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进自始至终跪在她身边。
良久,老泪纵横,几不能语。
只伸出手,轻轻合上了儿子至死未瞑的双眼。
“都不要动——!!”
而陈之华的声音亦骤然在身后响起。
庭院之中。
随着他高举起左手的动作,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掌心那只黑色的小小遥控装置。
别墅一层的大门随即打开。
黄玉被推出来,迟雪被拖出来。
黄玉轮椅上的毛毯不知何时被掀开。脖子上的围巾也被摘下。
于是,绑在她脖子上、两条大腿上的三处微型炸弹,也暴露在所有人眼底。
“放我们走——”
而陈之华厉声道。
紧捂住右肩汩汩流血的伤口,他的声音竟依旧带着得意、乃至于中气十足。随即看向逐渐逼近自己的方警督与季一恬等一众人。
“哪怕你们打死我也没用,这个遥控,不仅我身上有一个,还有那边的保镖里,有一个人、身上也有一个。一旦我死,他马上引爆炸弹……不要小看那些炸弹的威力,只要引爆,我敢担保,这里所有的人——包括迟雪,全都要死!”
语毕。
他忽又抬头,看向楼顶那对准自己、冰冷的狙击枪头。
却只冷笑一声,又一字一顿地扬声道:“现在、马上!放我们一家人走!”
第65章 最后的程程相送。
陈之华是拖着迟雪上车的。
那一刻,他甚至顾不上身后颤抖惊惶的妻子,只任由最后跟随的两名保镖将她从轮椅上架起、扔进前座的副驾驶位。
随即,自己也半拖半拽着不断挣扎的迟雪坐进后座——如此,整辆车便算“客满”。
毕竟他原本也不打算带走那么多人。
除了一名携带炸/弹遥控器的保镖和另一人用于混淆视听和开车驾驶,其他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弃子。
反正以他的身份,未来还有大把的人可以为他所用。
唯一可惜的,大概只有白骨的忠心耿耿。但失败被擒,那个状态也只是拖累,他也只能对这孩子的惨叫充耳不闻了。
更别提他的右肩本来也已血流如注。
一上车,与他同坐在后座的保镖便又忙不迭找出车上早备好的医疗箱,为他消毒包扎。
他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心里却被胜利的满足感充盈到极致,看着趴在身旁了无生气的迟雪,甚至快意地笑开,又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去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小雪。”
他说,语气温和:“所以我才说,你不要做那些让我不开心的事,对不对?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不能让你付出什么代价,但一定会有人付出代价。”
迟雪整个人伏在座位上,头发披散着,全程毫无反应。
只有在最后“代价”二字落地的瞬间。
她的胸腔却突然剧烈地起伏,右手紧攥住前襟,她随即通红着眼抬起头来,几乎咬牙切齿地、愤怒地狠瞪着他。
“为什么?”
她说:“叶南生……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没有为什么。”
而陈之华只是一脸轻松地摊手——丝毫没有刚刚犯下大罪的慌张或愧疚感,他甚至忍痛微笑:“只是我找到了比他更好用的棋子,所以,他这个拦路石,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反正,你本身也并不想嫁给他,不是吗?”
“……”
“爸爸太了解你了,小雪,”陈之华说,“所以,又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不如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
话音未落。
“华叔!”
负责开车的保镖却忽然开口,语带惊慌:“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陈之华闻言,遂扭头看向汽车后视镜:
三辆车而已。
比想象中的架势要小多了。
他因此并不算慌乱,只冷静地吩咐手下尽可能甩脱他们、实在不行就往大路开。
“他们不敢开枪,不用慌。继续开。”
他甚至根本不害怕大路的拥堵和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情况。
毕竟,也只有在大路上。
警方才会越发忌惮炸/弹的威力,害怕事故威胁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
而这种蝼蚁的生命安全却自不在陈之华的考虑范围之内。
司机闻言勉强定下心神。
也尽可能加速、试图甩脱后面穷追不舍的警察。
一路驶至郊区人工河附近。
陈之华观察四周,当即指示司机趁着车辆不多、一鼓作气横穿大桥,之后左拐驶入国道。
“只要到了国道,上面车来车往,他们不敢轻易行动。”
陈之华一边盯着后视镜。
语气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低声催促道:“快!”
……快?
车后紧跟的三辆车呈现出的合围趋势已然被打断。
只一辆车一踩油门到底,仍然紧跟,甚至隐隐有超越他们这辆车的趋势,迟雪突然像是感受到什么,也抬头去看右侧的后视镜。而后陡然瞪大了眼。
便就这样,目睹了解凛从车窗爬出,翻上车顶的全过程:
在如此高速行驶的同时。
他的大半个身子却完全探出窗外,只凭借两只手调整重心,之后一鼓作气爬上车顶部,两手紧抓车顶保险杆,因过分用力而青筋毕露。
“快!!”
陈之华当即吼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副驾驶座不言不语的黄玉却突然“发难”,不顾羸弱的身体扑上方向盘,司机顿时大乱阵脚,方向盘打滑,只得以一个“S”型、如蛇行的轨迹左拐右绕。
而也就是这么耽误的十几秒。
后头的车已然逼近。
两辆车时前时后,“并驾齐驱”。
车顶上的解凛观察着轨迹,瞄准时机,慢慢松开保险杆。
下一秒,起跑状态下猛地飞扑——!
“砰!!”
迟雪看向突然传来巨响的车顶。
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却来不及因为解凛“安全着陆”而落低。
因陈之华一手扯开黄玉,紧接着的下一句话便是:“把他甩下去!”
绝不能让这只老鼠……这只老鼠!
在自己距离自由一步之遥的时候来当拦路石!
然而他的话却仍是慢了一步。
心有余悸的司机还没来得及调整状态,解凛已用相对稳定的右手扒住车顶,随即,在大致确认驾驶座位置后——只一只手支撑重量,他整个人几乎悬吊在靠近驾驶座的车窗一侧,随即屈膝、猛地一踹——
司机下意识以两手侧挡、以避开四碎飞溅的玻璃。
下一秒,便被借着惯性而来的解凛一把踹开,倒向黄玉的副驾驶座一侧。
解凛的上半身却还在窗外。
稍有不慎便有被“削顶”的风险。
整辆车没了司机的把控,顿时以一个漂移打滑的不可逆姿态滑向桥柱!
疯子!
不要命的疯子!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如陈之华,此刻也被解凛这种不要命的举动吓得面无人色。
幸而司机还有一丝意识,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拉动手刹,脚下猛踩刹车——!
终于。
在被三辆警车合围的同时,车得以在桥柱前堪堪停下。
众人皆是惊魂未定,只有地面留下那近乎骇人的漫长刹车印,见证了半分钟前的惊险一刻。
黄玉甚至猛地推开车门,就这样干呕起来。
而陈之华亦被这干呕声惊醒——意识到不能在这么狭小的车厢中和人“对垒”,当即趁着解凛尚未完全钻入车中,一把打开迟雪那侧的车门,将她推下车的同时,自己也跟着跳下车去。
“别动!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