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琅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却被这大嗓门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的抬头,用手遮着头顶的太阳,隐约看到一张男孩的笑脸。
阳光下,男孩的皮肤呈小麦色,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一屁股坐下来,便说:“不怕你家大人把你抓回去,揍你一顿?”
周琅盯着男孩看,见他脸上多了几个小伤口,连手上都有淤青,遂摇头:“我家大人从来不打我。”
男孩双手撑在身后,仰着上半身:“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前两个月村里有个女孩出事了,叫你别一个人跑出来。”
周琅点头:“听说了,可我不进村呐。”
“你是不进村,可是村里的怪老头会出来啊。”男孩看了她一眼,说到这却又话锋一转,“哦,不过上回那怪老头不见了,村里的小孩说他突然搬走了,跟谁都没打招呼。”
上回的怪老头?
周琅问:“跛脚那个?”
男孩说:“是啊,就没几天的事。”
周琅没接茬儿,就坐在河堤边看河面上的水波纹。
周琅异常的安静,没有引起男孩的怀疑,男孩没有多待,又自顾自的嘱咐了几句,还将自己每次跑过来玩的时间告诉周琅,让她不要挑别的时间来,要是没看到他,就要自己注意安全,等等。
周琅一声都没应,只盯着河面,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似的。
直到数分钟后,周琅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耳边还回荡着男孩的话,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几天前的一段插曲。
那天天色已晚,她刚吃过晚饭,上了阁楼。
不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她下意识往外看,刚好看到黄叔叔和一个跛脚的村民一起走向隔壁房子,两人似乎还是有说有笑的。
黄叔叔和袁叔叔、高叔叔一样,也住在这几栋小白楼里。
只是周琅从未听说他们和村里的人有过密来往,还将陌生人往家里带。
周琅觉得很奇怪,正准备仔细看清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视线死角,她只能隐约辨认出跛脚男人穿的衣服仿佛和她遇到的那个是差不多的。
到了晚上,周琅已经躺下睡了,半夜上厕所时,见窗户外突然透进来一束光,她便睡意朦胧的走到窗边。
光线刺眼,她眯着眼睛,却见黄叔叔的车亮着灯,后备箱的盖子打开着,而高叔叔和袁叔叔正将一个体积大且分量很沉的黑色袋子从屋里抬出来,放进后备箱。
随即三位叔叔站着说了几句话,黄叔叔便开车走了。
这一晚周琅睡得并不踏实,还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心里不宁静,早上也起得早。
天亮后,她也没有睡懒觉,走出卧室门想去找母亲。
可母亲却不在房间里,楼下还响起说话声。
周琅迷迷糊糊的来到楼梯处,就蹲坐在台阶上,听到母亲的声音从一楼传上来,问:“要是村里有人问,有人报警怎么办?”
“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知道的。”回应她的正是黄叔叔。
听到这话,周琅扒着楼梯扶手,透过隔断往下看,刚好看到一楼的大门开着,风涌进来,很凉爽,母亲和黄叔叔就站在门前说话。
黄叔叔穿着冲锋衣和运动裤,身上和脚上那双运动鞋上都有泥巴。
而他和母亲的脸色都与往日不同,母亲没有半点娇弱,脸色冷冰冰的,黄叔叔更是阴沉。
那时候,周琅并不知道那几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气氛不对。
直到刚才那个男孩告知的下文,反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连上了,她也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周琅一下子站住脚,再抬头一看,不知不觉竟回到了家门口。
等进了门,周琅直奔二楼卧室。
午后明明很温暖,周琅却觉得很冷,便出于本能的钻进被窝,将自己缩成一个球,脑子乱糟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盯着床头柜上的台灯。
按理说,以周琅的年龄和经历,她不会想到那个袋子里是什么,也不会想到黄叔叔那么晚开车出去做什么。
可就在前几天,周琅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剧,无意间播到了一个频道,正在上演类似的一段。
那电视剧里的黑袋子装的是尸体,而开车的人是去埋尸的。
这天过后,周琅生了一场病,还发了烧,连续两日浑身乏力,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全靠阿琦的照顾。
只是周琅病愈后,性子竟比过去还要安静,有时候甚至大半天不言语,阿琦注意到异状,还以为是只是因为病去如抽丝。
直到周琅恢复如初,笑容也逐渐多了,阿琦才松了口气。
然而大人们并没有发现,自那以后,周琅看待几位叔叔的眼神变得复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篇那句话“所谓的辉煌人生,不过是欲望的囚徒。”出自叔本华。
以下是排雷:
1、悬疑言情,女主美强惨,暂定双男主,还有若干男配、女配,结局1v1。有道德包袱和洁癖要求的。
ps,双男主指的不是纯爱,意思是不分主次。
2、本文是《寄生谎言》、《刑事技术档案》系列文,独立成故事,没看过前两篇的也不影响阅读,凭个人喜好自行选择。
3、文明看文,理性阅读,请勿和他文比较,即便观念不同,也请和而不同。情节或许烧脑,且本文不适合一口气连读,请合理安排阅读时间,劳逸结合。
……
另外,本文是江城篇最后一篇,系列文《人潮人海》将开启新城市春城,主角职业为法医,文案已开,可到专栏收藏么么哒!
