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绵客气拒绝,“我常年在剧组拍戏,没办法照顾植物。”
以前她养过绿萝,卖家说清新空气好养活,谁知道那次她去剧组三个月,回来绿萝都成枯叶子了。
从那之后,她不再养植物。
“呀,那你跟小聿聚少离多啊?”江母忽地一琢磨。
林绵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刚想解释,就听见江母说:“其实也没什么,女孩子嘛,事业也很重要,大不了就让江聿去剧组陪你。”
江聿这个态度是林绵完全没想到的,她心里感动又温暖,很奇妙的是,她有种这么多年缺失的母爱,好像从江母身上窥见几分。
江敛从远处跑来,大声说:“哎呀,她这些植物有什么好看的,绵绵姐,走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江敛很热情地拖着林绵上了楼,旋开二楼一间卧室,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清爽,篮球摆放在篮球架,吉他和滑板拜访在墙角,进门边摆放了一整柜的摩托车模型。
“这是你哥房间?”林绵环顾房间,感到了熟悉和惊讶。
江聿的喜好,从房间的摆放就能窥见过去,还是那个酷帅不羁的追风少年,林绵指尖贴着玻璃柜,看着各种各样的摩托车模型,忽然很想了解他的过去,十八九岁的江聿他见过,那么十六七呢?
“你哥以前也很喜欢摩托车吗?”从收藏了这么多模型可以看出,江聿真的很爱很爱摩托车。
但他还是忍痛把伦敦那几辆摩托车老婆全都处理了。
该有多不舍啊。
江敛靠在窗边,抬了抬下巴,特别骄傲地说:“我哥骑摩托车真的超级酷,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职业赛车手。他的偶像是汉宁.索伯格。”
提起赛车,江敛的眼底闪着光,像星星一样。
林绵光是觉着听就很热血,她看过江聿比赛,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赛场上他是蛰伏许久的猎豹,拥有惊人的爆发力和实力,他是赛场的主宰。
其实,猎豹放弃了决斗的修罗场,本身就是一种遗憾。
“那你呢?”林绵问江敛,“你的梦想是什么?”
江敛忽然直起身,特别自豪地宣布梦想:“我的梦想是做职业赛车手的领航员。”
说完,他挺直的肩背忽地松软,泄了气皮球似的,恹恹的语气说:“我哥都放弃了赛车手的梦想,我也只能当条咸鱼。”
林绵指尖一顿,睫毛飞快眨了一下,平复呼吸,“你哥放弃赛车手的梦想了?”
江敛忽然像个大人一般,露出苦恼表情:“也不能说放弃吧,是没办法兼顾,你看他现在需要管理公司,每天开会应酬。”
林绵了然,她没再问,江敛拿过一本相册,“绵绵姐,你看我哥小时候。”
相册抛入林绵手中,她展开,照片上江聿还很小,几岁的样子,只不过眉眼与现在没多大变化,当真是从小就长得帅气。
他坐在摩托车上,双手抱着油箱,眼神矜冷,像个酷酷的小赛车手。
林绵的童年离不开宋连笙,江聿的童年一直离不开摩托车,她能回想起江聿骑摩托车时,衣服被风鼓起的样子,趴伏在油箱上宛如化身猎豹,劈开风征服风,拥有风。
她永远记得,他跑上观赛台时双眼亮晶晶,仿佛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他眼底,他全身被光笼罩,周围都成了陪衬,是不起眼的暗淡色。
她真的很喜欢迷恋那时候的江聿。
林绵翻看着他的照片,没忍住拿手机拍下来保存。
“为什么来我房间?”一道戏谑嗓音从门口传来。
江聿懒散地倚在门口,抱着双臂瞧着她,浅色瞳孔里充满了玩味。林绵才意识到看了很久,很投入,连江敛什么时候离开了都没发觉。
“你私藏我照片啊?”
屋子里充斥着他的气息,她像是闯入了恶龙领地的公主,看着恶龙关上门,落锁,然后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他侧着光,明亮的光线照他的半张侧脸,硬朗凌厉面部轮廓被勾勒一条浅金色的边,在下颌处交错纵伸漫过喉结凸起的颈线。
他一步一步踩着光,林绵仿佛看见朝她跑上看台的Roy,眉眼漂亮,恣意张扬。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走相册,丢到一旁,她被按在被子里,远走的思绪被拽回来,从下往上仰视着他好看的面容。
他的长相和小时候变化不大,是丢在人堆里都会很出众的长大会祸害女孩的长相。
他双臂抻直在她耳边,高大的身形轮廓几乎将她困住。
“拍了几张?”江聿盯着她散乱的头发,抬起手指细心拨弄,深色的床单托着白皙的肌肤,她就像是床单开出最娇嫩的花。
林绵伸手勾住他脖颈,拉着他往下沉,眨了眨眼睛:“大概四五张吧。你小时候很帅,是不是很受欢迎?”
想必也少收到女孩的追捧。
江聿点点她鼻尖,“想什么呢,我的初恋初吻还有——”他故意拖长调子,“我的哪个第一次不是你的?”
林绵耳廓一下就红了,她还能记起留下江聿那回,他生涩却又充满惊人爆发力的样子,少年的弓起的背,是一张蓄满力气的弓箭,劲瘦的腰将弓箭拉满又放出去,每一次起伏都踩在云端。
阳光铺在他背上,折射一点细线,林绵伸手去抓,那些光线就像从江聿身上摘下来的,放在手心的。
这大概就是他的赛车梦想吧,林绵收紧手心,默默地说:你梦想我替你收好了。
两人在床单上并排躺着,林绵视线在屋子里转,承载江聿成长的房子对她充满了吸引力,她轻轻一瞥,忽地开口:“江聿,你还会弹吉他吗?”
