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来了两三家人，基本上跟前面的差不多，要先把市场转过来遍才肯下手。

　　林修楷也不理他们，转头跟王猛唠嗑。

　　林修楷问：“大沟这儿的路花了不少钱吧？”

　　王猛道：“那可不是？”

　　光是这条路，这二十年间前前后后就重修过三次！其中小范围的修路更是数不胜数，而且从十年前的每年两次路检到现在每个季度一次路检，大沟镇政府光是在这条上山下山的公路上，就不知花费多少钱！

　　好在效果是显著的，据王猛说，第一次把路修出去时，就有大沟人出门赚到了第一笔钱，也是那几个出门赚到钱的人回来带着全村人搞起了农家乐。

　　也是得了十年前农家乐风潮的东风，大沟乘此起飞，并且大沟镇上还因绿色生态农产品而出名。

　　当时大沟镇的书记也真当是个人物，不光是大力发展农家乐，还立刻带着村民风风火火地搞起了绿色蔬菜下山运动。

　　就是镇书记牵头，带着农民把自家种的无污染绿色蔬菜家禽带去石川、松陵销售，风光时候松陵好几些辅路上都是大沟人来卖菜的呢。

　　很快，大沟人便积攒起第一笔钱，然后当时的书记又立刻抓住当时绿色有机蔬菜的风口浪尖，把大沟镇打造成这样一个专门生产绿色有机蔬菜的生产基地，对外扩张的同时，连带着还哄着村民保证蔬菜肉类品质，顺带还打杀好几些捣乱的人家。自此，大沟镇的名声便树了起来。

　　跟之前全国贫困山区，连支教老师老师都不乐意来的那种极端贫困的镇子转变成现在省内文明山镇，简直是脱胎换骨一般。

　　“牛啊！”听了之前大沟镇书记的事迹，林修楷连连赞叹。能做出这么一番事业的人，肯定不会只卧在小小的山镇上。

　　果然，便听王猛说到，那位书记凭借着在大沟做出的这么一番事业，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直升到松陵了。

　　林修楷一问名字，还是个熟面孔——谢子秋。

　　在松陵商场混迹，谁人不晓得谢子秋的大名？

　　他掌管着省内招商引资的要务，基本上这几年间进入松省的一些新鲜大企业，都是他引来的，是省里的大人物呢！

　　林修楷自然没见过他几次面，屈指可数的那几次，只是远远看过，依稀能记得得他是个长相敦厚而眼光精亮的中年男人。

　　话又说回到大沟镇的这条宽阔大马路上，王猛说：“前些年，大沟镇上的农户们还要每年兑一些钱，专为检修这条路。但这两年好了，大沟是石川的门脸，石川每年都要给大沟这条路拨专款，再不用兑钱修路了。”

　　正聊着呢，突然刘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骑着个三轮车，车斗里是一些梨子。

　　刘洋见着林修楷了，他伸着脖子，道：“我在你旁边摆摊，如何？”

　　林修楷自然是欢迎的。

　　他来大沟时间短，而且因为果园距离大沟镇中心还有些距离，林修楷除了逛集还挺少下山的。

　　林修楷对旁边的摊主们都不熟悉，身旁要是有个稍微认识点儿的一起摆摊，多少也有种参与感。

　　刘洋便把车子停下来，倒到林修楷摊子旁边，他这次要卖的东西少，根本就用不着摆什么东西，只把秤拿出来就行。

　　见林修楷他们在聊崖下面的这条路，刘洋也参与进来。

　　刘洋指着这一片集市广场，问林修楷：“你还不知道这广场的来历吧？”

　　林修楷还真不知道。大沟镇依山而建，镇子人家房屋布局是一点儿都不规整，乱糟糟的，偏就镇旁边的这个广场又大又平，顺带下面还有两个停车场，也是明显能看出有人工的痕迹。

　　“是之前那位谢书记带人建的吧？”林修楷问。

　　刘洋笑起来，有些骄傲的道：“你们脚下这片地，原本是一小块平地，是我一个远亲伯伯的耕地，到现在镇政府石碑上还刻着他名字呢！”

　　林修楷听闻，不由得举起大拇指。

　　他在果园里开地种菜时，就明显感觉到在山坡上种菜的艰难，不光是用水，还要仔细土壤流失，这才是山坡上种地所遇到的最大难题。

　　林修楷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在山地上，要是能有一块平地，是多么难得！刘洋的伯伯竟然愿意把这一块平地舍出去，光是这份精神，就值得把他名字永久的刻在石碑上。

