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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公司,她中午请假是得骆总口头应允先走的,该补的假单还要补。
趁大佬茶歇空档去找他签假单的时候,骆存东有一搭没一搭的瞟周和音两眼,问沈致那头还顺利?
嗯。合同已经走完,后续我也会及时跟进的。
骆存东含糊鼻音一声。心想这小妞有两把刷子,不声不响摁下两个头颅?
他把签好的假单递回头,大概今天太闲,闲得他要和下属闲磕牙几句,既然傅雨旸那么光明正大地要替她撑腰,也没什么遮着掩着的,“傅先生到时候回头,你怕也是干不长了?”
“什么?”
“傅雨旸来江南是替乔董临时救场的,他总要回去的,你不跟他走?”
周和音心里一堵,跟实心的糯米粽子掉进心坎里来去不得地堵,她再想到中午家里,爸爸要把那连通的过道封起来,南北不通了。
案前人扯过她的假单,耿头耿脑地谢过骆总,“我哪里都不去。”
然后出去了。
骆存东一噎,“哼,小妮子被惯得上天了!”
下午几个小时,满满当当的会和客户追踪。周和音沉浸地做数据报表,没一会儿,耳边同僚们就商量着下班了。
今日七月半,尊重传统文化也好,公序良俗也罢。反正和本土节日挂钩的日子,大家都约定俗成的不加班。
骆存东也还算开明。出来找人要数据的时候,看大家都一门心思收拾东西了,也就此作罢。
周和音是格子间最后一个走的。
走之前,骆存东办公室打印机没墨了,他跑出来逮住她问,外头共享的打印机是哪个?
她哪有工夫去告诉他是哪个,干脆去翻他打印机办公桌下的储物格,给大佬找出替换墨盒,三下五除二地换好了。
大佬坐在办公桌前,岿然几分拿乔,不说感谢、辛劳的话。
周和音也没所谓,继续耿头耿脑地朝他说再见,她下班了。
骆存东几分有趣地盯着她,心想,也是,这江南的水芙蓉,挪去北方,能养得活嘛?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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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和音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处。
而是径直驱车回家了。
她回来的晚了些,又没跟家里打招呼,到家后,邵春芳问她吃了没,看她摇头,一时懊悔,说刚把中午剩的炒菜全倒了。
周和音没所谓,说煮包方便面吃一下就行了。
邵春芳哪里肯依,去东院墙外头拔两把鸡毛菜,要给她煮碗面吃。
“爸爸呢?”周和音扮作随意地问。
“睡了。今天忙店里和家里,累了。”
周和音进门,换鞋,上楼,笃笃的一阵老大的脚步声,最后拉开纱门,在楼下父母卧室门口站了站,床上的人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他始终没有回应门口人。
周和音的一碗面是在北屋门楼里吃的,春芳女士搬一把凳子坐在她边上,一边帮她赶蚊子,一边拿蒲扇给她扇风,这蒲扇还是阿婆从前留下的。
一碗猪油鸡毛菜面,吃得周和音满头大汗。
她搁下筷子,就去轧水井汲水,洗脸。
冰凉的井水瞬间赶去脸上懊糟的汗,周和音抹一把脸,“妈妈,我有话和你说。”
乌洞洞的夜里,邵春芳狠叹一口气,“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爷俩的。”
月半,亮月却不过分圆满,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不等女儿开口,邵春芳低低的声音,“上次带回来的鱼,不是什么客户送的,对不对?”
再上回,他们过去给她送吃的,邵春芳说,你爸爸看不出你的慌张,我可没瞎,你和娜娜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娜娜口里像是说小音那个客户,拐弯抹角里全是在说类似的一个人,什么户籍重要,嗯呐,B城的户籍跟江南比起来,确实金贵不少。
“姑娘是我生的,我太清楚不过。”
“我那天和你视频,你已经换了一套衣裳了,今天又不声不响地赶回来。你爸爸都明白过来了,你这个时候还和我说什么,太小瞧你妈了。”
周和音隐忍地站在月下,妈妈那处是光明,她脚下全是阴暗。
再听邵春芳问她,“囡囡,你实话告诉我,到什么地步了?”
周和音不假思索,“去年没有,那时我之所以不回答爸爸,是不想他把我的喜欢想得那么浅薄。现在我也不想瞒你们,妈妈,我觉得起码你能懂我的心情。”
“我就是绕不过去。我不和他试一下,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邵春芳听女儿把话说得这么重,一时也不大快,把蒲扇掷到地上,严肃中肯的口吻,“你越这样,你爸爸越不会答应。”声音却是轻的。
隔着一道楼梯过道,母亲始终是袒护女儿的。
周和音固执地忍泪,去俯身拾那把蒲扇,声音朝着地面,闷闷的,继而抬起头,两步走到阶前,妈妈脚下,“妈妈,你们只是凭着那遥远的印象,口中的傅家人,而对他做那样的判断,我觉得这样是不公平的。”
“什么叫不公平。你阿婆这辈子就公平了,你爸爸为了所谓的孝子,瞒了我这些年就公平了?不是你的幺蛾子,他可能到死都不告诉我这些事,我守着他半辈子,到头来夫妻俩这点投契他都不肯给我,这就公平了?”
