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送同学,她也给家里的阿姨送了伴手礼。
更别说李京海、吴准,和她那三个小姐妹了,李乔妤一个不落,全都精心准备了礼物。
赠给周越凯的礼物明显比其他人要丰厚些,粤绣丝巾跟茶叶是她特地带给周越凯的父母的。
彼时,吴准站在楼梯口,手搭在扶手上,看着过道里的两人,吹了声口哨,调侃道:“乔妤妹妹,你这明显偏心啊。”
李乔妤回首,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没给你准备吗?”
“但我的才这么点儿,你给凯哥的就这么这么多……”
两人一来一回地拌嘴。
“咔哒。”卫生间的水汽漫出,香气缭绕。
戚烟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穿着睡衣,歪着头,用干毛巾擦拭发梢的水珠。
李乔妤转眸看她。
她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也没看站在房门口的周越凯,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即将合上之际,她听到周越凯说:“行,那我先收下了。”
“嘭!”
门被用力关上,还被“咔咔哒哒”反锁住。
讨厌鬼。
戚烟腹诽,甩掉干毛巾,插上风筒吹头发。
-
这段时间,左嘉石一直有在琢磨她的事。
让她重新捡回微博,平时分享点作画日常,不露脸也行。
时隔太久,戚烟早忘了密码,也没绑定手机号,只好想办法找回密码登录上去。
微博里只有一条动态,就是“一肚坏水”那个。
几年过去,居然攒了十几条评论,和三四十个赞,私信她的人也不少。
大多都是来询价的。
她把画卖出去后,忘记跟人说已经售出了。
其中一个私信她的微博用户,快准狠地吸住了她的视线。
明晃晃的大V金标,头像很带感,除了脖子及锁骨的文身是彩色,其他都是黑白灰。
用户名就是简简单单的“左嘉石”三字。
消息是三四年前发的,问她学画多少年,有没有意向签约他的画廊,他可以给出数目可观的高报酬,倾尽资源推广她的作品。
话说得十分漂亮。
换在三四年前,戚烟可能真就傻乎乎地信了。
无商不奸。
左嘉石的本质是商人,可不是什么大慈善家。
她的微博ID还是“7YAN”,头像换成了新近交给左嘉石的那副油画。
左嘉石加了她微信,发消息跟她说:【元旦那几天,香港那边有一个中法画家联展,你的作品选上去了。】
左嘉石:【你到时候放假吧?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参展,就算不放假,你怎么也得请假过来看看吧?】
左嘉石:【你有粤港澳通行证么?没有就赶紧办,用不了多大工夫。你把身份证号发我,我叫人帮你订机票和酒店。】
左嘉石:【到时你提前联系我,我可以送你去机场。】
末了,他又发:【哥哥待你还不错吧,可别再说哥哥是“一肚坏水”了。】
戚烟瞧着“哥哥”二字,“噗嗤”笑了。
“你明明就是叔叔”这几个字敲进输入框里,一想到左嘉铭喊他“哥”,她默默删掉这一句,可不想凭白矮了左嘉铭一截。
叫左嘉石“哥哥”她是办不到的,于是决定规规矩矩地叫他“左老师”。
7YAN:【好,我抽空去办通行证。】
7YAN:【学校31号下午放假,到时候我需要回来拿行李箱,不然带到学校很奇怪。大概会在晚上九点多抵达机场,我自己去,就不劳烦左老师了。】
左嘉石那边的人办事效率高,一天不到,就把机票和酒店订好了。
他跟她说,有时间的话,多找找灵感,多画画画,他手上就一幅画,想给她办个个展都不合适。
戚烟问他那幅《一肚坏水》的去向。
左嘉石说是卖了。
她问他卖了多少。
左坏水不回复,直接装死。
见状,戚烟气得跳脚,毫不客气地冲他大骂“无良奸商”“一肚坏水”。
左嘉石依旧死着,没应。
说到画画,她想起上次周越凯跟她约的那幅《自画像》。
画已经画好了,但是还没交给他。
趁着其他人都回房休息,戚烟带上画,敲开了他的房门。
周越凯还没睡,不过看那懒恹恹的样子,估计也快熄灯休息了。
他在睡衣外面套了件针织衫,她能闻到衣服洗晒后的淡香。
