
苦笑着扯唇嘲笑自己,“你也有今天。”
联姻一开始对她好,只是因为他重视契约,既然跟安弼怀已经约定好,他就不会亏待安锦。
用更俗的话说,拿钱办事,他觉得自己一路做得都很好。
不知何时她已入心,他还以为自己是“身份信念”强。
不以为意,最终在失去她时才恍然。
不是因为契约,也不是因为联姻,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失去她。
可似乎已经,晚了。
叮咚。
门铃响。
傅寒时手撑膝盖拎着酒瓶缓步下楼,恍惚从门口磨砂玻璃看到熟悉的身影,呼吸微滞连忙快步过去,猛地拉开门。
下一眼一看,亮起来的凤眸瞬间黯淡,疲惫地掀起眼皮来人一眼。
“你怎么来了?”
他刚从宴会回来没多久,傅寒时沉闷难受喝起闷酒。
只有醉了才不想,不敢想现在安锦在干什么。
梁以晴瞧着傅寒时红彤彤的眼尾和密布的血丝心里不是滋味,攥着手拧起娟秀的眉头柔声开口,“安锦呢?还没回家吗?要不然我去跟她解释一下。”
傅寒时闻言,正摩挲玻璃瓶的动作顿住,静默半晌才说,“先不用。”
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他和安锦走到今天这步跟外人关系实则不大,主要原因都在他身上。
更何况,如果梁以晴此时出面,估计会将他与安锦的关系推向更无法挽回的另一面。
“还有事吗?”他不耐蹙眉。
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人聊天。
说完不等梁以晴回答,垂眼转手就要将门合上。
突然,啪一声,门板被另一只手挡住,令他关门的动作顿住。
傅寒时本就心情不好,这下仅剩的耐心彻底告罄,目露寒光横眼扫过去。
是郁清河,郁清河不知从哪冒出来,从梁以晴身边挤过来,又板着身子躲她生怕挨到她似的,跟她身上有病毒似的都顾不得跟她说话就推着傅寒时手臂往屋里挤,傅寒时霎时泄力,郁清河趁机挤进来反手利落将门关上。
然后隔着门跟外头的人道歉,“晴姐对不住啊,我最近不敢跟异性挨太近!”
他最近在修男德,以最高标准约束自己。
门外的梁以晴:……
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大门烫出个洞。
静立半晌,深吸一口气转身走离开。
一门之隔郁清河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瞧见傅寒时手里的酒瓶子直接上手抢过来仰头灌了大半瓶,然后扭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跟兄弟诉苦。
“寒时,简析好像……不要我了。”郁清河英俊的脸皱成了苦瓜,愁得他又仰头灌酒。
傅寒时垂眸看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何出此言?”
他倒是想听听郁清河的失败样本,这样他好参考。
“她好像真要攒钱还给我妈。”
“你也知道,这些年一生气我就闹她,但是我……我真没想到她会走”
郁清河眼里流露出止不住的悔意,他抬手遮住潮湿的眼,低声道,“毕竟她把郁家当作自己的家啊!”
都不管不顾还钱也要离开郁家,那得多伤心啊!
听到这傅寒时往后靠在椅背上嗯了一声,没甚兴趣。
这段对他没什么参考意义。
随即起身往酒柜走,刚走两步就听到郁清河继续道,“而且她前两天把我开个苞拍拍屁股就走了!!!”
傅寒时脚步一顿,心道这跟他的经历倒是差不多。
光一听就跟往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似的,疼得厉害。
“寒时,你过来跟我聊聊,我这心里堵得慌啊……”
傅寒时闻言瞥他一眼,瞧这话说的,好像他现在心里多好受似的。
“我去拿酒”,傅寒时想想时脚步一转,难得耐心地开口询问,“你喝几瓶?”
又道,“要下酒菜吗?”
郁清河:“……”
泪眼朦胧,咬牙切齿,“有没有五香花生米?”
