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跟周越凯褪下的衣服混在一起,层层叠叠堆在脏衣篓里。
周越凯缠抱着她,见她似醒未醒,微睁着一双目无焦距的眼,拍了拍她的脸,“醒醒,洗个澡就睡了,嗯?”
这是她的习惯。
不洗澡就睡不着。
“嗯~”她蹙起眉,不耐地哼唧着,抬臂搂抱他的脖颈,“我怎么这么困呢……”
周越凯笑而不答。
长指一挑,打开热水器,温热的洗澡水兜头浇下来,淅淅沥沥地敲在肌肤上,落在地上,哗啦啦地流进下水道。
水汽氤氲,给玻璃和瓷砖墙覆上一层水雾。
良久,水雾被白皙秀美的后背一撞,变成水珠汩汩下淌。
冰冷的墙体激得她一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脑瞬时清醒几分。
气声急促,一片雾茫茫中,她凝望着周越凯的脸。
脆弱的神经饱受冲击。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搭在他后颈的手在他发上一抓,要他直视她,“周越凯,那双鞋我找回来了,两个不同的码数,刚好凑一对,大概明天就能到。”
周越凯心情大好,头凑过来,亲吻她的唇。
戚烟愣了一下,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拉开。
他疼得倒抽凉气,也没饶过她,从另一处报复回来。
指甲用力抠进他的皮肉里,戚烟一口咬在他肩上,凶恶地警告他:“你不准再弄我了!”
“现在?”他挑眉,倏然停止所有动作,架在她腿弯的手收起,将她放下来。
偏偏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戚烟想骂人。
余火未消,她没好意思往周越凯那儿看,急冲冲地洗完澡,裹上浴巾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
头发吹至半干,她走回房间,随手挑一件纯棉T恤套在身上当睡衣。
速写还没画完,烦躁得厉害,她拉开椅子坐下,一条腿大喇喇地挂在扶手上,坐没坐相的,点着一根烟醒神。
烟抽到一半,周越凯才悠哉游哉地从洗手间出来。
头发用毛巾胡乱擦拭两下,额发杂乱地耷拉着,有种随性粗野的美感。
没穿上衣,大大方方地露着一身腱子肉。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胯上,两条系带自然垂挂,随着走动,晃晃悠悠地荡。
他往床边走,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掀开被子,“还没画完?”
戚烟斜睨他,烟头丢进烟灰缸,吊在扶手上的腿一晃一晃的,瞅准位置,一脚踹向他侧腰。
周越凯防不胜防,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床上,电光石火间,反身攫住她的脚踝一拖。
椅子腿跟地板摩擦出嘎吱声。
戚烟被他抓疼了,“嗬”一声抽气,伸手去打他手臂。
他一把擒住她手腕,稳住重心后,敞着两条长腿,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她,“还闹不闹了?”
戚烟臭着一张脸,“你论文写完了?”
“嗯哼。”
好气。嘴角一垮,戚烟跟他耍泼:“周越凯,我没睡,你也不准睡!”
“这么霸道?”
“要不是你天天拉着我不务正业,我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没完成作业?”她动了动腿,偏偏活动受限,根本踹不到他。
“让你爽也叫不务正业?”周越凯笑了声,捏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作业没做完,前两天怎么还有空给左嘉石画画?”
“我得赚钱啊!”戚烟负气道,脚一蹬,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挣脱。
周越凯干脆也松开她的手,“赚那么多钱干嘛?”
她忙着画速写,没抬头,耳根却烫了,语气很差:“包养你呀,傻嗨!”
他觉得好笑,一手支在在桌角,撑着脸,视线凝在她泛红的耳朵上,“爷用得着吃你软饭?”
“你现在住的这房子,不是我出的房租水电?”她说。
“问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住,你又不肯。”
“这里是我家。”戚烟瞅他一眼,“哪天看你不顺了,我就让你滚蛋。”
“抱着这想法呢。”周越凯说,架着二郎腿,掩着嘴,闲懒地打了个哈欠,“那你快画吧,我陪你熬鹰。”
戚烟“欻欻”撕下两张白纸,又从笔筒抽一支笔,齐齐摆在他面前。
“嗯?”半耷的眼皮撩起,周越凯给她一个不解的眼神。
“写。”
笔头怼着那两张纸,磕在桌上“笃笃”作响。
“周越凯,你让我把那鞋弄回来,我弄回来了,你以后不准再揪着这事儿不放,天天熬我了。我知道我之前做得不对,但现在鞋子找回来了,你他妈也把我搞成这个鬼样了,这事儿就这么过了,行么?”
