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拧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生,脸色有点儿难看。
叶丝苗做梦都没想到,前一晚还在给她你侬我侬发“晚安”消息的刘哲,现在对着别人介绍他们的关系,口口声声说着“我们现在处于分手冷静期”……
同样脸色难看无比的,还有刘哲。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所有事情都赶到了一起?
刘哲讷讷地朝门口喊了一声:“苗苗……”
叶丝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之瑶惊恐极了……拿眼睛去打量鞭策失魂落魄的刘哲——
刘师兄,你还真像陆威说的那样,是个脚踩多只船的渣男啊?
陆威一副看戏的表情,胸中成算十足,演戏演全套,这会儿演技直接炸裂,揪起刘哲胸口的衣服,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阴森森又暴怒地警告说:“你他妈要是让丝苗受到任何伤害,老子跟你没完!”
这下陆之瑶彻底不敢呛声了。
眼前的三角恋戏码堪称琼瑶式经典,这指摘哪一个都有点奇葩啊?
刘哲踉跄地追了出去,不知是被陆威恐吓的,还是发自内心真想跑出去挽留叶丝苗。
陆威岔开腿,大刀阔斧地一屁股坐在了刘哲刚刚坐的位置,骂道:“靠,他的腚还真他妈的烫啊?”
陆之瑶惊魂未定地说:“你不追出去吗?”
陆威拿眼锋扫她:“我去干什么?”
陆之瑶咽了咽口水:“你不是在追叶丝苗?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捡漏了啊!没准叶丝苗为了报复刘哲,一气之下就答应了你!”
这蠢货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啊?
陆威被她气笑了,反将一军:“你不追出去?”
陆之瑶莫名其妙:“我追出去干什么?”
陆威:“好像叶丝苗是误会你和刘哲有什么,才被气走的吧?”
啊……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陆之瑶被他说的,拔腿就要追出去解释。
陆威简直快被她蠢出生天,她怎么那么不禁逗呢?随便吓唬她,她都信。
“蠢蛋儿,你这会儿追过去,是上赶着被叶丝苗扇巴掌啊?”陆威悠闲地叫住她。
陆之瑶脚步紧急刹车,转身感激地看了一眼陆威。
咳咳,他说的好像挺对?这时候上去,不是正好上赶着让叶丝苗毒打吗?
幸好幸好,陆威叫住了她……
陆威觉得这土妞还真挺逗的,甚至有点好玩儿。看上去像只浑身扎满刺的刺猬,一点儿不饶人,但其实底子里是个面人,好拿捏的很。
“他坐你对面的时候,你就不会抬头看看他吗?”
陆之瑶一脸迷茫:“看谁?”
陆威“啧”了一声,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看刘哲啊!”
陆之瑶:“我看他干嘛啊!我做笔记都来不及!”
得,刘哲在她这就是一个工具人。
陆威有点公报私仇地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他啊?怎么他看你的眼神,那么不耐烦呢。就这样,只要你--------------丽嘉低头做笔记,他就马上对你露出这种不耐烦极了的表情,巴不得咒死你的眼神。”
惟妙惟肖地模仿刘哲脸上刚刚那副嫌弃的表情。
陆之瑶受伤地说:“可能觉得我麻烦吧……”
她好像无论到哪儿都是那么讨嫌,可能与生俱来的吧,毕竟连生下她的妈妈,都不喜欢她。
她还配被谁包容地爱着呢?
这一刻,陆之瑶特别想远在兴州的舅舅和舅妈,第一次在大城市里完全卸下伪装,委屈又自责地无声淌出了眼泪。
只有舅舅舅妈对她好,她好想好想他们……只有他们不会嫌弃她,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疼着惯着。
陆威被陆之瑶脸上扑簌簌地泪水弄得不知所措,手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尴尬地不断挠头说:“你哭什么啊!混蛋的是刘哲,又不是你!”
好像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原本是想设计一出,治一治刘哲,搞臭他的名声。
陆威没想过,陆之瑶被搭在里头,会那么难过。
他想起了脑海中那个满脸不羁,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女屠户,觉得她不该这么脆弱啊?
陆之瑶不管不顾地淌着泪,陆威越说,她越伤心。
她憋了很久了,从来北京第一天开始,在沈家不讨喜、被偷了自行车、被家教那儿的保姆为难、想转系却在干妈那儿得不到支持……这些种种,哪一个回想起来都让人觉得无比难过。
世界好像从来都不会对她好一点儿。
陆威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哭成这样。
他甩过女孩,也被女孩甩过,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孩,在他面前哭得那么脆弱且伤心,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一样。
陆威既震撼又完全没有头绪该怎么处理,只好默默地坐在陆之瑶的对面,等她彻底哭不动了,才尝试开口:“哭完了吗……?”
陆之瑶泪眼蒙蒙地剜了他一眼,眼看着要收住的眼泪,又从眼眶里砸了下来。
陆威无力又后悔地说:“得,当我没问,当我没问!您继续……”
又过了良久,陆之瑶终于彻底把眼泪收了闸。
陆威帮她收拾餐桌上的书,问:“你住几号楼?我送你。”
陆之瑶觉得自己哭的,连力气都跟着眼泪跑光了,时不时抽噎一声说:“C舍,谢谢。”
陆威扛着一大箱的书,表情有点崩,不禁怀疑:土妞刚刚是怎么把这一大箱书扛到食堂的啊?她是牛吗?