　　林修楷另外一侧也来了一个摆摊的人家，他见林修楷他们谈论起这个话题，也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表情，指着旁边的地，道：“这里原本是我表叔家的，之前是一块平缓的沟地，谢书记说要建广场，当初他那样一个六旬老汉也把地让出来了，还跟全镇人一起挑了两三个月的土，才把这里填平呢！”

　　这片集市广场地方大且平坦开阔，为这集市创造出极好的交易环境。

　　可以想象，要是人们来大沟上山下山危险，购物时还不方便，就算是多么有名的农副产品也卖不出去，只能指望二道贩子用大车统一来拉。

　　只要中间经一手，买家和卖家的利益就要被侵一分。

　　现在的大沟，这样秩序良好的农副产品交易环境，又是多少人辛苦付出多少年，才建立起来的？

第24章

　　当最后一车小公鸭运过来时,上山来赶集的人们更多了。

　　有的是明显退休了的老太太跟老大爷，基本都是老大爷推个超市购物的那种小车，跟着前头的老太太逛,两人一边看集上的蔬菜水果和禽肉,一边小声叨叨说这个要买了自己吃，那个要买回去送去给孩子吃。

　　有的则是四五十岁的夫妻俩，当间一部分是老公掌管着家中造厨的话语权,他说买什么菜,就买什么菜，妻子最大的作用就是许她想吃什么,以及付账。

　　有的是家庭妇女结伴而来,在一块买菜时还要说着这些菜买回去怎么做才最好吃，怎么做能最大程度保留营养成分，怎么做家里孩子才吃不够等等。

　　当然，也有一小撮是年轻男女，他们很多人买什么菜之前,还得问问摊主回去怎么做才最好吃。

　　这不,林修楷他们摊前就来了这样一对儿新婚夫妻。

　　小媳妇儿指着小公鸭,问：“老板，这鸭子肉嫩不？”

　　林修楷他们昨天晚上刚吃过,现在一想起，还不禁要回味回味袁殊那做啤酒鸭的手艺。他笑道：“还没完全长成呢,你说嫩不嫩？”

　　新上任的老公立马上前一步,挑选鸭子：“那我们就来两只。”

　　小媳妇儿问：“买这么多干嘛？一只就够了。”

　　新上任的老公道：“给咱妈也带回去一只尝尝，她不是这周没休班,没空来大沟赶集吗？给她带只鸭子,炖汤补补身子。”

　　瞧！这还处在讨好丈母娘阶段呢,不是新婚夫妻俩还能是什么？

　　林修楷他们这摊子铺展得大，可这竟是今早开张的第一单，等小夫妻俩出了钱，拿走鸭子，林修楷低头瞧瞧手机，都八点一刻了。

　　这一堆堆的，得卖到什么时候啊？林修楷问王猛。

　　王猛苦笑，他也没辙啊，“老板，咱们到底是头一次来集上摆摊，但是上这儿来买菜的有些都跑来三五年了，他们都记住一些老卖家儿了。”

　　这倒是！林修楷也喜欢到熟悉的店铺里头买东西，省心，而且大概率还对他的口味，买东西效率很高，踩雷概率更是少。

　　“那怎么办？咱们这次带这么多东西呢！”林修楷看着后面堆成小山的蔬菜，以及一大堆嘎嘎乱叫的鸭子，发愁啊。

　　王猛宽慰道：“不着急，今天不是大集，来卖东西的多是小农场小果园，我估摸着啊，等他们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咱们应该也就要开张了。”

　　刘洋也是第二次出摊，他听过王猛的话后，也把心放回肚子里了，顺带也用自己昨天的经历安慰林修楷：“我昨天差不多也是九、十点才陆陆续续上人。”

　　林修楷看看时间，现在才八点一刻，早着呢。

　　于是，林修楷干脆就坐在后面跟刘姐她们一起掰菜叶儿。

　　刘洋一看现在也没他什么事儿，便颠颠儿地跑来找林修楷，他也不客气，直接拎一个林修楷家的小板凳坐下。

　　“你居然有王猛哥帮你看管，难怪你才开始搞果园，果子就结得这么好呢！”刘洋有些艳羡地看着面前这个资本家。

　　林·资本家·修楷有些不爽他酸溜溜的语气，挑眉：“你也可以请一个。”

　　这下，刘洋心里就更酸了，他要是有那闲钱请人就好了！

　　林修楷本来都做好打算，等九点多去前面卖菜了，没想到他刚坐下，板凳还没捂热呢，摊子前头就来了两家人。

　　一家是对穿着精致的老夫妻，还带着一条哈巴狗。这年头，养哈巴狗的还真是挺少见。

　　老太太蹲下，对面前小白菜挑挑拣拣的，随后抬头冲老头讲：“这家菜不错，你也帮我挑一些，菜好咱们就多买点，回头给两个孩子也送去。”