周越凯挑起搁在纸上的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长睫低垂,在眼下印出阴影,唇瓣轻抿,似笑非笑的模样。
半晌,才扬起嘴角,抬起眼帘,逗她:“我把你搞成什么鬼样了?”
戚烟指着自己的眼睛,“这么明显的黑眼圈,你没看到?”
“哦~”他屈指弹纸张,“那你要我写什么?”
“保证书。”
“保证什么?”
“保证你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啊!”戚烟半开玩笑道。“下辈子指不定你成什么熊样,我就不想了。”
“说话算话?”周越凯摆正纸张,笔在指间转完剩余半圈,笔尖落在第一行正中间,一笔一划地写下“保证书”这三个大字。
眼看他即将转到第二行书写正文,戚烟用笔尖挡住他的笔,不让他再动。
周越凯的视线调转到她身上。
戚烟沉默片刻,气势减弱,“我开个玩笑而已。”
“我可没开玩笑。”他说。
笔尖跳过她的笔,空了三分之一,在后面三分之二的地方,写上“本人周越凯保证这辈子”,戚烟再次打断他。
她相信周越凯这人能“说到做到”。
但她害怕。
这辈子太长,他们都还太年轻,谁知道今后会不会出现变数。
“这个你放到以后再写。”戚烟说,“当务之急,是你不准再提过去的事儿,也不准再熬我,从明天开始,过有节制的性生活,恢复正常规律的作息。”
周越凯没急着动笔,审视她几秒,仿佛要洞悉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戚烟被他看得不自在,坐回去,挂在扶手上的腿在晃。
焦躁不安的情绪在弥漫。
她伸手去拿烟盒,周越凯开口了:“行。”
手在半空转移目标,改拿薄荷糖。
她倒出两粒来吃,看他动着笔杆子,颐指气使道:“字数不低于三千,听到没有?”
他敷衍地应:“哦~”
戚烟继续画速写,边跟他闲聊:“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差不多过了晚上十一点,就催我回去睡觉。”
“此一时彼一时,”周越凯奋笔疾书,“那会儿妹妹还小,长身体的时候呢,除了睡觉,还能有什么娱乐活动?”
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戚烟恼羞成怒,抬腿踢他,被他躲开了,“妹妹,你还想不想早点休息,嗯?”
“流氓。”她啐他。
周越凯不甚在意。
翌日。
耽搁了好一段时间的三方会面,终于提上日程。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下午没课。
戚烟跟梁紫子去吃午饭,随后,在校内某家咖啡店里等候一个名叫“霍奈”的雕塑专业的男生。
戚烟抽空展开周越凯给她的保证书,从上到下地扫视。
梁紫子在另一张沙发坐着,戴着耳机,刷着短视频。
有一说一,周越凯这一手行书,矫若游龙,铁画银钩,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这内容特别没有内容。
看到“关于害你睡眠不足这事儿,爷知错,但坚决不改!”这一行,戚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掏出手机,着重拍下这一行,发给他,留言:【你就写成这样?打回去重写!】
消息刚发出,就看到一男一女朝她们这桌走过来。
梁紫子“诶”了声,眼里明显划过一丝兴奋,摘下耳机,叫他:“霍奈!”
霍奈也跟她打招呼,看到戚烟时,笑着跟她说“你好”。
戚烟颔首,也道了声“你好”。
他牵着那个女生,抽开她俩对面那两张沙发坐下,招呼服务员点东西。
戚烟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
霍奈长得挺斯文白净的,衣服应该是跟周越凯出自同一潮牌,风格很接近,但他穿出来跟周越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左腕带着一只价格不菲的表和一串佛珠。
典型的一个小开。
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竟然会想跟她们开工作室。
可能真是因为热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