“囡囡,我情愿你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然,我也不必知道你爸爸到底还是心里朝别人倾斜了,哪怕那个人是他母亲。”邵春芳说,这就是人性,自私、浅薄。
我们每个人都得学着体谅别人,别人的疾苦,别人的人生,哪怕体谅不了,也得学会尊重,不干涉地尊重。
“小音,你是喜欢那个人没错。但你爸爸也珍惜你,他也没错啊。”
“爱子如果是天性的话,你爸爸还是情理之中,你阿婆才是真正的怜惜,她和你爸爸一点血缘没有,真正爱护了他四十来年,这份情,他轻易舍下,就也没有今日的周学采了。”
邵春芳看似说服女儿,其实更像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必去计较这点前尘往事。
人是感情动物,往往计较的,却是贪婪的。
周和音手里攒劲般地捏着那把蒲扇,小心翼翼地试探妈妈,因为只有妈妈才是最懂爸爸的人,是试探,也更像求指点迷津,“妈妈,你也觉得我不该是不是,我和他没有好下场,对不对!”
“住口!”邵春芳即刻的呵斥,她不准任何人诅咒她女儿的人生,哪怕女儿自己。
“妈妈,我不会的。哪怕结果不如我意,我也不会的。”周和音单薄地站在亮月下头,不是信誓旦旦,而是清醒,她只想告诉妈妈,哪怕我喜欢一个人,也没有丢下这份清醒。
“那么,你为什么不去跟你爸爸直说,怕他再打你一巴掌?”邵春芳恨铁不成钢样。
周和音摇头,“他打我不要紧,我是看他这样不愿意跟我说话,我难过。我不敢跟他说,仅仅是怕伤了他心。”
她再翻出手机里Nana传给她的照片,修过的堪比完美的合照,告诉妈妈那晚她的意图,被傅雨旸否了。
邵春芳接过蒲扇,一把扑在周和音的脑门上,“亏你想得出来。”
邵春芳指给她两条路,要么你就偷偷摸摸谈你的恋爱,只当我今晚什么都不知道;
要么,你就光明正大地给你爸爸过明路,后面的路,凭你们自己去修。
我不阻拦也不认可。
话又说回头,“你们这点关都不了,也别想所谓的长久。”
邵春芳唯一的仁慈,就是把婆婆当年没有得到的公允还给女儿。人好容易陷入惋惜里,其实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彼时,傅家偌大一个家族,傅缙芳不能凭一己之力过活,同理,他更不能袒护到自己的偏爱。
爱情总要偏爱才能成全,已经落入狭隘了。
与其说邵春芳放任女儿去和傅家人来往,不如说,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去闯一闯,已然会走路跑步的孩子,你一味勒住他,注定他迈不开大步子,反而会踟蹰谨小,窄仄地活在自己的天地里。
家务事也是生意经。凡事,绝对的一边倒现象,总归是不能够的,也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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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周末,两日后,傅雨旸再召宋堰桥到他交际局上,名为外甥来接他,略坐坐的空档,傅先生也为外甥引荐了几个人,亦师亦友地胡乱称作一气。
临了,甥舅一前一后从交际场上下来,宋堰桥难得的好奇,“你今天没喝酒。”
傅雨旸应声,“天天喝,会死的。”
堰桥跟着后头哂笑。再告诉老傅,今天这个日子,你也不去管你爹妈和姐姐的祭拜,害我妈做了好多吃食,全为难我了。
傅雨旸毫不避讳,“祭拜过的食物,是不是确实少点滋味?很邪门。”所以他从来不吃祭祖撤下来的那些东西。
堰桥没觉得。他二遭打趣老傅,“那是你娇贵。”
呵。某人不置可否的笑,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人,“你乡下路熟,我问你啊,哪里的路适合去拉练拉练新车子?”
堰桥到底是男生,没有不爱车子的男士。只是他知道老傅异乡作客,“你这一下好几辆车子了,回头全扔这里了?”
傅雨旸答外甥,“都不是我的。”
实话。全是老乔安排的,不过今天雨旸要秘书管老乔头要辆跑车,费恩老伙计不禁好奇了,亲自打电话过来,你要跑车干嘛?
雨旸一向不在这些上头消磨心志
的。他花钱置办房产、古董、字画、基金,也不会稀罕花钱买这些玩意。
他一言以蔽之,“玩。”
老乔愈发觉得有趣了,秉着新交易,雨旸是头号功臣,他那头就像哄女人般地哄着他,雨旸要上天,他就当真搬梯.子供这位爷去摘星般的殷勤。
“我看你最近全不耽误啊。啧,年轻真好……”老乔不禁喟叹,不等合伙人发作,就又补一句,“哦,我是说茱丽叶小姐。”
眼下,傅雨旸问堰桥,急不急着回去睡觉。不急的话,陪他去跑一圈。
车子点火,傅雨旸自己开,他这才得空给周和音拨电话,电话接通,他听闻她情绪不高的样子,问她在哪里。
“家里。”周和音简短回答。
傅雨旸盯着挡风玻璃眯一眼,从容问她,“出什么事了?”
周和音唔一声,说没什么。再问他,你在哪里?
这头的人不打算为难她了,这个点。他阖上车窗玻璃,截取沉默阒静,“还没散局。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扔掉手机,早已脱离少年心性的人,很多年不碰这类车子了,他油门一点,箭一般地流矢出去了。堰桥在边上问老傅,“去哪?”
“找路。”
第68章
◎满心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