　　听人说自家菜好，林修楷高兴啊，终于有识货的人了！

　　林修楷也不掰什么菜叶子了，扭过来就冲老太太笑：“老人家，瞧瞧我家的鸭子呗，昨天晚上我们杀了几只吃，味道好极了。”

　　老太太也爽朗地笑起来：“不着急，我看见了。等我先挑点儿菜，菜买完了再挑鸭。”

　　这时，刚在观望的小年轻一家也蹲了下来，问老太太：“怎么看出菜的好坏？”

　　这话一出，林修楷就能猜到了，他们肯定是刚上大沟来买菜没几次。

　　老太太还挺热心肠，笑呵呵地拿起一棵小白菜掰着菜叶给小年轻一家讲：“挑菜就跟看中医是一个道理，讲究一个望闻问切。首先你大眼随便一望，瞧这菜鲜活水灵翠嫩.嫩的，八成就错不了。然后你再用鼻子闻闻味儿，好菜闻起来就是各种菜本真的味道，没有腐烂或者其他药水的怪味儿。这两样你记着，去超市买菜准保能买到好的。

　　第三个问，就得问菜的产地了，就比如说大棚里的菜那肯定是味道不足，大沟镇上自家种的露天菜，那肯定吃起来该什么味道就什么味道，好吃！切嘛，就得上手揉一揉掐一掐，好菜第一标准就是足够新鲜又嫩，就像这样，茎子一掐就断，叶片儿用指腹一揉就出汁水。”

　　老太太讲得仔细，还一边捻掐做展示。等她讲完，不光是那对儿小年轻会买菜了，就连林修楷也懂了。

　　老太太讲完才发现他们家的小京巴正在拖着一棵小白菜啃得欢实呢，她赶紧上前制止。

　　林修楷刚听完讲，很是大方地摆手：“没事，就送它了。”

　　好像小京巴也听懂林修楷的话似的，咔嚓咔嚓咬菜梆子更欢实了。

　　就在老太太讲堂开课时，老大爷就已经往他们自带的蛇皮口袋里装不少菜，小年轻忙展开他们自己带过来的布袋子，也要挑青菜了。

　　要不怎么卖东西地喜欢找托儿呢，人都是喜欢扎堆的。

　　这不，林修楷他们摊前上了几个人后，立马摊子就好像被人发现了的宝藏似的，迅速围起来，密不透风的。

　　只王猛一个人在前面卖菜根本来不及，林修楷又是个新瓜蛋子，人少他还能应付过来一二，现在人一多一挤，他就没辙了。

　　林修楷只好叫刘姐她们两个女强人上场。

　　刘姐果然不是盖的，她一到前面就敞开嗓子吆喝，让后面的人排队。

　　已经有人发现林修楷这儿菜品质好了，而且前头还有人举着麻袋来买，他生怕自个儿捡不到好的，不乐意往后面排队，脸也拉得老长。

　　刘姐也不惯着他们，直接上手拨弄几下，队伍就成型了，同时她又扯着嗓子解释：“我们一堆一堆的菜呢，你们谁能一下都买完了去？”

　　“好好排队，大家都方便！”

　　这么几嗓子喊出去，队伍也成型了，人们也不搞乱了，甚至还有人生出闲工夫问：“你们是哪家农场啊，怎么看你们都是生面孔？”

　　还有个推着小推车的大娘指王猛，道：“这可不是个生面孔，之前在老张家农场干过呢。”

　　王猛抬头，笑呵呵地道：“大娘真是好记性，我之前是在张家农场干活儿的，现在到了新老板这儿，新老板经营着一家果园，名叫天空果园。”

　　也有人看见旁边可怜兮兮小摊的刘洋，笑着问老板：“你们天空果园怎么不卖果子，跑来卖菜了？”

　　林修楷指着一堆公鸭子，道：“我们还卖鸭子呢！”

　　“哈哈哈哈哈！”人群里哄笑起来。

　　这时候，林修楷才正经地解释：“种果树回笼资金太慢啦！就趁着园子里农闲的时候随便种种菜养养鸡鸭，就当补贴。”

　　那人道：“不过说真的，这鸭子还真不错，等会儿我也得买两只回去，家里媳妇怀孕了，现在特别爱吃鸭。”

　　“怎么看鸭子好赖的啊？”

　　“看品种呗，这是咱们本地的灰毛鸭子，小时肉质柔嫩，长大了肉就老了，不过拿来炖汤最滋补不过。咱们石川产妇月子里就得喝这个，不堵奶还养身子。”这人还挺懂行，给大家伙儿科普完了，还要扬扬脖子问林修楷：

　　“老板，你家鸭子这么小就出来卖了？怎么不养大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