第2章 2
Chapter 2
从八岁到十岁,周琅身边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这些变化她是意识到的。
八岁以前,看管她和母亲的叔叔是另一波。
母亲在他们那里受尽了折磨。
八岁以后,那些叔叔不见了,又换了三个人,分别是高叔叔、袁叔叔和黄叔叔。
不只是他们,还有高叔叔的妻儿,黄叔叔的妻女,以及袁叔叔的儿子。
他们的孩子都比周琅要小,有时候会跟着叔叔们一起过来,叔叔和母亲就在房间里说话,他们的妻子负责做饭,儿女跟着周琅一起玩。
后来这两年,母亲再没受过欺负,周琅也再没听到过楼上传下来母亲的骂声,可是每一次他们从楼上下来,面色却都是严肃的。
周琅看在眼里,并不多言。
倒是黄叔叔的女儿问过,黄叔叔的妻子只说,他们是在开会,商量工作的事。
开会?工作?
周琅有些不解,她从没见到母亲出门工作。
不只是母亲,住在这几栋白房子里的人,都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去上班,更不像村子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么,母亲的工作是什么?
后来周琅回想起来,倒是经常看到母亲坐在笔记本面前,忙起来时经常到半夜。
母亲手边总是放着一摞摞的账本,她一页页的对着账,总是皱着眉,有时候还会咳嗽,即便已经很疲倦了,却仍是不肯休息。
周琅想,或许那些就是母亲的工作。
这两年,周琅的生活过得很平静,可是母亲却逐渐焦虑起来,对她也有了更多要求,每天都会灌输一些东西给她,让她牢记,让她练习。
周琅大部分都会听,尤其是母亲说的关于男人的一些话,她记得尤其清楚。
而八岁那年在土坡上见到的跛脚男人,也自此成了一个警示钟。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琅感觉到母亲的焦虑、紧张越发明显,仿佛无形中有双手正在控制她们,这令母亲对她的学习十分看重,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你这样散漫下去,等以后回去了,可怎么活下来?”
周琅当时问:“回去哪里?”
母亲说:“回去你爸爸身边。”
周琅有些惊讶,原来她真有个爸爸,而这个爸爸大概就是三位叔叔嘴里提到的“周先生”。
周琅心里有千般疑惑,但太杂乱,还不成型,到最后只化作一句:“是不是只有我学习好了,他才会喜欢我?”
母亲神情一时变得复杂,看着周琅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不需要讨他的喜欢,只要你凡事都做到最好,他自然就会喜欢。”
周琅没有接话,脑海中还在想,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说到“活下来”。
难道她会被杀死,就像高叔叔对待那个跛脚男人一样?
自从跛脚男人消失以后,周琅对这几栋房子里的人就额外关注,平时话不多,一双眼睛却没闲着,脑筋更是时刻转动。
而这样一观察,也令她看到了许多和电视里演的生活不一样的东西。
尽管她早就意识到了,她生长的环境是十分古怪的。
周琅努力回忆着,她过去似乎是上过幼儿园的,但那时候的事情已经模糊不清,她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去上小学,也不知从几岁开始就和母亲生活在这栋白房子里。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所知所感,都来自母亲的教导。
周琅走神了片刻,这时就听到母亲说:“不过就算他喜欢你,你也不要依赖他,要警惕,要防备。还有他的妻子、女儿,无论你做得多好,她们都不会喜欢你的,反而是你越出色,就要越小心。”
这不是周琅第一次听到母亲提起父亲的妻子、女儿,这里面的关系虽然复杂,可她也明白一些,大约就像是《灰姑娘》和《白雪公主》这两本童话书一样。
周琅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母亲说:“不要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格,要谨慎、小心,少说话,多点笑容,安静的观察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只是不要轻信,无论他们对你的态度怎么样。不要对人露出你的喜好,也不要让人得知你的恐惧,要习惯孤单,习惯孤独。”
阿琦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人生经验统统灌输给周琅,即便她知道周琅只有十岁,理解不了这么多,更记不住所有。
至于周琅,她似乎也感受到不一样的信号,她的眼神里浮现出疑惑,嘴里说道:“妈妈,这些道理你以后可以慢慢教给我。”
阿琦闻言,露出复杂的情绪,周琅看不懂。
随即阿琦说:“你长大了,你要学会独立了,就算妈妈不在,你也可以的。”
周琅问:“为什么你要这么说?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阿琦笑容苦涩,却没有接话,只是顺着周琅的头发。
阿琦的动作虽然温柔,可周琅心里却渐渐升起恐惧。
周琅不知如何表达,只能拽住母亲的袖子,在手心里攥成一团。