陆之瑶觉得他走得慢,时不时回头问:“很重吗?”
陆威马上不认输地说:“不重,这点书小意思。”
陆之瑶吸了吸鼻子里残留的鼻涕水,“哦,我还以为太重了,你才走得这么慢。”
陆威:尼玛,原来是嫌老子走得慢??
这个女人没有心!!!
陆之瑶想起来什么,问陆威:“我看你老是和小进姐,还有单星回他们玩儿一块,你们仨是不是关系特别铁啊?”
陆威:“我们真正玩在一块儿就是初中那两年。不过好像过了初中,我们确实没再交到特别深交的朋友了,所以我们仨还是玩的最好。”
陆之瑶有点羡慕地说:“真好。”
因为家庭原因,她一直寄养在舅舅舅妈家里。班上同学的父母知道她没有父母亲,一般都不让同学和她一块儿玩,就算她学习成绩好也不行。
陆之瑶亲耳听过的,放学路上,她走在同班同学的后面,同学的妈妈教育孩子说:“你们班那个陆之瑶,是不是爸妈上学期离婚了,她现在跟着舅舅舅妈,没爸没妈啊?这样的孩子心理不健全,以后你少跟她玩。”
其实一开始她的学习成绩并不好,至少二三年级的时候,她还只是班上的中等生。但就是那一次听到同班同学的父母,在背后这么评价她,陆之瑶就卯足了劲儿学习。
她想用学习成绩证明,自己其实是一个品质值得交往的孩子。
可努力到最后,世俗里的偏见依旧没有什么改观,班上的家长依旧不让孩子主动跟陆之瑶玩。
等升了初中的陆之瑶,再次感受到在班级里的被孤立,陆之瑶捏紧拳头,终于想开了:父母离婚怎么了?没爸没妈又怎么了?她不偷不抢,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刨人祖坟,就因为她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世界的所有人都认定她心理不健全?
去他妈的偏见!以后,喧嚣任其喧嚣,自有我自为之。
好像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陆之瑶对有没有朋友真的无所谓了。甚至之后有过被塑料朋友欺骗捅刀的经历,陆之瑶都能做到微微一笑,好聚好散。
世界有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如果你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恶意,那一定是你自己不够坚强。一旦你自己强大了,那些可笑的恶意,就统统成了狗屁和跳梁小丑。
到了C舍门口,陆之瑶接过陆威怀中的书,对他诚挚地表达了谢意:“谢谢你今晚一直陪着我,还帮我搬了一路的书。”
陆威满不在乎地说:“客气什么,小意思。”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陆之瑶的两根纤细手臂,心想:一个女的,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啊?这么多书抱在手上,表情还一点都没变过。
看着陆之瑶渐渐远去的背影,陆威感慨:陆之瑶是不是练过舞蹈啊?腰杆儿也挺得太直了!走路姿势不像是在捧书,而像是在顶碗。
*****
单星回下午去了实验室,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
回到家发现父母都不在家,也没多想,觉得他们可能出去约会了吧。
两个中年人,越活越像回到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时不时就约着出去看一场电影。
可一连叫了几声博士,那个原本该蹦蹦跳跳出现的小身影迟迟不见动静,单星回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还没往深处细想,屋外就响起一阵汽车发动机熄火的声音。
门口传来人声,沈岁进跟着段汁桃和单琮容从出租车上下来。
灰白的路灯下,沈岁进抱着耷拉着脑袋的小博士,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
单星回的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敲打了一下,心疼地问:“怎么了这是?”
沈岁进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瞟了一眼他。
她在生闷气,小博士差点都要一命呜呼了,他还在他的狗屁实验室里鼓捣那些冰冷的仪器。
段汁桃为孩子们解围说:“都怪妈不好。今天邮局送来了你姑姑的包裹,我忙糊涂了,下午看阳光好,就把一些咸鱼干之类的海货放在顶楼的阳台晒,可是忘记关上阳台的门。博士贪嘴,什么时候去了楼上我没注意,在那儿吃了好多的咸鱼。等发现的时候,博士晃晃悠悠地摔下楼,已经口吐白沫了。”
沈岁进被段汁桃说的,想起下午见到博士时候,它躺在地上抽搐的样子,眼见着又快落泪,单星回上去揉了揉她怀里的小博士。
“你爸赶回来给博士先灌了点淘米水,博士又吐了点儿出来,可是好像精神还是不太行的样子。正好小进下课回来,我们就一起送博士去宠物诊所。”
单星回想去擦沈岁进脸上的眼泪,被沈岁进一下躲开,用仅能两人听到的音量说:“你爸妈在呢。”
单星回烦躁死了,爸妈在怎么了啊?
他一点不顾忌地抬掌轻轻擦拭她眼角的眼泪。
沈岁进咬着下唇不好意思极了,眼睛根本不敢去看段汁桃和单琮容。
逐渐石化的段汁桃和单琮容,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还看?谁再看,谁长针眼!
段汁桃把胯往单琮容身上一怼,粗暴地硬拽着他进了屋。
这人还没儿子机灵呢,这种时候在这儿妨碍年轻人处对象啊?
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