江聿换了只手枕着头,曲起一条腿踩在床尾,回忆了几秒:“会一点。不过,那吉他好像是同学送的。”
林绵翻过身支着头,盯着他眼睛看:“哪个同学?”
江聿摇头:“记不清了,很久了。”
“那你会唱歌吗?”林绵唯一一次听他唱歌,是他们去塔公草原,江聿跟着歌手轻轻合唱那次。
清冽的嗓音唱歌应该很好听,她当这么一提,没想到江聿真翻身下床,走到床脚拿起吉他。
长指拆开保护袋,取出一把实木吉他,应该保存得当,木吉表层泛着一层薄薄的光,指尖撩过细弦,声音清脆悦耳。
江聿拖了椅子坐下,一条腿曲着托着吉他,扬起眼睫朝她看来,薄唇牵出笑意:“想听什么?”
林绵撑着床坐起来,双手托着腮顶在膝盖上,乌黑的睫羽轻眨,随着拨动的和弦声眨了眨眼睛。
“你唱什么都可以。”
江聿面对着她,抱着吉他坐在光亮里。
“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清冽的嗓音夹杂着沙哑磁性的质感,如情话呢喃,娓娓诉说:“我想你,鼓足勇气,凭爱的地图散播讯息。”
“两个人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
“……”
“每个念头都有新的梦境,但愿你没忘记,我永远保护你,从此不必再流浪找寻——”
林绵托着腮,听得入神,手指合着歌声缓慢在脸上敲,乌黑澄澈的瞳孔里装满了江聿的影子。
江母说得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她说江聿原本不肯回国,后来突然经常往国内跑,老江总还以为他想通了继承家业了,没想到年底大吵一架,才知道他是为了回来看人。
又隔了两年,江聿忽然妥协,同意回来接手公司,他们谈了什么,江母不知道。
林绵突发奇想,问他:“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我怎么办?“
这个假设很残忍。
江聿停下拨弦,不假思索:“那就去参加曼岛TT。”
——幸运的话继续找你,不幸的话也永远停在爱你的那一天。
*
就在半个小时前,江聿和江玦从老江总书房出来。
江聿不喜欢老江总念叨,老生常谈的东西听烦了,在书房里克制着烟瘾,一跨出门,他就摸出烟盒。
抽了支烟旋过烟嘴放唇上,齿尖轻轻叼着,走了很长一段,他发现江玦还跟着他,偏过头瞥他,语气冷淡:“有事?”
方才在书房讲究跟他争执了几句,江聿此刻胸腔隐隐愠怒,不过江玦双手插兜,姿态闲闲,也丝毫没有争执感到抱歉。
自然也不必抱歉,毕竟他是江玦,江聿扬了下打火机,“抽烟吗?”
他这位大哥完全老江总的老派作风,对烟酒这种东西没多大兴趣,本就是客套一下,没想到江玦拿过烟盒,拇指顶开盖子,娴熟地抽了支烟悬于唇上,眼皮下压,视线递过来,很明显要借火。
江聿偏头将烟点燃,递过打火机,砂轮摩擦的声响让他恍惚一下,他惊觉好像并不是了解江玦。
他就一汪伪装妥善的毫无波澜起伏的湖水,哪怕丢掷一颗小石子,也未必能惊起波澜,深沉又叫人难以摸透。
实则,他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藏匿着滔天巨浪,而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譬如贪婪财权,譬如强势,只不过是小小一角。
江玦垂着眼,长睫覆下,遮蔽任何可能透露弱点的眼神,他点了烟,玄白烟雾罩住面容,又飞去指尖萦绕。
江聿喜欢慢条斯理地抽,更多时候只是享受烟草的味道,但江玦不同,儒雅矜贵的他,抽烟却格外的凶,每一口吞云吐雾,都很沉很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
“银穗电影节快开幕了,邀请函我替你收了。”江聿两指捏着烟,极淡的烟雾缠着拇指尖打旋儿。
江玦一向不把这些事情放心上,鲜少露面,“你处理就行。”
“我听闻妃说你修改了林绵接下来的定位发展计划。”江玦被烟熏的嗓子,稍微有点沉,有种丝绒质感。
“为什么要修改?”
他不戴眼镜时,深褐色眼眸看人的时候很认真,专注,就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强势。
江聿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林绵不适合走流量路线,综艺接几个口碑型的,重点发展还是要放在电影上,口碑路线才是她未来规划。”
江玦却不觉着:“现在流量为王,林绵的长相条件话题影响力太适合走流量,你知道口碑真那么容易?”
江聿哂笑:“不容易就不走了吗?我记得当年曲导拍一个文艺片大家都不看好,他力排众议,坚守800多天,最后不也是有口皆碑。”
江玦认为江聿太过年轻,用说教者的语气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曲导那个样子,公司能给她资源,现在是流量时代,抓住红利。”
江聿半垂着眼皮,江玦现在的语气和态度跟老江总太像,他沉默几息,嗤笑:“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林绵。”
林绵是美神,是造物者的奇迹,是为电影而生的。
她纯净,无暇,是一张透明的白色纸片,眼睛里不曾沾染尘埃,更不需要打碎澄澈,融入五光十色的世界里。
她就是林绵,文艺片女主角林绵。
江玦好言劝不了江聿,就用公司来压他,总不能置偌大家业不管。
江聿弯腰在地上碾灭烟头,乌黑的一团扔弄脏了指尖,他直起身,脸上却没笑意:“我能力排众议签她,也能付得起违约金帮她另起炉灶。要不要试试?”
“你真的要这样我行我素,置星盛不顾不管?”
江玦忽地想起,江聿曾扬言一部捧不火,那就拍十部,他没有开玩笑,他能说到做到。
江聿冷淡扯唇:“我从没说过要星盛。”
——我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