以为她是来画画的,周越凯抬脚要走回房间里,“进来。”
戚烟止住他:“我就过来给你送幅画而已。”
门口的裂缝被拉大,他双手抱臂,斜斜地倚在门边,就着过道半明半暗的光,自上而下地看她,瞧见她抱在身前的那幅画,挑起眉。
戚烟怕他忘了,跟他解释:“你上次不是说要一幅《自画像》吗?我给你送过来了。”
她双手递画,笑容浅浅的,态度勉强能跟“毕恭毕敬”挂点钩。
看她这样,周越凯心里直觉没好事。
果然,拿到画一看,画上是个男人。
戚烟眨巴着眼,轻声说:“画过自画像的艺术家特别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说‘自画像’,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梵高,所以就给你画啦。”
周越凯屈指在画布轻弹,掀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还挺能装蒜。”
“啊?”她懵懵懂懂地看他,装得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这段时间态度那么冷淡,合着是因为画了这玩意儿给我,你感到良心受到谴责,不好意思面对我?”周越凯讥刺她。
“不是。”戚烟否认,却不打算跟他解释。
他放下画,单手拿着,贴着大腿垂在身侧,“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谁的自画像?”
戚烟略感心虚地摸着鼻尖,眸光撇向一侧,又徐徐落在那幅画上,余光里,是他修长的腿。
薄薄一层白光覆在藏青色的布料,生出一丝丝不近人情的冷感。
“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把那九千九退回给你的。这画的成本,加上我不常画这类型,仿着比较费工时,我觉得我收你一百,不过分。”
时间在一呼一吸间流逝,周越凯叫她:“戚烟。”
她等他说下去。
“我钱多,但人不傻,不是你以为的‘水鱼’(注:粤语,人傻钱多的人)。像这种小聪明,你耍个一次两次,我可以不计较。可你要一直这么装傻充愣……”
他稍微站好一点儿,俯身凑近她,锐亮的眼紧盯她,“爷脾气真不比你好多少。”
戚烟咬了咬唇,抬起头看他,“既然你这么不满意,那把画还我,我退回一万给你。”
周越凯直起身,不置可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互不避让,针锋相对。
头顶洒落的光是冷的,照着无形中暗烧的火。
会客厅的挂钟在响,嘀嗒,嘀嗒。
所有微小的动静,在沉默中变得愈来愈清晰。
某种累积多日的情绪在快速发酵,戚烟瞪他瞪得眼酸,胸腔在起伏。
楼上,开门声和李乔妤焦躁的说话声同时响起:“哥,妈有事找你,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随后,是急促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重,叫人听了心烦意乱。
“你不都有她送的礼物了么?收的时候应该挺开心的吧?我只是让你心情守恒一下怎么了?”
戚烟一口气说完,脚朝斜后方迈出的同时,带动身体转了半个圈,在他反应过来前,疾步走回房间,“嘭”一声带上门。
李乔妤是在这时敲开李京海的房门的。
戚烟没再听到那一声声催命般的敲门声了。
周越凯那间房的关门声响起,紧接着,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Z:【我收她礼物,你吃醋了?】
戚烟没回,把手机抛到床上,脱掉外套上床,盖着被子,闭上眼,情绪还在剧烈波动,翻来覆去睡不着。
拿起手机,“啪啪啪”地回:
【是啊!】
【你们全部人都有礼物,就我没有!】
【我他妈酸得要死!】
【行了吧!】
消息全部发出去后,她愣了下,倏然清醒过来,赶紧撤回,压下手机捂在胸口,闭着眼,自我催眠说,他已经睡了,肯定没看到。
但手机好死不死地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