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歪头问他,“怎么准备这些东西?”
傅寒时收拾好塑料包装袋侧身扔到垃圾桶,而后回到她身边回答她,“你生理期之前怕冷。”
安锦撇撇嘴。
不过她每次生理期前一周都比平时怕冷,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
现在对她还真上心。
暖和起来,身上利刺收了收。
跟傅寒时并肩往医生办公室走去,没再说什么话往他胸口插刀。
医生办公室还挺近,主要是早上人没很多,电梯也好坐。
上楼之后医生推开门,侧身让他们三个人先进来后把门合上。
绕到办公桌后面将安弼怀的各种检查检验报告摆出来,面色肃然道,
“安先生现在症状比较明显,刚刚来之后开始发热盗汗,估计会持续一段时间,这是淋巴癌中晚期无法避免现象。”
“我们这边建议是住院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住用药物顶一下,减轻一些痛苦。”
“刚刚安湛问我免疫疗法,这个现在比较有希望,但是还没在临床应用,所以你们只能等一等。”
“这种情况下,这段时间建议你们让病人保持好的心态,起码不要继续恶化下去。”
“现在就是赌,赌安先生的身体状况能不能维持到免疫疗法临床应用。”
“如果有临床实验的名额,你们也可以考虑一下。”
安静,令人毛骨悚然的静谧和沉默。
“医生,如果等不到,我父亲还能有多长时间。”安湛问,嗓子发紧。
医生闻言抿唇顿了顿,随后无奈叹口气,“半年到一年吧。”
“我先去病房看看安先生,你们家属商量一下。”
说罢医生开门离开。
“我跟您一起去。”傅寒时跟在主任身后,离开前捏了捏安锦的手腕,无声安慰她。
不大的医生办公室充斥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
安湛被突然降临的噩耗砸的眼冒金星,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滨大附属医院已经是全国顶级医院,尤其是肿瘤科在国内首屈一指。
这的科室大主任这样说,基本就是板上钉钉,判了安弼怀死刑。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哑着嗓子自言自语,“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进入安氏从基层做起,他在艰难地突破桎梏和困境,回家的次数与之前少了很多。爸爸最近是瘦了,他问过,妈妈说是爸爸现在不出去喝酒应酬,白天还跟她在家散步爬山锻炼身体,哪能不瘦呀。
于是安湛信以为真。
没想到……
真相居然是这样……
如果不是爸爸突然发病,他们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办公桌上散落的各种报告跟变成塑像一样。
见状安锦扫一眼,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心里却有些复杂。
他们果然没把生病的事情告诉安湛,但是却用这当作无形的绳子捆住她。
不过她已经过了小时候质疑他们为什么对她不好的愤懑难过,现在心里很麻木。就像看陌生人得了绝症一样,会同情对方,但是没有多余的感情。
她对亲人的依赖,已经被他们挥霍完了。
此时她站在这里,除了生恩,更多是为了安湛。
医生和傅寒时都退出去,将办公室留给姐弟俩。
安湛与安锦如出一辙的凤眼湿润着,他抬头无力地看着姐姐艰涩地问,“姐,你知道吗?”
没等安锦回答,他就继续说,“是因为这个,他们才让你联姻的?”
安湛扯了扯唇,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的弟弟可真聪明。
安锦拍拍他后背,眸光温软地望着他。
安湛一下就懂了。
真相大白。
原来不清晰的,全部真相大白。
他觉得很难过,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劈成两半。
一半是心疼父亲,另一半又恨他们,恨父母为什么对姐姐这样苛刻,这样不好。
他们是亲人啊!
怎么能这样对她!
他无力地抬手捂住脸,弯腰。
安湛是跳级考上滨大的学霸,是一个极聪明悟性很高的人。
“姐,家里欠你的太多了。”
他静默半晌,艰难地消化迎头痛击的事实。
须臾,安湛狠狠抹一把眼睛,湿润的大手抓住她,“你不用管,我照顾他们就行。”
“姐,你过得开开心心就好。”
此时他终于知晓姐姐付出了多少。
他也知道姐姐为什么会接受联姻。
这个家里还有什么能令她牵绊,让步的呢?
只有他……
他太难受了。
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上,让他无法呼吸。
他急迫地追问,“你幸福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反倒让安锦笑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
“幸福呀。”她摸摸安湛的额头,拨弄他凌乱很短的发茬。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安湛做这样亲密的动作。
她的弟弟长大了。
不像小时候只会惹她生气让她受委屈了。
之前安锦没有告诉他,就是知道他会这样,将一切都揽在身上。
姐弟两个人都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保护对方。
“姐”,安湛紧握住她的手,眼眶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他咽下哽咽凶巴巴地说,“如果你不想跟傅寒时过了,就离婚。”
“不用顾及我,也不用管安家。”
她欣慰的笑着回握他,眨眨泛热的双眸轻声说,“好。”
上前一步踮脚松散环住他瘦削但宽广的肩膀,“我跟他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她释怀般地弯唇,“不然我们也不会一起回家住,对不对?”
“嗯。”
“那我去看看爸,你要累了就回去休息。”
不管姐姐怎么说,安湛已经决定,以后安家只是他的担子。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重重握一下安锦肩膀,安湛转身离开。
一开门,就见傅寒时斜靠在墙上。
两个男人无声对视,一句话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安湛离开之后,傅寒时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见安锦乖巧地坐在黑色沙发上正在揉眼睛。
“怎么了?”他过去挨着她坐下,温声询问。
嗓子跟被一捧沙子堵住一样,安锦只是摇头不肯说话,就怕说出来之后哭出声。
她就是觉得,她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了。
她的付出安湛都懂,这对她说就足够啦。
她好像还是没完全改掉心软的那个毛病,即使非常排斥安家,但还在悄悄地、尽力地为安湛撑起一点点更多的选择。
作为姐姐。
然后她获得了她渴望却失去很久的亲情,她以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拥有的东西。
没想到今天,刚刚,她又重新获得了这种没有条件的维护和关切。
一颗心酸胀发紧,她觉得很开心。
特别开心。
可是这份开心她并不想分享给身旁这个男人。
她狭小的世界,不想再接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