一个小时以后,郁清河已经哭过两场,精致的狐狸眼红彤彤的别提多诱人,要往日简析一看,肯定第一时间送上热乎乎的温毛巾,还要帮忙擦一擦才好。
可现在,只有郁清河自己可怜巴巴地拿手纸胡乱抹眼泪,动作粗暴地将眼尾都擦得更红。
郁清河抽嗒着平复心情,静了一会儿扭头问,“嫂子原谅你了吗?”
傅寒时眉眼一沉,郁清河就知怕也是情势不好,不过他刚刚一进屋闻到漫天的酒味就知道不能好。
这别墅原来被嫂子布置得多么温馨恬淡,现在全是孤家寡人的气息。
红木矮几上花瓶里水干涸,花也成干花了。
怎么瞅怎么觉得惨。
他俩真是同命相连啊!
郁清河心里被苦涩的石头塞得满满当当,被简析痛击冷落痛击之后他脑袋彻底清醒,寻思着自己兄弟情路突然坎坷,汽车爬不上陡坡嗖一下滑下来的过程,颇有点感同身受。
“兄弟,你跟哥们说实话,你之前真把安锦当老婆吗?”
似乎听到滑天下之大稽的话,傅寒时不悦挑眉,脸上明晃晃几个大字——不然呢?
他是一路知道傅寒时怎么走过来的,也知道傅寒时和安锦的过往,对自己的感情是个糊涂蛋,但是郁清河觉得他可以给傅寒时当情感导师。
“我觉得,你俩的问题是你从来没把嫂子放在跟你平等的地位上。”
“嫂子想进个圈拍电影,你怎么就不干了?”
“就咱俩左右护法,别说嫂子一个人,几个人咱们护不住啊?”
郁清河跟开连珠炮似的,把简析给他弄出来的郁闷都噗噗噗地发射出去,心里头才能好受那么一点点。
“我的问题呢,是被宠坏了不知道珍惜。人家撂挑子不干了我才恍然大悟。”
“你说咱俩是不是犯贱啊。”
傅寒时本垂眼听着,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没忍住掀起眼皮没好气白他一眼。
不过他倒是被郁清河点醒,他之前为什么那样排斥安锦想拥有更广阔的事业呢?
等郁清河走后,傅寒时又拿几瓶酒上楼回到卧室里。
她走了许久,房间里属于她的气味依稀淡了不少。
一口一口地抿着苦涩的啤酒,黑眸在暗夜里孤单寂寥。
之前的热闹仿佛是短暂的幻影,被风一吹就散了。
郁清河离开前停在门口闷声问他后悔吗?
他说他后悔以往对简析不好,总对她凶,当简析真要离他而去时,他以为她会纠缠一辈子的笃定瞬间崩塌。
他后悔吗?
傅寒时仰靠在床尾,大概是酒精搅动心绪令他眼周发热,忽地他又想起她跟别的男人离开时对他的那抹笑。
她走之前,看到他了。
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就是笑容恣意冷淡,又有些嘲讽。
他终于品尝到今生以为不会体味的悔恨和苦涩。
傅寒时仰着头,有什么东西顺着瘦削的脸颊落下来。
后悔了,可此时再说后悔有什么用?
第二天一早,在门外久等不见总裁出来,助理又等五分钟之后只好惴惴不安拿出备用钥匙进门。
进门之前还在胸口划个十字架低喘口气保佑自己。
希望一会儿能看到一个“正常”的傅总。
自从老板娘离开之后,老板就……
不太正常,整日阴云缭绕,气压低得他人不敢近身。
这之前说老板娶老板娘只是联姻没有感情的人,他想挨个拎着他们耳朵过来看看!
都瞪大他们的狗眼看看!
脚步轻轻踏上台阶往二楼走,酒气愈发浓重,助理的心啊也提的越来越高。最近公司里的气压着实低的惊人,多少高管跟他打听老板到底怎么回事,他哪敢说老板后院失火啦!
老板躺在老板娘那侧的地毯上,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实在是床头柜上粉色的发箍太明显。还有许久未动的马克杯,明明放那许久,但一丝灰都没落。
能看出被精心“照料”。
助理在心中默默叹气,老板这真是,早干嘛去了。
这些日子他也瞧明白了,老板娘才在食物链的顶端,就是那心啊可硬可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